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冯二为首的伙计们四处打量着尹家庄苑内院,眼睛放光,几乎不知该先看什么好了,其中就有几个伙计奔一些房屋而去。
“站住,你们干什么去?”
李季怒道。
“哥哥,我们好容易来这一遭,不如抢他一通,这无数的金珠宝贝,也够我们弟兄吃喝半世了。”冯二先是看了看其他迟疑的伙计,说道。
“要是这样,我们就是流贼草寇,我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要是你们这样做了,只怕要给洪宽他们落下口实,不要说在汝阳县,就是在整个大宋,都难有立足之地了。”曹谦说着,担忧地看了看因为见了金玉满堂的尹宅、闪动着一脸兴奋的伙计们。早在穿越前,曹谦在黑道上摸爬滚打,知道尽管这行当不守法,但有些界还是要守的,收保护费、赌场抽水、夜场守卫,甚至是黑吃黑,只要和官方达成默契,也会相安无事,但要是组织大规模抢劫,那就等于和官方撕破了脸,会被定性为“匪”,如果说官方和黑道还可以蛇鼠一窝的话,那么官和匪之间,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没有半点和解的余地。
曹谦虽然清楚,此时赵宋政权气数将尽,但毕竟还有数年的和平,他不想就此因为伙计们越界,走上和官兵对抗的路。
人群中一阵蠢蠢欲动,李季瞧出不对,急忙大声喝止,如果说,他们帮尹章找出次子,尹章兑现承诺,交付给曹谦这一方可观的财产,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说到哪里,都能占到一个“理”字,如果此番放任伙计抢掠,只怕不用回汝阳县,直接找个地方落草去了。
“哥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多不过一个快活二字,不如我们抢尽尹家,带着许多钱财,落草便了,有钱财,不愁招兵买马,怕他官兵怎地!”突然一个伙计说。
李季定睛一看,是一名叫宋清的伙计。
这宋清是在程幺遭难前的一个月,乞讨到汝阳县,被李季收容,李季看他年纪尚小,未及弱冠,让跟随几个老成的伙计打理赌场。
后来曹谦单挑张仲成功,他也成了被曹谦接收过来的伙计之一,只不过被尹师绮雇佣来的打手给打得失散了,现在刚回来不久。
“你这小厮,莫说如此造次的话。”
冯二毕竟比其他伙计老成,忙对宋清说了这句。
宋清还想说什么,见曹谦和李季都盯着自己看,方才低头不语。
曹谦和李季强行压下众伙计的贪念,尹章忙在一旁拱手道:“诸位好汉果然仁义,老朽不胜感谢。”
尽管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曹谦还是哼了一声说道:“甭废话,叫尹师绮交人,你,该交什么,别让我们费事。”
“是是……”尹章拱手。
“尹师绮,该把你的胞弟交给令尊了。”李季在尹师绮身后,用剑锋轻轻一碰尹师绮的脖颈。
“张妈,翠儿,扶二公子出来,另外……”尹师绮说着,朝着站在檐下、远远看着这边的名叫张妈和翠儿的一老一少女子递过去一个眼神。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转身绕过正屋,朝后面走去。
众人等了约一刻,就见张妈和翠儿扶着一个面皮白净、有些羸弱、傻笑不止、流着口水的年轻人,看样貌,和尹师绮倒是有几分相似。
“伦儿,伦儿。”尹章颤抖着伸出手臂招呼他多日不见的次子。
尹伦虽然痴傻,但总是认得父亲的,远远看见尹章,更是乐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爹爹……哦……爹爹……哦……”
尹伦在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的搀扶下,离尹章越来越近,尹章老泪纵横,说道:“儿啊,多日不见,怎么如此形销骨立啊。”
“爹爹……哦……爹爹……哦……”尹伦仍是这句话。
曹谦在一旁结合这父子的话,分析出来,尹伦说出来的“哦”,其实是饿,特别是尹章说尹伦形销骨立,看来真是饿的,看那羸弱的样子,不知道这痴儿在他哥哥这里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当尹伦到到众人近前,一眼看到尹师绮,当即一脸恐惧,用变调的声音说道:“啊——怕——啊——怕……”
“不怕,爹爹在这里。”尹章说着,旁若无人走到尹伦近前,用袖子为尹伦擦口水。此时尹章的衣服已经由乞丐装束换回原来的丝袍,尹章毫不吝惜贵重的衣料,仍为尹伦擦口水,尹伦对尹师绮,看有不敢看,口中一个劲说:“啊——怕……”
看尹伦的衣服还算整齐,但尹伦走到了众人的近前时,一股难闻的气息将真相泄露出来,尹章手往下伸摸了一下尹伦的裤子,硬结得不成样子,这是大小便不能自理加上无人照看造成的。此时尹伦看起来只能在旁人搀扶下方能站稳,要是再拖几天,只怕性命不保,如果那样,尹师绮自然会成为尹家所有家产唯一的继承人。
曹谦心里说,真是无毒不富豪啊!
