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谦恰巧赶到,李季自是喜不自胜,张都头自然也认识曹谦,将佩刀横在胸前,后退了几步,心里不由得大悔,怪自己立功心切,擅自拦住这些凶徒,此番要脱身,怕是不易。
“这不是张都头吗,有何贵干哪?”曹谦的脸上带着就像是在街上遇到老熟人、发自心里的那种笑容,在张都头看来,却令人毛骨悚然,越发后悔拦住这些人,哪怕刚才和洪宽分开的时候、多留下几个差役也是好的。
“本都头在巡夜,既然无事,就此别过。”张都头说着试图绕过曹谦。
曹谦再一次挡住张都头说道:“都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这……俺看诸位都是守法度的良民,本都头就不便多扰,王四、范初九,我们回衙门。”张都头说着,叫了身后的两名差役,准备再次绕过曹谦离开。
“实话对你说吧,尹师绮就绑在这辆马车上,你就不想救他下来?在洪宽大人那里,也是奇功一件哪!”曹谦再次拦住张都头,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
突然,随着马车车厢的晃动,有两个身影分别从两旁的小窗钻了出去,坠落在地。
众人吓了一跳,站在马车后面的伙计看清楚是张工和刘光,尽管这二人仍被绑着,但由于是习武之人,仅靠腰腹之力就能滚出车厢,上来两名伙计赶紧将这二人踩住。
张工和刘光的嘴被堵着,说不了话,只能用求援的目光看着张都头,发出“唔唔”声。
“恕不奉陪!”张都头尽管看清楚了从马车上掉下来的人,却也顾不得,将手中的佩刀朝曹谦虚晃一下,绕过曹谦身后的冯老混和李肥,撒开腿,慌不择路逃去。
曹谦气定神闲,他最拿手的******已然在手,看着张都头逃跑的方向,大喝一声,“着!”******脱手,在离地约三尺的空中打着转,如一道寒光射入张都头的后腰;同时王四和范初九试图跟在张都头身后摆脱曹谦他们,却被冯老混和李肥一边一个,伸脚一勾,同时摔了个狗吃屎,脸和鼻子都破了。
张都头后腰中刀,站立不稳,瘫倒在地,就在曹谦上前从他后腰拔去******时,张都头忍痛回过身一指曹谦,“你……你敢杀……”
“都是被逼的,谁让你一个公家人,站在尹师绮这边呢……”曹谦面无表情,反握******,脚尖朝下,再一次朝张都头前胸刺下,张都头二目圆睁,还想说什么,却是不能,曹谦紧握刀柄,使劲按了几下,刀尖顺着肋骨的间隙,插在心脏上,张都头猛地抽搐了一阵,渐渐没了声息。
杀了张都头,曹谦回过头看看被冯老混和李肥踩在脚下的王四和范初九,这二人眼见张都头殒命当场,吓得面无人色,用“上有老下有小”等最老套的说辞连声求饶。
李季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不杀,泄露自己这一方的行动,不要说在汝阳县继续呆下去,怕是连性命都不保,杀了,人命关天,该如何瞒得过去?
这边两名差役仍是求饶不迭,曹谦手中的刀几次起落,终究还是收了回去,蹲下身问王四和范初九,“你们都有家人?”
王四和范初九只道是曹谦要放过他们,连声说自己的家人需要养活,要是此番自己死了,如何是好。
“带我们去你们家。”曹谦说。
王四和范初九呆了一下,不约而同说道:“曹谦,你干脆在这里把我们杀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家人。”
这二人如何能信曹谦的话,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好吧,你们俩听着,今晚的事,要烂在肚子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张都头以身殉职,你们跑回来求援,结果脸被摔破……”
曹谦这么一说,王四和范初九抬起头看了看曹谦,连连点头。
“从今往后,你们俩就是我们的人了,万一我们完了,也会把你们俩供出去,另外,如果有幸存的伙计,肯定会找到你们家,将你们和你们家人……”曹谦说到这里,就闭了嘴。
王四和范初九如何不明白?曹谦这一手连拉带威胁,让他俩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只能就范。
曹谦搞定了王四和范初九,自然就放他们走了。
“贤弟,这……”李季看着王四和范初九的背影,还有些不放心。
“差役也是草民,他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会跟我们作对的,倒是那个洪宽,不光是县尉,还是尹师绮的妹夫,要当心他。”
曹谦和李季说着话,又看了看张工和刘光,刚才他们垂死挣扎,从车内滚出来,意在向张都头求援,没想到却使张都头更早赴向黄泉路。
“嗯。”曹谦和李季对视了一下,同时发出这一声,显然,二人不用说话就达成了默契。
李季看了看踩着张工和刘光的伙计,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杀过猪羊?”
