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长大了呢,成亲了,还能跟哥哥我一起睡么?”柳慧笑着道,“娘,二弟看来真是长大了,三天不离媳妇的,哥都还没有定亲,他倒是等不及了。”
李晟尴尬,“我哪有,大哥才是真的想媳妇了。”钱家小娘子,那才是真的很出挑,柳毅连忙辩解,“我哪有,二弟,你不要乱说。”
柳母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毅儿,跟娘说说,是谁家的姑娘。”柳母恐怕最热衷的,就是用媳妇来拴住柳毅,省的这小子老是想去当兵。战场凶险,她实在不愿意再担心一次。
柳毅吞吞吐吐不说话,就连李父都看出来,“老大,谁家的丫头,你说说看,我跟你娘合计合计,把亲给定了,你今年十四岁了,也不小了。”
李晟面色古怪,十四岁,就不小了,哎,真是古人太过着急了,“哥,你就说了吧,难道还要我替你说。”
柳毅小声道,“钱家小娘子。”柳母脸色难看,“东溪村钱家庄的钱小娘子。”李晟点头,“是啊,很不错,人长得漂亮,又懂礼,还向着我哥。”
李父道,“晟儿懂什么,那钱庄主见钱眼开,我们哪里有钱去迎娶。”
李晟不同意,“爹,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在这个时代,他倒是可以说这般拉风的话,在以前,自己也为了那一摞摞红皮子犯愁。想想一个人,就为了那一摞摞钱而活,就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李父翻了翻白眼,“好啊,你这么厉害,那你说,钱从哪里来。”李晟拿着书,“钱,就在这里。”
一家人都盯着那本书,李父问道,“这粗盐变精盐的法子,莫非从这里来的。”这就是李晟一法万用的借口,“没错,就是这里来的,而且,还不止这一点儿。如果把这本书吃透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柳母笑了笑,“还真是敢说大话,那你说说,你这看了一下午,又发现了什么?”
说起这个,李晟也来了兴趣,将桌上的黄纸拿过去,“娘,你看这是什么?”
一家人都凑在一起观看,柳母疑惑道,“晟儿,这是一幅犁的图。”李晟拍了拍马屁,“还是娘懂,没错,这就是犁。”李父道,“你这是什么犁,你看咱们家的犁,怎么是这样的?”
要改良家里的工具,最先动的,就是犁。“爹,你这就不懂了,家里的犁太过笨重,你看,我们把这把手弄弯了,就可以节省很大的力气。这个齿耙呢,就是将水田里的地给推平,那样就种上水稻了。”
一家人惊讶不已,这是对农具的改革,不一直是当官的需要考虑的是么。自己的儿子,居然看了一下午的书,居然就改革了农具,只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李父道,“谁知道你这犁有没有用,万一不好用呢。”
古人保守,李晟知道,“所以啊,爹,咱们要尽快去打造一副这样的犁,万一很管用了,至于亏了,那不过是花费一些手工钱。”
李父几乎跳起来,“这样一幅犁,至少要两三贯钱,家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李晟道,“岂是不用钱,我们去卖图纸,说不定还能赚一些钱。”曲辕犁这种很容易模仿的器具,一锤子的买卖而已。这样犁确实可以让县令的政绩飙升,可现在,李晟还不想这么快和县官打交道。
自己主动去谄媚,远远不如别人来求自己的效果来。自己送上门的,无疑会廉价几分。
柳母点头,“晟儿说的不错,若是这犁真有好处,也帮了附近的百姓。实在不行,就去借点银子吧。大姐不是住在万友县么,等爹爹回来,这钱也可以换了。”
“可是这家里的田地?”李晟打断道,“爹,我打包票,若是将这犁做好了,你那些地,很快就能够耕好,你还信不过我?”
李父拿起图纸,仔细观看,“那好,我明天就去万友县。”西溪村离万友县,要比开阳县近很多,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李晟道,“爹,我跟你一起去。”
柳母道,“山路不好走,你病刚好,不许去。”
李父这老实劲儿,李晟真是当心,若是图纸丢了,还不能拿回一幅犁,才真是不好看了,“娘,我想去看看,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去县城里呢。”
李父道,“你去可以,但都得你自己走,你爹可不会背你。”李晟点头,“没问题。”
但口头上说不背,李晟还是趴在了他厚实的肩膀上。雨有些淅淅沥沥的,路很滑,害怕李晟摔倒,就把他放在背上。柳母在他们走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李晟。
李晟打着那把打着补丁的大伞,“爹,我们去不去爷爷家。”
在记忆里,甲乙丙丁,李父是李家第三个儿子。这时候,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李丙人老实,不会讨人欢心,所以并不得家里人喜欢,偶尔还受些欺负。平时,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带着李晟回来看看。至于柳姓的几个孩子,一次都没来过李家。
李家的父母,也只是在柳母生孩子之后,来柳家庄坐坐,平时好些年都不来看上一看。他家的三个兄弟,就更是没有什么来往,反倒是县城里的大姑姑,柳家有事儿的时候,肯定会来走走。李父去万友县,他们家也会热情招待。
李家住在长桥镇上,家里有二十亩地,做点小生意,日子还算不错。到现在也没有分家,三个叔叔伯伯,小肚鸡肠且自卑,家里矛盾很大。有李家老爷子压着,所以没有分家。李父现在也不耐去管那一家子的事儿,当初他要入赘柳家,李家的人死活不同意。
当时有一家富贵人家的女儿,长得寒碜,身体有疾,愿意给一百贯聘礼,迎娶李父,李父也是死活不同意。同样是入赘,他选择了柳母,李家那边,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出,还百般骂他,所以李父有心结。
李晟就有些庆幸了,还好李父没有娶那个丑女,不然自己就长的磕碜了。现在,几个兄弟姐妹,都还长得不错,若是生活水平跟上了,那就更加有风度。不是这样的话,那钱家小娘子,也不会喜欢上柳毅。
李父舒缓了脸,“去看一看,我们就去万友县。”
李晟点头,“爹爹,等着吧,他们会后悔当初将你赶出来,咱们李家三房,可不逊色他们任何一房。”李父感到很是欣慰,这个继承自己香火的儿子,以后会很有出息。
他们从西边,沿着河边上的路出发,这周围,都跟柳家庄一样。下雨天,并没有多少人,有人认识李父,笑着打招呼,李晟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长桥镇上。这里的人对李父更加熟悉,“李丙回来了呀。”李丙只是点头,在街道旁的一家杂货铺里,一个女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居然悄悄摸摸要把门关上。这是赤裸裸的拒之于门外呀,李晟眼尖,“大伯母,您这是要关门了呀。”小脑袋望了望天,“呀,爹爹,天快黑了么?”