尹章一跺脚,长叹一声,脸色白得瘆人。
众人虽然愤怒,但毕竟是尹家的家事,曹谦的同情只能到此为止,说道:“员外,我们为你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该怎么做,需要我提醒一下吗?”
“……诸位各自请便,待来日我定差人将我许诺下的财产交割清楚。”说着就要扶着尹伦朝宅内走去。
“哎——”曹谦一把拦住尹章,说道:“恐怕你还得给我们走,什么时候,你许诺给我们的东西到手,你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你……”尹章原想在尹伦被找到后,要尽快脱身,想不到曹谦狡狯,许诺给他们的家产,怕是真的省不下了,大为沮丧。
“你以为,你从我们这里脱身,你就能保住你的小儿子?你的大儿子的手段你自己清楚,今天我们必须带你和尹伦出去,对于你,对于我们,都有好处。”
曹谦在尹章耳边小声说了这几句。
尹章当即如梦方醒,是啊,尽管尹师绮是他的长子,但等到曹谦他们离去,自己带着小儿子留在这里,就算长子明目张胆要致次子于死地,自己这把老骨头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想到这里,额角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旁人见了尹章的异样,知道曹谦的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又是暗笑又是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尽管尹家在汝阳县财大势大,但现在却陷入了由争夺家产而内斗的泥潭。
虽然这和曹谦等人并无关系,甚至是乐得看到狗咬狗,不过无意当中介入了尹家的内斗,倒也为众人带来了新的转机。
曹谦拍了拍尹章,没再说什么,回头看着尹师绮,哼了一下道:“找到了一个,还差一个,在哪儿?”
“小可指给你们,你们自己找便是。”尹师绮此时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你给我们带路。”曹谦一瞪眼睛。
尹师绮轻轻叹了口气,只得照办。
当众人抬腿动身时,曹谦身后的伙计们一见尹家的家丁们要跟上来,立即将手中的家伙横在身前,挡住这些家丁。
“让你手下的那些狗儿都退下!”李季朝尹师绮同样瞪了一眼道。
“尔等都退下,没我的话,不许跟过来。”尹师绮神色黯淡地对周围的家丁们说道。
遣散了尹家的家丁,站在正房前的人,除了尹家父子,剩下的都是曹谦和李季带领的伙计,曹谦和李季对视了一下,心下略宽。
李季手持原本是尹师绮的宝剑,顶着尹师绮的后心,前方是曹谦和冯二开路,后方由李虎和吴超等伙计背朝内,脸朝外,将李季、尹家父子围在中央,缓缓移动。特别是李虎和吴超,四下打量着尹宅内的布局,不时小声交流着什么。
一路上,众人对廊庑阔大、曲径通幽的尹宅不时发出惊叹。相比尹家老宅,不知大了多少倍,除了正房厢房耳房,还有楼台亭阁错落有秩,并且布局看上去,一定是请过风水高人指点,在房屋之间的空地上,种植着各类花草树木,间或点缀着用太湖石垒就的假山。
众人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头望去,完全看不到刚才在正屋前的一切,曹谦不由得担心,庄内如同迷宫一样的房屋和院落布局,等到离开的时候,会不会迷路?
曹谦想到这里,朝李虎和吴超望去,李虎和吴超也看向曹谦,略微点点头,表示他们可以的,曹谦方才放心。
走完了回廊,看这里应该是庄内的后花园,几片小竹林居然还栖着仙鹤,尹师绮走到一处假山前,一指假山说道:“就是这里了。”
众人看了看假山,没瞧出什么破绽。
“尹师绮,你千万不要玩花样,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们出不去,你呢,也会没有命享受这么阔气的宅子。”
曹谦用他的******拍拍尹师绮的脸说道。
“小可不敢,你们要找的人,就藏在假山的后面。”尹师绮对曹谦低声下气地拱手道。
“哼……”曹谦将脑门前的短发朝上抹了一下,他那逐渐长起来的短发,在全都蓄发的众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发随风飘扬,使曹谦更显得英武风发,看得尹师绮双腿有些打颤,毕竟,他和曹谦的矛盾,一开始就是奸情引起。
似乎曹谦看穿了尹师绮的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他曹谦虽然手黑,但还不够流氓,要是换作旁人,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要将尹师绮的妻妾……
“我们该如何能进去?”李季瞧出,玄机就在假山里。
“只要搬开假山就能进去。”尹师绮说道。
众人看了看这假山,虽然不是特别大,怕是也有万斤,如何能搬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