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曹谦歇下,洪宽刚刚失手了两次,党羽黄节级之流现在处境怕也不秒,短时间内也不必担心,因此曹谦这一觉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曹谦听到有脚步声,忙睁开眼睛,看到有两个人正朝他所在监房的门前走来,等曹谦完全清醒过来,这两个人已经在监房门前停下脚步。
隔着木栅门,曹谦接着昏暗的烛火,认出是身着便装的刘大昴和刘师爷。
一见这二人来到,曹谦连忙起身,接着按照民见官的礼节跪下,拱手道:“不知大人来到,小民失礼了。”
“免礼免礼了,曹谦,真难为你了,黄节级指使牢囚谋害你,本官已经将他们交给了洪大人,一定会重重责罚。”隔着木栅门,刘大昴做了一个免礼的手势。
曹谦苦笑了一下,只怕这黄节级在洪宽的护佑下,说不定躲在哪吃酒呢,待风声过了,又要回到这里作威作福,弄不好,又要找机会对他曹谦下手了,但曹谦也只能在心里想着这些,问道:“大人,不知那女尸现在怎么处理了?”
“哎,于家就认定那是于秀娘,你在牢里的这几天,已经下葬。”
“这……大人,尸体下葬,那我岂不是更冤沉海底?”
“本官正为此事发愁,你的罪名真要被坐实,只怕本官也爱莫能助,这洪宽几日来连迭催本官将此案上报昌洛知府,一旦批复……”
曹谦听了刘大昴这话,久久没言语,刘师爷在一旁道:“亏得大人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案子压了下去,曹三郎,你的事情,确实不好办。”
“事在人为,真要是我曹谦冤沉海底,也怪不得大人。”曹谦又一次苦笑。
“本官看你年轻有为,真的……真的不想看你吃了这人命官司,唉……”
曹谦听刘大昴叹息,心里清楚,他哪是在同情自己,分明是因为一个大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此陨落,他心里也跟着失落,的确,曹谦知道自己一旦罪名被定下来,被赵宋朝廷批一个斩监候或者斩立决,那么在他带领下刚刚在汝阳县崛起的李季等一干伙计,只怕重新如散沙一样,重新走上当初程幺被尹师绮设计暗算后的老路。
对手的目的不难弄清楚,可恨的是,他曹谦一直处于被动的态势,本以为,打退了尹师绮集结的全汝阳县的泼皮,他就可以和李季联手,带领着伙计们在汝阳县大干一番,不管赵宋朝廷还有几年气数,也要扬眉吐气一阵……
曹谦想到这里,叹道:“人生在世,也就几十年,早晚是要死的,不过可惜的是,我曹谦还没干出一番事业来,就让尹师绮这样的腌臜厮暗算死了,从今往后,在汝阳县怕是没人是他的对手了,他更是……更是作威作福了……”
刘大昴身子一震,曹谦知道他的话击中了刘大昴的要害,为官一任,处处受制于一个地头蛇,怕是哪一个做官的都不希望发生的。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一定不能让他得逞,这厮目无法度,欺人太甚,本官……本官一定要……要要将他绳之于法。”
刘大昴便说边踱起步来。
“只怕……只怕没有办法了……”曹谦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这……”刘大昴看了一眼曹谦,用力一拂袍袖,“本官虽为县令,只是,洪宽一直在盯着本官的举动,于家人也不时前来聒噪,要我将你正法,不好办啊不好办……”
此时刘师爷和曹谦对视了一下,接着刘师爷对刘大昴一拱手道:“大人,小可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说!”刘大昴瞪着刘师爷,似乎看到了天大的救星。
刘师爷酝酿了一下,接下来在刘大昴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这……”刘大昴犹豫了一下,再看了看曹谦,对刘师爷道:“此法是不是有些冒险?”
“大人,对非常之事,必用非常之法,何况,你我都清楚,曹三郎背负着天大的冤屈,如不当机立断,只怕,过后,再无补救机会。”
曹谦尽管没听到刘师爷提出什么办法,但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刘大昴点点头,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说着转过头对曹谦道:“曹谦,本官也不是迂腐之人,只是,你凡事要小心才是,若是不慎,不光你无法免去牢狱,只怕本官也要丢了顶上乌纱。”
“大人,只要能洗清我曹谦的冤屈,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谓,不知大人想出什么办法?”
