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盛突然发威,令许曼笛倒抽一口气。
显然,他已经看出来,叶睿对晓娅没意思了。
既然郎无意,那傅盛很有可能不想用自己的势力强求叶家接受这桩婚事。
其实要光论强强联手的话,许曼笛也一点都不看好叶傅联姻。
因为,傅家现在蒸蒸日上,而叶氏自从叶振华瘫痪在床之后,就开始日薄西山了。
向他们这种豪门大户,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一桩婚事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所能带来的互赢的利益。
然而,傅晓娅嫁给叶睿,并不能给傅家带来什么好处。
叶振华早先
所以说,傅晓娅和叶睿的婚事,对傅家来说并不是划算的选择。
然而,爱女心切的许曼笛,顾不上考虑太多现实因素,她只希望让她唯一的女儿傅晓娅能够的如愿以偿。
她知道,她可以把这桩婚事的所带来的利益看做其次,但傅盛可就说不准了。
尽管一直以来,他都把傅晓娅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那么一层血亲。
许曼笛清楚地明白,在傅盛心里,傅璟枫和傅晓娅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所以,傅盛会同意傅璟枫娶一个私生女,却不一定愿意傅晓娅嫁给对傅家没有多少帮助的叶家。
想到这里,许曼笛从心底漫上一层忧伤,她冷冷瞥着苏棠,一脸的怨气写得清清楚楚。
傅盛似是无意一般,目光在许曼笛身上扫过,碰上她幽怨的眼神,他声音突然恢复了一贯的和蔼:“都多夹菜,吃饱喝足。”
旁边伺候的下人会意地递过一双新筷子,傅盛接过随即夹起一春卷,品得津津有味。
糯米包红豆沙馅的春卷,吃完后口齿皆有点腻歪,傅盛探目去找水喝,许曼笛飞快地把茶盏递过去。
看见傅盛端起茶盏,傅璟枫推推苏棠的手臂,含笑举杯:“爸,我和小棠敬你。”
傅盛爽朗一笑,仰头喝尽了杯中的茶水。
泡得极为清淡的百年陈普洱缓缓洗去了肠胃中的甜腻,傅盛抬头注视着苏棠:“小棠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听到傅盛唤自己的名字,苏棠镇定地回答:“傅伯伯,我再过几个月就到二十二岁了。”
“哦,好,过几个月你生日时,傅伯伯给你设宴庆祝。”
傅盛眉眼带笑,似乎高兴地很。
苏棠微微诧异,虽然之前傅盛也不像许曼笛那般,他从来没有怎么为难不喜欢她,可也从没有对她露出过如此和蔼的眉目。
心里困惑不解,可面上苏棠表现得谦和有礼,不慌不张:“谢谢傅伯伯有心了。其实我从小就没有正式过过生日,不用铺张浪费的。”
傅盛紧接着接过话去:“傻孩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怎么会是铺张浪费呢?”
傅璟枫自然地捋着苏棠额前的刘海,瞳眸中的宠溺之色毫不掩饰:“爸主动提起给你过生日,你还不感谢道谢?”
苏棠一愣,她刚才明明已经道谢了啊。
难道嫌不够正式?
站起身,苏棠微笑着对傅盛所坐的方向鞠了一躬:“傅伯伯,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您。”
傅盛慈爱地笑呵呵:“快坐下。这孩子道声谢用得着站起来嘛。”
虽然嘴上推辞,但众人都看得出,傅盛的表情很是受用。
叶睿眉头一紧,傅盛当着他的面提出给苏棠过生日,不就是明摆着警告自己,苏棠是他们傅家的儿媳妇嘛。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叶睿突地站起来,手里变出一个首饰盒:“几个月后我可能要出差,小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苏棠尴尬地坐着,脊背处忽得渗出点点冷汗,如芒在背,她垂头拒绝:“叶少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不去接那个首饰盒,叶睿笑呵呵地自己打开,里面是一条蓝宝石项链。
手指肚大的蓝宝石质地纯粹,没有半点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硕大的蓝宝石雕刻成心形,挂在一条白金项链上,项链不粗不细,不仅不显突兀,反而更相得益彰,看起来湛湛生辉,优雅大方。
晶莹剔透的宝石吸引了傅晓娅的目光,她站起身,凑过去把首饰盒抢到自己手里:“苏棠气质呆萌,不适合这样的链子。”
她说得平和自在,口气带了点说教的意味:“叶少,你也太不会选礼物了。这种宝石项链挂到苏棠脖子上,会把她纤细弱不禁风的脖颈勒断的。”
“她那种萌哒哒的孩子,送个布娃娃就可以啦。”
傅晓娅说得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有领会出叶睿送给苏棠生日礼物的深层含义。
她扭着身子牵过苏棠的手,笑眯眯:“我猜你喜欢布娃娃,你说,我猜对了没有?”
