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风熙琅敲开了门西的房间门。“堂主,您有什么吩咐?”
风熙琅将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制盒子交给门西,“我要出去办点儿事儿,所以这个交给你,你务必给我保管好了。”
门西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堂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是关于魂罗帮的,您不用担心,我们御朽堂的弟兄们,绝对不会怕他们的。”
“你想多了,我这只是去和艾薇见个面,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很重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管好。”
“我知道,”门西抬眸望着风熙琅,“堂主,我跟着你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竭尽全力护堂主您周全的,绝无二心,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还请堂主您能告诉我,可好?”
风熙琅拍了拍门西肩膀以示感谢,“放心吧,真的没有什么事,此番除了叙旧,还有一点事要去办,是我的私事。”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风熙琅莞尔,“记住了,这个木盒子现在不要打开,如果说明天正午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再把它打开来,清楚了吗?”
门西还是隐隐不安,“我知道了堂主,门西能否让堂主您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吧?”
“你千万千万不要独自去应战,因为那太危险了。”
“我不会的,你在御朽堂里要好好驻守着,这里是我们的心血,我最终放心的人,现在也只有你了。”
“好,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盼的。”
“谢谢你!”“堂主您开车路上千万要小心,顺便替我问艾薇好。”
风熙琅笑而不语,朝门西挥了挥手,便转身下了楼,头也不回地出了御朽堂,直到他驱车离开许久,门西依然是一脸的不安,望着手里的木盒子,愈加的担心了,但御朽堂也绝对不能有危险,堂主说得对,这里有着他们的心血,也有着弟兄们团结共进的回忆。凌晨时分的夜色,云淡风轻,月色皎洁朦胧。G市郊外一座被遗弃多年的古式小楼楼顶之上,风熙琅与艾薇并肩而站。“我们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小时,艾薇,有什么话就说吧,其实你的矛盾和担心我都知道,但有的时候,却是身不由己。”
艾薇今晚难得的放下了长发,晚风微拂,长发飘飘,柔情许多,无了往日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悲伤,“表哥,离开这里吧,出去躲一躲,千万不要去做傻事,罗帝心理早已经扭曲了,魂罗帮除了敢死队,其他人因为秘密基地被揭发,几乎都被警方一网打尽,如今国际刑警和全国刑侦系统共同对付,武力兵器方面全部上纲上线的了,看样子,是打算要一举剿灭了。”
风熙琅叹了口气,“你如果是想问我,是不是我做的这些揭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可是他却全怪在了你的头上,心中怨恨过深,现在的他也完全是不要打算给自己留下活路的,表哥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让自己和御朽堂的那帮心善弟兄们去做无畏的牺牲啊?”
“我们师兄弟两个好久没有聊聊了,先礼后兵,一直都是我们之间的处事方式,所以对于我自己和弟兄们的生命安全,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放心吧。”
“可是……”“好了,回去吧,不然他可该要怀疑你了。”
艾薇微微垂眸,“你知道吗,我的这么多破绽,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本来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怀疑着,他到底是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类人?”
“那么这么说来,表哥是不是还是觉得罗帝本质是不坏的?”
“本性难移和本质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来,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和权势,在他手上的命都是不少了的,天道轮回,没有人欠下人命还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活着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艾薇没有说话。“我们都一样,每每醒悟之后才会发现,原来除了杀戮,还有更多更美好的事情,只不过都被我们忽略了,爱情,友情,亲情,甚至于,陌生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的一刹那,其实很多都是美好的,”风熙琅望着天边渐渐黯淡的圆月,“可惜,我们都已经错过了,再将拥有,怕是不可能了的。”
两人身影被月色渐渐拉远,也变得幽深寂静了许多……倾宅。蓝瓷瓷被恶梦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一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地坐立难安,因为风熙琅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这也愈发地让她担忧,倾辰烨也因此被吵醒,见到蓝瓷瓷的这个样子,他很是担心,“瓷瓷,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吧?”