“正是,哥哥难道忘了,我出身屠户。”其中一个伙计答道。
“那这两个就交给你们了。”李季说道。
这俩伙计如何不明白,看了看脚下的人,瞪起眼,咬紧牙,手起刀落,张工和刘光悄无声息地抽搐了一阵,就断了气。
不过片刻,连杀三命,众人的脸上都被戾气笼罩着,杀人似乎没那么可怕,难就难在开头。
曹谦更是没有一点杀过人后的不安,看着留在刀上的血,眼前又晃动起老曹三临终时的惨状,知道仇人就在车内,让伙计将尹师绮拉出来,他想好好看看,这个开始送给他绿帽子、然后一步一步将他逼得在汝阳县几乎活不下去的仇人的尊容。
几个伙计伸手探入车厢,将尹师绮拖出来,像按一条狗一样让他跪下。
借着月光,曹谦蹲下身仔细打量尹师绮。
月光如水,将尹师绮照得纤毫毕现。
斗了这么长时间,曹谦第一次和尹师绮面对面。
尹师绮看上去,的确有点倜傥儒雅的味道。被月光这一照,更显得他的肌肤像白瓷一样细嫩,只不过体格有些孱弱,而且眼眶发青,曹谦知道这是沉湎于床第之欢造成的。
此时尹师绮也抬起头来,看看曹谦,见他那并不出众的面庞,散发着凛然杀气,在这群人当中非常令人注目,便猜出这个人是谁,低下头,一副任人宰割相。
曹谦对尹师绮“鉴赏”完毕,恨不能将这个看起来肾虚的家伙一刀一刀割碎,最后用他的头祭祀老曹三;然而曹谦清楚,如果杀了他,就没下一步了,按捺住心里的恨,收好******,先让伙计们将尹师绮塞回车内,接着指挥伙计们伪造现场。
张都头的佩刀塞回他的手中,张工和刘光的尸体本别放在张都头尸体的前后位置,再将从张工和刘光手中缴获的短刀塞回这二人的手中,制造了张都头和这两个贼人激斗后同归于尽的假象。
曹谦注意到张工和刘光手中的短刀,刀身和刀格的结合处镌着两个字:吕杀。
又是吕杀帮,在冯老混的宅子栖身的时候,就和吕杀帮派来人杀手打过交道,他们敏捷的身手留给曹谦非常深的印象,看来在以后又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此时曹谦没有时间多想,和众人一起,押送着马车出了汝阳县。
一路无话,走到一片必经的树林时,又一辆马车冲树林中驶出来,驾车的,是李虎和吴超。
“尹章怎么样了?”曹谦问道。
“哥哥放心,他在里面被我们捆了个结实。”李虎道。
完成汇合后,众人押着两辆马车急匆匆赶往尹家庄苑。
大约在寅时,到达尹家庄苑门前,月已经落下去,估摸着天快亮了。
两辆马车停在吊桥对面,有值夜的人早发现了对面的这群人,伴随着一阵狗吠,有人高声喊道:“什么人,莫要擅闯庄苑!”
尹师绮早被松了绑,衣冠整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身后是藏身在车厢内的李季,用剑抵住尹师绮的后腰。
“你们这群腌臜厮,瞎了你们的眼,我是你们的主子!”尹师绮虽然明白这些人是要挟他带着他们进自己的庄苑,虽然不愿,但无奈命捏在他们的手上,只能顺从。
刚刚喊话的人听出的确是尹师绮的声音,但天比较黑,在院墙的岗楼上看不清楚,再说在后半夜从县内赶回到庄苑,事情似乎蹊跷,不敢擅自做主,挑着灯笼下去找管事的报信去了。
曹谦等人俱是忐忑不安,就算能进庄苑,事情能做到哪一步,谁也没把握,但既然到这份上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于是众人静立在夜色中,耐心等待着。
等了能有一刻,就听到大门“吱呀”发出一阵磨牙一样的响声,厚重、漆成红色、上着金色门钉的高大木门推开了,从里面走出十几个身穿黑色短装的家丁。
吊桥还没放下,出来的这些人都挑着灯笼,他们的面相曹谦等人看得清楚。
这些家丁的带头人,众人一见,心里一凉。
这个人和曹谦、冯老混等人打过交道。
他——就是尹重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