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曹谦尽力掩盖他虚弱得难以支撑,但发沉的眼皮,已经黯淡的目光出卖了他,这五个人看出了端倪,同时露出狞笑,曹谦,就算你三头六臂,也是肉体凡胎,断了三天的水米,同样支撑不住。
这五个人笑过之后,目露凶光,准备一齐扑上前,将曹谦乱刀刺死。
刚才被曹谦咬去一块脸肉的人此时疼得一侧眼睛睁不开,加上他处于五个人最右侧,曹谦将他作为目标,不等他们扑来,先发制人,用手中的枷砸向这个倒霉鬼。
随着曹谦全力发出这一击,砖头准确无误地砸在这个人的额头上,当即“嗷”一声短哼,倒地不起。
这一击几乎用尽了曹谦的全部气力,眼前一黑,朦胧中,见一人反握短刀从上往下欲刺,曹谦抬起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手臂,举起手枷挡住这一刀,随即往前一扑,和这个人滚翻在地,其他的三个人生怕误伤伙伴,无从下手,只好撵着这二人满监房跑。被曹谦缠住的这个人几次想下刀,可是被曹谦带着满地滚,不辩东南西北,这刀不知道该怎么刺出。
曹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里也是一阵苦笑,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搏了,下一刻,力气用尽,他将要成为狱中的冤死鬼。
就在曹谦不得不放弃最后的挣扎、预备做冤死鬼的同时,从监房门外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喊。
“住手!”
声音洪亮,将整个监牢震得嗡嗡直响。
曹谦精神一振,多么熟悉的声音。
这五个凶徒眼看着要得手,心里都想着此番曹谦定然死了,早早去尹师绮那里讨赏钱,再一个,汝阳县最令泼皮们闻风丧胆的曹谦死在了他们几个手里,等从这里出去后,无论是在道上,还是在其他泼皮的眼中,该会是多么风光啊……
这希望就差那么一点儿,手伸出将触未触,被这一吼生生打断。
这五个人心里还纳闷,明明打好了关节,特别是黄节级告诉他们,只管放心动手,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们的行动。
虽然曹谦这一方来了援手,但这五个人还有些不甘,都将刀举起,准备刺向奄奄一息的曹谦。
“如果你们下手,杀无赦!”又是一声严正的警告。
其中一个人终于肯看一眼牢门外,顿时惊得几乎连刀都握不稳。
知县老爷面沉似水,他的两侧,除了黄节级,还有县尉洪宽,另外几个人他不认得,但从他们的极端愤怒的眼神中看出,一定是曹谦一方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四个人也都朝牢门外看,也被弄糊涂了,明明黄节级已经打好了关节,为什么知县老爷会出现?而且黄节级还有县尉洪宽似乎也站在知县老爷的一边,这……
这五个人被迫放弃了格杀曹谦,此时他们的糊涂多余恐惧,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黄节级。
“你们看我干什么,来啊,拿下。”黄节级此时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急忙命牢子打开牢门,跟随刘大昴一起来的衙役们冲进来,将这五个人一并拿下。
“我们……”五个人其中之一,刚要说什么,县尉洪宽上前左右开弓,将要说话的人打得脸部高高肿起。
“大人,果然不出所料,若是我们晚来一步,三郎只怕和我们阴阳两隔了。”李季冷笑的同时,对刘大昴说道。
刘大昴哼了一声,看看洪宽,再看看黄节级,说道:“人言小吏滑黠,专做欺上瞒下的勾当,如今果真如此,都该当何罪?”