蓝瓷瓷点头,“我梦到,风熙琅出了事。”
“梦境都是相反的,何况他身边这么多的打手保镖,怎么会出事呢?”
“那个梦太过真实了,让我感觉太过可怕了,不行,我得去御朽堂看一看。”
见状倾辰烨赶紧上前拉住了蓝瓷瓷,“瓷瓷,现在这么晚了,你这身子也不方便,要去等天亮再去好不好?”
蓝瓷瓷很是焦急,“辰烨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只是去看一看,以求一个心安,会很小心的。”
闻言,倾辰烨面色明显地沉下了很多,言语也微微失落,“原来在你心里,风熙琅这么重要?”
“辰烨你不要误会,风熙琅和左彧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就像是哥哥一般,是我的亲人,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倾辰烨眸光微暗,“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我陪你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发信息给梓曼,她应该就快到了,你身体不太好,就在家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说罢,匆匆拿了一件外衣便出了门,留下略显落寞的倾辰烨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驻足。路上。秦梓曼忍不住问及蓝瓷瓷,“你到底做什么梦了,居然还这么火急火燎地叫我来接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就是很不安,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的,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蓝瓷瓷心口此时跳得飞快,很是不安。“瓷瓷,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不是直觉,而是在乎,一直以来,风熙琅在我心里的地位很高,亲人一样,而且我们默契度也可以。”
秦梓曼眼神微微迷离,因为总算是明白,为何风熙琅做了那么多的事,蓝瓷瓷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信任,因为他真的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苟言笑,不够温柔,也不够贴心,却让人就是感到踏实。御朽堂此时漆黑一片。秦梓曼扶着蓝瓷瓷下了车。“瓷瓷你看,他们应该是休息了吧?”
“平常御朽堂都是有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值守的,这会儿却突然没有一个人,这才是蹊跷呢?”
“你看这门都是关着的,怎么进去啊?”
“当然是敲门进去了。”
蓝瓷瓷说着便兀自走了上去,按响了御朽堂大门底部一个暗格里的门铃,这是御朽堂特有的暗号门铃,屋内的铃声会响,而屋外则不会听到任何声音,很是隐蔽。秦梓曼见状咋舌不已,遂凑了过去,“喂,我怎么不知道御朽堂还有着暗铃?”
“那看来,你观察力还是有限的。”
“蓝瓷瓷,你能不能不要损我,其他御朽堂分部怎么就没有呢?”
蓝瓷瓷一个咯噔,“呃,这个我只能告诉你,我无意之间发现的,而且应该每一个分部都有。”
事实上是,蓝瓷瓷在法国的时候经常跑去敲门打电话催醒风熙琅那家伙,所以实在受不了就全数招了,既不打扰到他又能大概知道是谁到来,还有一点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长期被人这么敲门,估计想不被人关注也是难的吧,更何况,这也是不能太见光的御朽堂。不一会儿。御朽堂的大门缓缓启开来了,连着堂内的灯火也瞬间通明了起来。秦梓曼撇撇嘴,“看不出来那家伙还有这么闷骚的黑科技啊?”
“你居然说这个闷骚,真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跟你打一架?”
“他敢?”
“好了,我们进去吧!”“好。”
两人并肩走进御朽堂门里,经过一小段的卵石小路,便到了御朽堂的主堂之上,此时门西已经站在堂前等候着蓝瓷瓷了。蓝瓷瓷一进去便开门见山,“门西,你家堂主呢?”
“堂主,他出去办事儿了?”
秦梓曼一脸无奈,“你怎么不拦着他,要不和他一起去也好啊?”
“堂主是去办私事了,而且他命我好好坐镇御朽堂,若是魂罗帮的人前来,也好带着弟兄们突围离开。”
蓝瓷瓷也不知道为什么,径直坐在了风熙琅平日里常坐着的位置,而且一眼便瞥见了被塞在烛台架里但露出了一部分的纸条,遂将纸条抽了出来,将纸条展平来,上头只有一个地址,还有一个由印章盖上去的图腾状的印子,“门西,你看这是哪里的图腾,不像是御朽堂的图腾啊?”
