有一天,李小墨约我去看电影,说是新上映了一部恐怖片,她想看,但是又害怕,让我陪她。我心想李小墨怎么会害怕,然而当我走进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那部电影不是投放在大屏幕上的,而是真人在观众面前表演。宽敞气派的观影大厅里,人们密密麻麻地坐在鲜红的座椅里,看着原本应该是银幕的地方,一群演员在卖力地表演着这出恐怖片。
一切都是真实的,一个演员被扮演“厉鬼”的演员剁掉头颅,血粼粼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被一个观众捡起来留作纪念。一个女人被绑着手脚吊在半空,厉鬼拿出一把巨大的镰刀,将女人隆起的肚子剖开,从血肉模糊的子宫里掏出一团粘稠的胎儿,居高了问观众有没有想要收藏的。
观众争先恐后的举手,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李小墨在我身边瑟瑟发抖,告诉我:“这就是我害怕的原因呀……”
我浑身一个激灵,登时从地上弹坐起来,一睁眼,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再排我的肩。见我醒了,男人皱起眉头道:“萧晨?你怎么会睡在这儿?”
我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正是“失踪”大半天的叶柯!我还有些迷糊地搔了搔头,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邢队长呢……”
“邢队长?我没看见啊,我早上准备来验尸,就见你坐在这儿睡着了。”
叶柯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没洗漱,忙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又想起叶柯不知去向的事,皱眉道:“叶医生,你昨天去哪儿了?”
“去哪儿?”
“……邢队长说,你昨天根本没外勤任务。”
叶柯一愣,扶稳鼻梁上的眼镜,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了邢国强的声音:“萧晨!小叶?”
我和叶柯转头看去,见邢国强提着一袋豆浆一袋油条向我们走来。感情刚才这人出去买早点去了?走到我和叶柯跟前,邢国强看了看手里的早点,皱起眉头道:“小叶你吃早餐了吗?我再去买点。”
叶柯摆了摆手:“火车上吃过了。”
“火车?”我和邢国强异口同声。
叶柯笑了笑,向我们道:“我查到一些东西。先回办公室再说,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回事。”
商定之后,邢国强叶柯先拿他的钥匙、带着早点去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和邢国强把金属台搬回验尸房就过去。叶柯问我们怎么会把这台子搬出来,我随口扯个由头,说昨天验尸房门口的监控出了点问题,我和邢国强用这台子垫脚查看监控,折腾了一宿,太累了就在门口睡着了,台子也没来得及放回去。
叶柯也没怀疑,提着早餐走了。邢国强面无表情冲我竖了个拇指:“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好你小子没犯事。”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一等一的良民,最大的心愿就是祖国强大世界和平。邢国强让我逗乐了,一个人扛着金属台回了验尸房。一进验尸房,就见满地的黄符,朱砂墨打翻在地上,跟流了一滩血水似的。我将还能用的黄符都捡起来,找抹布去擦地上已经凝固的朱砂墨迹,同时问邢国强昨晚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古怪的事。
邢国强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一叠防御符道:“一夜都很太平,早上我见你睡得沉,想着青天白日的那些鬼怪也不会出来,就把金属台上的朱砂给擦了,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然后就出去买早点了。你知道,早上警队有人上班之后,要是看见验尸房门口放着这些黄符,验尸专用的台子上还有这么大个血红血红的东西,不知道得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来。”
我点头,认可邢国强的做法,否则要是让叶柯看见这些,我那个修监控的谎话根本编不出来。等把验尸房收拾干净,我又用抹布将金属台上残留的朱砂墨一点点擦干净,直接将抹布扔进垃圾桶,跟邢国强向着他的办公室过去。
一进门,叶柯正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见我和邢国强进门,他抬手看了看表,有些疑惑道:“怎么这么久?”
“哦,昨天找门卫室借了修监控的工具,顺便去大门一趟还给人家。”
我随口就道,十分自然,邢国强在旁边都看愣了。在沙发上坐下,邢国强用一次性饭盒装上豆浆,我和他拿油条蘸着豆浆囫囵吃了不少。我的确是昨晚体力消耗的太厉害,邢国强则是一直熬夜办案,不多吃点体力跟不上,叶柯在火车上吃了个面包,没什么胃口,一直喝着热茶在旁边看着。
吃到一半,我总觉得这两人吃一人看的气氛实在有点别扭,就问叶柯:“对了,你说坐火车,是怎么回事?”