洪宽急忙拱手道:“是下官失察,下官保证,一定秉公办理。”说着话,对身旁的差役们命道:“还不快将这些凶犯带走,黄节级一并拿下。”
此时曹谦虽然瘫倒在地,但拼命使自己保持清醒,在洪宽下令拿下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分明流露出如释重担的神情,曹谦在意识朦胧中,知道洪宽是这些人的保护伞,只怕刘大昴也难以严惩他们。
“贤弟,你可好吗?”突然一个人越过打开的牢门,走到曹谦近前,蹲下身查看曹谦。
曹谦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任他怎么努力,也难以移动分毫,随着眼皮渐渐合上,一瞬间看到这个人是张顺,曹谦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就不省人事。
一股香甜滑浓的液体徐徐注入口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注入口中的液体逐渐增多,曹谦的意识慢慢地清晰起来,觉得口中的汁液还带着羊膻味儿,哦,是羊乳。
整整一皮袋的羊乳都滑入了曹谦的腹内,曹谦觉得消逝的力气慢慢地回到了身体中,手脚动了动,然后眼睛睁开,看到有人扶着自己坐起,张顺正拿着装羊乳的皮袋饲喂自己。
如同给婴儿喂奶一样,曹谦当即臊得脸上发烧,抬起手来要接过张顺手中的羊乳袋。
同时好几个人都对曹谦说:“别动。”
曹谦也实在没力气争执,任张顺将整整一袋羊乳送入自己的口中。
当羊乳喝完,曹谦觉得精神好多了,不用旁人扶,他自己也能坐起来。
“张顺哥哥,你来了。”曹谦有了底气后,朝张顺唱了个喏。
“贤弟,俺若不是一些事情,根本不知道你进了班房。”张顺放下羊乳袋,神情有些沉重。
“呵呵,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曹谦觉得喝完这些羊乳后,体力如吹气球一样迅速恢复,开始谈笑风生。
“若非我们早来一步,就……”李季在一旁仍在愤怒着。
“贤弟,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放心,我张顺一定会帮你帮到底。”
张顺刚说出这句话,突然有人说道:“哼,假慈悲。”
说话的,是同李季一起来的冯二。
李季朝冯二一瞪眼睛,冯二马上低下头。
曹谦的神智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了,听出冯二的话不对头,问道:“冯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冯二刚要开口,被李季狠狠瞪了回去。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曹谦觉得蹊跷,朝李季看去。
李季摆摆手道:“贤弟你千万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家里的事有我们呢。”
“三郎差点在这里送了命,不如请求知县大人,释放三郎。”张顺说道。
“我们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知县大人他说,一天没找到对曹谦有利的证据,他也不好释放曹谦,毕竟,还有掌管一县治安的洪宽在看着。”李季叹道。
见众人都愁云满面,李季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道:“各位别那么丧气嘛,刚才我跟知县大人交涉的时候,知县大人也知道牢里凶险,特意派叶都头每天来探望,并送来饭食,相信曹贤弟定然平安。”
说到这里,冯二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道:“罢了罢了,倒不如我们多给知县大人多送金银,让他放了曹哥哥才好,我们只不过三天没见,曹哥哥差点见了阎王。”
张顺在一旁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见那五个人眼熟,现在想起来,他们正是鱼鹰帮的打手。”
曹谦听了张顺的话,损失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和这五个人照面的时候,觉得他们眼熟,当初自己在白埠街以一敌十,一战成名,如今差点害死自己的这个五个人,就在当初那十个人当中。
“三郎,知道你在牢中定然吃苦,除了刚才喝掉的羊乳,这里还有些东西拿好,希望能帮上你。”张顺说着将另外一个皮口袋递给曹谦。
不等曹谦接过过,却被李季抢过去,打开看了一下,伸手从袋子里拈出一块什么物事,送入口中。
张顺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李季将皮口袋还给曹谦,曹谦将皮口袋打开看,里面满满的是肉干,曹谦看出李季试吃这肉干,明摆着是对张顺不信任。
在这样的场合,警觉当然是对的,但张顺和曹谦李季这一方仅仅是相识,知道曹谦落难,能做到这些,从情理上说,相当够意思了,曹谦见张顺尴尬,他自己也替自己的弟兄们尴尬,不知道自己在牢里的这几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曹谦当即抓出一块肉干,送入口中,表明对张顺的信任。
众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王四和范初九进来,对众人彬彬有礼道:“各位,老爷让我们过来问一问,是不是……”
李季和张顺等人这才站起身来,和曹谦依依作别。
就在张顺走出牢房的当,李季拍了拍曹谦的肩膀,“保重。”在做这一亲密动作的同时,塞给曹谦一个小布包,小声说道:“贤弟,这是冯神医的银针,可以试毒。”
如果没有张顺和王四、范初九在场,李季完全不必这样,曹谦看了看张顺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这一方人和张顺这一方发生了什么。
众人纷纷走出牢房,留下曹谦一个人,李季再一次回头道:“贤弟只管放心,我们不会全指望衙门这里,我会派弟兄们四处打探,寻找对你有利的证据。”
“有劳哥哥。”
待众人都离开了,曹谦继续嚼着张顺留下的肉干,心里想着下一步的打算。刚刚那五个鱼鹰帮的人没能得手,尽管刘大昴已经干预,但不等于说尹师绮会善罢甘休,尤其是洪宽还是尹师绮的小舅子,这二人沆瀣一气,原本同谋要夺尹章打算留给尹伦的家产,却因为自己这一方的介入,没能得逞,加上之前的种种恩怨,尹师绮一定会挖空心思操纵洪宽对自己不利,就像一开始曹谦想到的,为曹谦栽赃一个罪名不是关键,关键是把曹谦弄到这里来,洪宽才有机会对他下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之曹谦一天不离开这里,他们总会找到机会弄死曹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