门西接过纸条一看,脸色瞬间煞白,“这是魂罗帮的图腾。”
“魂罗帮?”
蓝瓷瓷腾地站起身来,质问起了门西,“这张纸条如果真的是罗帝写来的,那么风熙琅此刻应该是去赴了约的,你为什么不跟着他?”
门西脸色很是紧张,“我真的不知道,堂主何时收到了这个纸条,真的,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是死都不会让堂主出去的。”
秦梓曼夺过门西手里的纸条,看着上头的地址,喃喃自语道,“望石崖,那崖上可是悬崖峭壁啊,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我要去找他。”
蓝瓷瓷赶忙将其拉住,“梓曼,望石崖路途非常崎岖,车子是无法开进去的,只能步行,而且怪石嶙峋的,等到天色稍稍可视物之后,我们就出发,而且你还要先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儿?”
“这一次风熙琅之所以这么去赴约,势必想到了我们一定会发现并且前去营救的,或许,他这一次也是真的想一举剿了魂罗帮,想要有所收获就势必要有所牺牲。”
“什么意思?”
“你的身份是剿灭魂罗帮的最关键,我们不仅要灭了魂罗帮这个社会毒瘤,还要保住风熙琅的命,这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没有其他的如果了,他绝对不能出事,这么多年来,为了社会,他不断收集资料,征集人证物证,都是为了社会的安康,是个好人,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平安不是?”
门西看着蓝瓷瓷,堂主一直信任的女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思路清晰,没有无畏的牺牲心理,要么死,要么就无畏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我该怎么做?”
秦梓曼看着蓝瓷瓷。“回局里部署支援,做后盾。”
“我马上回去部署。”
说罢,转身毫不犹豫地疾步离去,风熙琅,你这个臭小子,敢出事儿我这辈子绝对饶不了你的。门西蓦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走回堂后,很快捧了这手掌大小的木盒子出来,“瓷瓷姐,这是堂主临走之前交待我一定好好保管着的,说如果明天正午之后他还没有回来的话,才能将其打开。”
蓝瓷瓷接过木盒子,不顾门西劝阻,毫不犹豫地将其打开来了,木盒子里只有一张黑色的银行卡,一枚类似印信的黄金圆形牌以及一张字条。将木盒里的东西交给门西,“这是风熙琅交给你的,就由你看吧,对了,这个黄金圆形牌是你们御朽堂印信吗?”
门西微微点头,言语有些落寞,“这是堂主的堂令,平时他都是随身携带着的。”
“快看看,他写了些什么?”
门西将纸条展开,纸条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卡上的钱,给弟兄们分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我堂令为信,将御朽堂遣散,我累了!”念完这些字,门西眼眶湿润,“堂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瓷瓷拍了拍门西肩膀,“你想这社会毒瘤被灭了,你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弟兄们的青春岁月都随着御朽堂流逝了,他或许只是想让大家各自回归社会,好好的过日子,安稳一生,不过现在就算是要散,也是由他这个堂主来下令,他要是敢有几分不爱惜自己,我绝对不会饶了他,我们一起去把他拉回来。”
门西抬眸,眼泪掉了下来,“好!”另一边。萧婉在罗帝离开之后,便睁开了眼睛,拿出手机。适才他抱着她回来的路上,萧婉悄悄地在他衣服上沾上了追踪器,打开追踪系统,系统上出现不断发生波动的移动数据,萧婉抿了抿唇,遂从床头保险箱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银色短枪,这是罗帝前几日送给她保身用的,因为国家是不允许私自藏枪,因此她几乎没有碰过,不过这一次,恐也是无奈之举了,她不能让罗帝去硬碰硬,逼近风熙琅手里有黑云令,若他召集黑云帮,罗帝此番一去,恐就回不来了,她绝对不能让他出事,所以这一次,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也要让他安然而归。换上运动衣裤,将银色短枪藏在了身上,看了看天边渐渐朦起的夜色,然后毫不犹豫地出了门。断山之上,一直无眠的艾薇坐立难安,她心里一直不停地涌出来一股股悸意,无论是罗帝还是风熙琅,这两人如此默契地反常都让她感到很是不安,其实,不管是谁,她都不希望出事,本就没有太大仇恨,何来必要这么以死相拼。