天是阴沉的,可是现在午时都没有到,有人笑道,“傻孩子,吃中饭的时间都还没有到呢。”李晟心里冷笑,就是因为快到中午了,所以才赶紧关门。
“莫大娘,你们家小三子回来了。”
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一两岁的胖娃娃,看向李父,眼里有些爱理不理的,“你怎么来了?”
这奶奶是出了名的偏心,喜欢老大,偏爱老四,唯独有些看不惯老实的老二和老三。幸好李父入赘了,除了在继承香火这件事情上,其他的,柳家对他着实不错。那个娃娃,就是四叔家的,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被特殊照顾了的。
李父有些害怕这大权在握的母亲,老实交代,“我们去万友县,只是路过。”奶奶就更是鄙夷了,“你们要去大香家?”
李晟实在不耐烦他的嘴脸,“爹,咱们快走吧,到时候天黑了怎么办?咦,那不是邹爷爷么,爹,快,我们去谢谢他。”
邹老先生在这长桥镇上开了一间医馆,这附近的人,都在他这里看病。他的儿子继承了衣钵,经营着这家医馆。李晟甜甜地叫了一声,“邹爷爷好。”邹先生抬起头来,“哦,你小子病可好了。”“谢爷爷关心,已经好了。”
老先生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枣子,“来,给你。”
李父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就几个枣子,来,拿着,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李晟还是呆在李父的背上,“去县里,姑姑家,窜窜门子。”屋外的奶奶就更是生气了,李晟专程想气气她。“邹爷爷,我们还要赶路,以后有空,再来看您。”邹老先生笑了笑,“好。”
李父有些害怕老娘的眼神,低着头,就从长街上离开。
邹老先生的儿子问道,“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好学的孩子。”邹老先生点头,“是啊,就是做那首《咏鹅》的天才,可惜啊,这老李家太不会做人了。”
李晟才不会在乎别人的议论,出了镇子,在水田里,碰到了李家的男人。老爷子和二伯,还有二伯家的李群,在田里拔草。四叔呢,就在田坎上坐着,好不悠闲。
大伯是一个考到老的童生,大伯家的儿子也束修入了学。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李晟感慨道,“爹啊,你好歹嫁给了娘,不然就是这二伯父的翻版。”
李父叫了一声,“爹。”李老爷子脸上还是透着笑意,“三儿回来了呀,他从田里爬上来,你只是去哪儿呀。”
人老了,都喜欢抽烟,此时雨已经停了,爷爷裹了烟叶,吧嗒吧嗒抽起来。四叔跑过来,“三哥来了呀。”李晟对着田里喊道,“群哥哥,二伯,你们也上来歇歇。”两父子抬头看了看岸上,没有李老爷子的同意,还不大敢上岸。
见李晟期盼地看着他,才吆喝道,“老二,你们上来吧。”
得他吩咐,这老实巴交的二伯父父子,才上岸来。李父明显亲切很多,“二哥。”二伯的额上有汗珠,“阿丙回来了呀。”李晟从背上下来,“群哥,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玩呀,这一次,我们翁翁要去买一匹大马回来,咱们骑马玩,怎么样?”
这话,当然是透露给大人听的,李老爷子问道,“一匹马,要三五十贯,你岳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盐的事儿,可不好说,李父支支吾吾不好回答。李晟又道,“二伯,你会打石头么?”这二伯闲暇时候,是个石匠,李父,算个木匠,“是啊,小晟有什么事儿么?”李晟甜甜问道,“二伯,我们家盖房子的时候,二伯能不能来帮忙?”
这下就连四叔都吃惊道,“什么,三哥,你们家要盖新房了。”这年头,收成不好,一个个的,都过得紧巴巴的,他们怎么都不相信,柳家还有余钱盖房子。李父给李晟使着眼色,怎么什么事儿都往外抖露。李父道,“爹,别听他瞎说。”
二伯倒是爽快,“好啊,二伯一定帮小晟。”四叔却一脸不高兴,嘀咕着,“自己家的事儿都干不完,还去帮别人。”李晟却当做没听见,“群哥,你帮不帮我呢。”李群呵呵一笑,“当然帮了。”
李父真是有些害怕了,“爹,我们还要赶去县城,你们接着忙吧。”看李父背着李晟就要走,李老爷子起身,“吃了饭再去呗。”
“不了,我走了。”李父背着李晟,快步朝着远方走去。
四叔纳闷道,“爹,他柳家庄的日子,可比我们还要难过,怎么又是买马,又是要盖房子的呢。”李老爷子道,“没听说,是李晟瞎说的么。愣着干什么,赶紧下田,把草除完。”四叔一提溜裤子,“爹,我要大解,憋不住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