刘大昴将曹谦叫到近前,二人隔着木栅,低语了一阵,曹谦连连点头,过后,曹谦对刘大昴一拱手道:“多谢大人对我曹谦如此信任,大人只管放心,我曹谦做事,绝不连累他人。”
汝阳县城隍庙。
一个身影一直立在城隍塑像面前,他抬头仰望着塑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此时夜深了,寂静无人,连城隍爷面前的香火也已熄灭。
从庙外小心翼翼走来一个人,虽然身影在夜色之下不是很清楚,但头发蓬乱,身上邋遢,却显得很清楚,他正是李季。
李季轻手轻脚走进城隍庙,一眼就看到仰头看着神像的身影,掩饰不住激动,上前道:“贤弟……”
这个人回头头来,对李季拱手道:“哥哥。”
他正是曹谦。
当李季一看到曹谦,只觉得心潮澎湃,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最近几天,他本来带领着伙计准备大展拳脚,却出了一连串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很少能顾及到帮曹谦脱罪,心里一阵愧疚,尤其想起他带领着冯二等伙计和张顺跟随刘大昴探监,看到的曹谦差点丧命于鱼鹰帮刀下的一幕,更是心有余悸,明知道曹谦在狱内命垂一线,可又帮不上忙,当真是心急如焚。
曹谦看着李季的通红的眼睛,知道他这些天屡度不眠之夜所致。
“难为哥哥了。”曹谦一拍李季的肩膀道。
“为了贤弟,为了伙计们,也使得,贤弟,你是怎么出来的?”李季见曹谦不仅出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曹谦将他出来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知县刘大昴见事情无头绪,又不甘心眼看曹谦陨落,尹师绮阴谋得逞,就此重新在汝阳县做大,就听从了刘师爷的主意,暗中放曹谦出来,从自己宅中挑选一位和曹谦身形相似的小厮,与曹谦对换了衣服,带着曹谦出了县狱,要曹谦暗中查访女尸案的来龙去脉,只不过一定要在夜间,天亮前一定回到狱中。
曹谦知道这个办法不甚高明,甚至风险很大,一旦被洪宽发现,不光他曹谦在奸杀女性的罪名上,再加上一个越狱的罪名,连刘大昴怕也吃不了兜着走,但目前看来,也只剩下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虽然曹谦明白,就算放他出来,他自己查访这个女尸案洗清自己的清白,也不能保证事情一定会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李季他们加上刘大昴派出的衙役们都搞不清楚,他自己就能行吗?
但曹谦更明白,不到他被送上刑场挨刀子的时刻不放弃,就会有希望,如果就此放弃,不管谁来帮他,也会没希望了。
当刘大昴把曹谦从狱中带出来后,又派心腹给李季送信,安排二人接头,商议对策。
李季听完曹谦讲述的来龙去脉后,叹道:“贤弟,只怕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弄清楚的,我们都太小看尹师绮了,贤弟中了此算计,想要脱罪,怕是真难,不如,乘着夜色,逃走罢。”
“哼。”曹谦冷哼了一声道:“算了,这个县太爷还算不错,我不能连累他;不要说县太爷,就算尹师绮放我走,我也不会离开汝阳县半步,说我曹谦奸杀女子,这个腌臜罪名,我一天也不想背。”
“可是……可是俺领着伙计们想了很多办法,还派了李虎和吴超再次夜探县郊的尹家庄苑,可是尹师绮吃了这一堑后,就长了一智,将所有沟渠的入口封死,根本无从下手,除了他俩,我们也到处查访和打探,根本毫无头绪,最后,再无其他办法,加上贤弟在狱中命在旦夕,我们只好找于老九商谈,看是否我们出钱私了此事,向衙门报个你们夫妻不合、争吵间你失手将于秀娘殴死,这样你也不会被定为杀人,只是于老九咬死了要你偿命,最后被我们逼急了,他说要千缗钱财,方才肯罢休。”
“你答应了?”
“俺是想答应了,不过,我们现在手中的钱财,没有这麽多。”
“什么!我们从尹章那里得到这么多钱财,哪去了?”
说到这里,李季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当下闭口不言。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瞒什么呢?”
看着曹谦焦急的面容,李季方才开口道:“贤弟有所不知,就在贤弟被叶都头带入县衙的那天,冯二等伙计带着刚从尹章那里得来的钱财返回,半路上被一伙人剪了径。”
曹谦大吃一惊,剪径!汝阳县虽小,但也是人烟稠密的地方,怎么还有剪径?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一开始不知道,剪径的大约有十几个人,蒙着面,就在巷子里和伙计们一阵混战,这些人的武艺也不弱,伙计们拼死反抗,都带了伤,钱财被抢走了大部分,都是些地契房契银票,只余下散碎的金银,过后有伙计捡到那些人失落的一个搭膊,上面有羊膳味儿,还绣着两个字,张记。”
“张记?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