拿出罗帝交给自己的信封,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信封撕开来了。当看到信里罗帝留的字时,艾薇差点没有站稳,因为信的内容是要艾薇替他将魂罗帮谴散,还交待了一笔巨款所在的位置,让其把这些分给弟兄们。蓦然想到,罗帝之前无意中提到的自己儿时和风熙琅一同入了一个高人的门下,那位高人就住在断石崖附近,因为失去父母的两人性格较为内向寡言,胆子也小,唯唯诺诺的,因此为了给他们练习胆量和勇气,因此两人从小就在那崖上玩耍,表哥之所以提到了好好聊聊以及聚一聚,会不会就是为断石崖上。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为了所关心的人,所付出的心力,这也注定了今夜多人的无眠。天色微晓时分断石崖上。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不消一会儿,金色阳光微微而起,沐浴着悄然苏醒的一切,崖上的花草郁郁葱葱,草丛中冒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晶莹的露珠透明,却蕴含着新鲜以及光泽。微微凉风轻轻抚摸着这些生命,它们便欣喜的生长着,没有一丝丝的惧意,因为只有坚强的活着,才能等来暖阳所给予的能量。风熙琅和罗帝两人并肩站在悬崖边上。“你看,崖的对面,曾经有一个小院落,那儿就曾经是我们的家,只不过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罗帝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望向了风熙琅所指着的方向,那个地方的确是他曾经的家,在那里,他也曾经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只不过命运弄人而已。风熙琅微微莞尔,“你之所以和我约在这里,想必也是思念师父了吧?”
沉默了许久的罗帝,开了口,“我只是想让他老人家看一看,我并没有输给你。”
“其实,我们两个早就输给了命运,从执着的以为权势可以改变一切的那一刻开始,”风熙琅侧眸看向罗帝,“所以,我后悔了,我想你心里也曾经有过悔意的,因为你动情了。”
罗帝也随之侧眸看向风熙琅,两人四目相对,“你怎么可以这么肯定?”
“因为我也是,希望这一战之后,我们彼此都能放过彼此,各自遣散,各自安好。”
罗帝冷笑一声,“你觉得,现在还会有谁能够放过我的呢?”
“主要是你自己放过你自己,你的父亲当初离开你们是有苦衷的,他也受了不少的苦,如今他已经病危,身边没有人照顾,明明知道儿子就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他也知道,他儿子本质本来就不坏,都是他的错,所以他等死,也是为了在赎罪,不愿叨扰你。”
“他也是死有余辜,所幸他有自知之明,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一提到父亲文萨,罗帝心底里还是有埋怨的,他也曾经想过,如果当年文萨没有离开他和母亲,或许他的人生轨迹全然不会是今日的情形。因为害怕孤独,害怕被人看不起,更害怕被人再次遗忘,所以他才会这么努力,这么不择手段的,高处不胜寒,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所谓的最高点之后才发现,他始终还是最孤独的。“你真的就没有原谅过他?”
“恨入骨髓,你觉得我会为了去掉恨而刮了自己的骨髓,受那种痛苦吗,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风熙琅摇头,“我不信,真的不信,你总是觉得自己最了解你自己,其实不然,你从来就不解你自己,反而是误导了你自己,旁观者清,你从起初的残忍,到如今的感情用事,后者才是真实的你,其实你心里,也早就原谅了你父亲,只不过碍于面子而已,我真的很希望你,这一战之后,能去看看他,如果你再不去,你人生中的缺憾又多了一笔。”
罗帝瞪了一眼风熙琅,遂别过脸去,看着远处天边的旭日没有说话。“还有一个人,或许也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缺憾,”风熙琅轻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接下来的短短日子里,好好陪着她。”
风熙琅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如此心软的一刻,因为他衣袋里的枪一颗子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