叶柯停顿几秒,忽然叹出口气道:“我的验尸报告,你们都看过了吗?”
我和邢国强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叶柯又道:“前几天队里不是进了一台新机器吗,那天验尸的时候,我顺手就做了下化验,报告上写了结果,血HCG化验数值395。”
邢国强道:“这个数值我看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叶柯没立刻回答,反而看了我一眼,我一愣,心说自己应该看完报告就赶紧去百度一下。见我脸色略显尴尬,叶柯才扶了扶眼镜道:“在这项测试上,正常人的测定值在3.1以下,一旦数值超过5,就有受孕的可能,而尸体的检测结果达到了395。”
说到这儿,叶柯就顿住了,但不用叶柯往下说,我和邢国强都理解了这个数值代表的意思——娇娇怀孕了!
见我和邢国强脸色有变,叶柯才继续道:“所以我特意解剖了尸体的子宫,发现的东西……我写进了报告里,你们应该也都看见了。”
我和邢国强不由自主在地皱起眉头,邢国强道:“你的意思是,死者已经怀孕了,但是怀得却是……一团头发?”
叶柯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迟疑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和邢国强都没说话,等着叶柯组织好语言。大约半分钟后,叶柯才道:“这件事,我曾经遇见过。”
“什么?”我忍不住愕然道。
“我曾经遇见过,一模一样的情况。”叶柯看着我和邢国强,将他当年遇见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我和邢国强听得脊背发凉,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三年前,叶柯刚刚入行,他在当地的刑侦局拜了一个师父,做他的助理。由于法医这个行业向来是供小于求,所以即便叶柯才毕业不到一年,也要跟着师父验尸、写报告。这件案子,就是叶柯第三次跟师父一起验尸遇见的,在当时的刑侦局里曾经掀起过轩然大波。
那一年夏天,刑侦局里运来了一具女尸,死者据说是刚结婚不久的新娘子,和丈夫度蜜月的时候,在丈夫酒杯里下了安眠药,等丈夫不省人事后用绳子勒死了他。随后,女死者开车运尸进山里掩埋,在半路上与一辆逆行的大货车相撞,摔下悬崖致死。
这起案子似乎没有什么疑点,当局只需要找到女死者的杀人动机,案子就能了解的。但是,在叶柯跟着师父验尸的时候,因为对HCG检验机器非常有兴趣,使用一次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器械损耗,叶柯就擅自对女死者进行了血液化验。没想到出来的结果让众人大吃一惊,女死者的HCG值高达五百多,也就是说女死者已经怀孕十到十五天左右。
虽然对于新婚夫妻而言,婚后不久就有受孕现象并不少见,但怪就怪在这位丈夫有不孕症,精子活跃度非常的低。也就是说,女死者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不是她丈夫的,这样一来,女死者的杀人动机似乎逐渐清晰了起来。但是,当叶柯和他师父解剖尸体时,却发现女死者子宫里,怀的竟然是一团黑亮的头发!
头发非常长,很显然是女人的头发,毛骨悚然的叶柯和他师父将头发送往科技部,由专业人士鉴定头发的DNA等信息。三天后,科技部给出了答案,头发不是女死者的,而是一个年纪约在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的,但很奇怪的,从头发的检验结果来看,头发的主人已经死了。
这个结果让案子陷入了瓶颈,递交最终的验尸报告后,叶柯第一次没有留在办公室继续工作,而是想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团头发产生这么大的畏惧感,作为法医,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将会接触到各种形形色色的尸体,被分尸的尸体、用高压锅煮烂的尸体、高度腐烂的尸体、巨人观……在大学的时候,叶柯也从来不认为这些在旁人眼里极端可怖的尸体会吓到他,但现在,他却被一团来历不明的头发切切实实地吓到了。
叶柯不明白,究竟什么情况会导致女死者怀上一团头发,如果是有人将这天头发从下体塞进女死者的子宫内,在****包括子宫口也应该留下一定的痕迹才对。但验尸结果却表明,女死者的下体除了有轻微炎症外,并没有其他伤痕。
走在回家的路上,叶柯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感觉后背发凉。由于想问题想得太入神,叶柯甚至走过了通往家门的路口,逐渐走进了一片正在拆迁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