苏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璟枫扬眉笑起来:“还是我妹妹蕙质兰心,知道我老婆的喜好。”
“不过,枫棠公馆的布娃娃够多了,你们谁都别送了,我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
傅晓娅洋洋得意,她从首饰盒中把那缀着蓝宝石的项链取出来,单手提溜着晃晃:“叶少,还不快来给本姑娘戴上。”
眼见着自己精心为苏棠挑选的项链,被厚脸皮的傅晓娅抢了去,叶睿心不甘情不愿。
他回绝傅晓娅:“我刚才啃了个鸭脖,手上有油。”
当着众人的面,他就这样直白地不给傅晓娅面子,许曼笛心里的火蹭蹭地越燃越烈。
然而,傅晓娅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自己戴上项链,转身面对叶睿:“好看吗?”
叶睿在心里冷叹,自己精心挑选的项链,当然好看了。
只可惜,戴在了错的人的脖子上,生生糟蹋了他当初挑选时的柔情蜜意。
见他不说话,傅晓娅厚着脸皮抬高声音又问:“叶少,你不会是被我的美震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深深爱慕之情了吧?”
傅晓娅大大咧咧地抬手把侧刘海捋到一边,露出含情脉脉的双眼“没关系,叶少的心意,我懂得就够了。”
叶睿简直是无语了,他这是头一次见,傅晓娅那么厚脸皮的人。
真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坐回座位上,夹起一块红烧肉,叶睿仔细品尝一番,夸赞:“傅伯伯,今天吃到的红烧肉,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
傅盛表情淡淡的:“那就多吃点。”
其他人也纷纷夹起各自喜欢的菜,沉默不语,专心吃饭。
连傅晓娅都不吭声了,她埋着头吃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餐厅里静得骇人。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似乎终于解脱了。
叶睿垂手告辞:“傅伯伯,许姨,我先走了,感谢你们的盛情招待。”
他告辞的话说得生分又冷硬,傅晓娅追上他的步子:“哎,叶少,你不是答应了我,吃完饭陪我去逛商城吗?”
叶睿习惯性地抬了抬其实并没有往下掉的眼镜:“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闷闷不乐地走回餐厅里的傅晓娅,一下子又换回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伸了个懒腰,问苏棠:“哎,你今晚吃的是不是不习惯?我看你没吃几筷子菜。”
“没有,我向来饭量小。”
傅晓娅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因着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在傅家连饭都不敢好好吃呢。”
苏棠感觉有阵阴风吹来,直抵她的心扉,令她浑身发冷。
傅晓娅当众说她是私生女,这是苏棠始料未及的,不过,想到叶睿那一出,倒也不难理解傅晓娅的火气。
说到底,还是叶睿惹出来的祸事,苏棠明智地决定,不和傅晓娅一般见识。
她强撑着淡然的微笑:“傅小姐,老话说,英雄不论出身,况且,我觉得我二十多年的所作所为,无愧于任何人。”
傅晓娅冷笑:“无愧?苏棠,你妈妈是个小三,你生来就是一副狐媚子相,就会勾引男人。还无愧!”
“不过,人至贱则无敌,所以说你觉得无愧,也是正常的。”
傅晓娅的话越来越难听了,苏棠拧着眉心开始反驳:“傅小姐,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骂我妈妈。”
“我妈妈当年是被蒙骗的,她是受害者!”
这句话,她不知道跟安欣与梁瑾茹解释过多少遍,可她们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现在,连傅晓娅也用同样的理由来嘲笑讥讽她。
苏棠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安振业欺骗了她妈妈,可所有人都把过错归结到她们母女身上?
原以为她妈妈成为植物人后,所有的羞辱和谩骂会消停。
没想到,她们母女要背的污点,根本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苏棠声音不禁哽咽了:“傅小姐,我妈妈是苏州人,当年安振业独身一人到苏州,他说自己未婚,我妈妈哪里知道他是在撒谎。”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母女从未向安振业要过一分一毫,我妈妈不是小三,她辛苦抚养我长大,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苏棠记得,她七岁那年得了急性脑炎,住了一个半月的医院。
当时她妈妈作为纺织女工,一天工作要十四个小时,没有时间陪她,她就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打针,一个人举着药水瓶上厕所。
苏棠十二岁那年,她妈妈因为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得了慢性肾炎,整个人肿得不像样,躺在床上下不来床。
饶是那样,苏心怡也不许苏棠去求安振业。
这么多年以来,她们母女就是再苦再难,也没有去找过安振业要一分钱。
“傅小姐,我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坚强,最伟大的妈妈。”
说到最后,苏棠忍不住潸然泪下。
傅晓娅嗤之以鼻:“小三也可以用伟大这种词来形容?真是逆天了!”
傅璟枫揽住苏棠的后腰,在她侧脸颊处轻吻一记,然后冷冷开口:“和我岳母一样遭遇,未婚先孕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傅晓娅,你有什么资格侮辱苏棠!”
许曼笛听到傅璟枫意有所指的话,霎时间脸面就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