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撤去残席,李季领着伙计们回来了,还多了不少人,曹谦仔细辨认了一下,多出来的这些人,正是他单挑张仲后,留下来的伙计,被尹师绮派来的打手给打散了,只剩下冯二、冯老混、三卓子这三个人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多出来的这些伙计,进门一见曹谦,都一齐向曹谦下跪赔罪,口中说他们不该贪生怕死,丢下哥哥云云。
曹谦一一搀扶这些伙计,说道:“回来就好,就是不回来,还是好兄弟,大家都是爹妈生爹妈养,就这么马马虎虎把命丢了,也是不孝是不是……”说着话,冯老混在楼上听到动静,下来一看,是一起在张仲手下混的那些老人儿来了,也高兴起来,相拥言欢。
眼看着屋里挤了二十多个人,别说坐下,连站的地方都紧张。
有人埋怨冯二他们出去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回来,要是他们办事不力,没租到大一些的院落,今天晚上一定要他们睡在大街上……
还剩下一些酒,曹谦要冯老混再找来一些杯和碗,将剩下的酒分给新回来的伙计喝。
张工和刘光和新老伙计一一见礼,伙计们也纷纷还礼,算是接纳了这两个人。
李季除了领回来失而复得的伙计,还告诉曹谦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当初被曹谦单挑赶走的张仲,重新回到他让出的赌坊,重新聚拢了十几个伙计,过得甚为快活。
“有了尹师绮撑腰,在汝阳县过得自然快活。”曹谦叹道,“其实,你和伙计们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和尹师绮也不是没有可能……”
“贤弟别说了,当初尹师绮将我等弟兄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设计害我们,到如今大哥程幺仍不明生死,俺怎么能抛舍了情谊,效命这个地头蛇?”
李季一提到关于程幺的事,一脸焦急。
曹谦微微一笑,颇有深意地说道:“别急,相信事情很快就有转机。”
李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淡淡地说道:“但愿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冯二和另外俩伙计回来了,李季交代的两件事、尤其是寻租院落顺利办成!
众人纷纷问冯二是如何顺利找到适合的院落的。
冯二说,在县西,房屋不少,但大多是低矮、狭窄的茅草屋,只有一家是瓦屋,院子非常大,除了当中的正屋,简直可媲美张顺的宅子,两旁还有耳房和厢房,住下几十个人没问题。
当众人问起租金时,冯二有些嗫嚅道:“院门锁着,没人。”
众人连说“该死”,没人,这宅子再合适,还不是跟众人没关系!
冯二连忙对众人说起了关于这宅子的情况,原来宅子原本是属于汝阳县内一个小财主的,在县郊也有几倾地,但后来他的地被尹师绮看中,要低价买,这个财主如何肯接受?结果这财主家一年内意外连连,一个女儿被入室淫贼采了花,受辱后投井自尽,小儿子在街上被一头恶犬追逐,受惊吓后,回到家里变得神情恍惚,连这个财主也不知惹了哪帮泼皮,天天上门勒索,冯二说到这里,众人哪还能不明白,这小财主遇到的一连串事情,哪是什么意外,全是有人背后操纵;最后这个小财主在汝阳县无法立足,只得主动将所有的地贱价卖给尹师绮,因为宅子地处较偏,加上家人遇到一连串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这宅子风水不佳,会给主人带来霉运,因此长时间无人问津,只得抛下,带着家人远遁。
“你们猜,这小财主的地是那一块?”冯儿故作神秘地说道。
“猜不来,卖甚么关子!”其他人催冯二快说。
“我来猜。”曹谦将话抢过来,“一定是尹师绮在县郊的别苑。”
“哥哥好神,你是如何想到的?”冯二瞪大了眼睛看着曹谦。
“其实这事不难猜,想那小财主的地,怕也没多少,似乎不值得这尹师绮大动干戈,尹家庄苑那地位咱们都看过,那地方的风水不错,是不是尹员外?”曹谦说着看向尹章。
老头儿甚为尴尬,那小财主被人排挤出汝阳县,正是拜他的大儿子所赐,要不是为了小儿子,他是断然不肯留在这里的,他抬头看了看曹谦,叹道:“那个地方,曾有一个道长看过,说是风水绝佳之地,无论是葬人,或者建宅子,家族必然兴盛。”
尹章的话证实了曹谦的猜测,尹师绮就是看中了这片地的风水,才不惜动用阴谋将这个小财主排挤出汝阳县。
冯二说,他一见这宅子无人,就四处打听主人的去向,在附近的住户当中打听到了这些事情。
既然这主人不在,宅子无主,众人不约而同决定,破门而入,先住进去。
下了这个决定后,众人开始动身。
曹谦决定留在这里,毕竟是老曹谦生前和他一起生活的地方,单翠娘也要留下。曹谦看了看众人,问谁还要留在这里。
冯二想了一下,说他想留下,冯老混和三卓子也要留下。
这三个人是曹谦在汝阳县出道以来,第一批跟着曹谦混的,算是曹谦的“元老”了,曹谦一一拍了拍这三个人的肩膀,说道:“开始的时候我可没轻收拾过你们。”
“哥哥说笑了,当初我们还是净街大虫的时候,也没少为难哥哥。”冯二说着,这四个人相视大笑,不约而同想起曹谦还是卖炊饼小贩、这三个人时不时勒索曹谦时的岁月。
不打不相识,相比一见如故的关系,反而更牢靠。
“没白跟我吃过苦,不过,你们三个还是去那头吧。”曹谦一拍冯二的肩头。
“什么!哥哥莫不是嫌我等没用?不错,自打哥哥出道,我们没能帮上你,不过,一旦有事了,我们可以跑个腿则个……”
冯二有些急了,曹谦却笑着说道:“又不是不带你们混了,那边不是宽敞一些吗,翠娘是女人家,不方便跟你们过去,只能留在这里,我留在这里也好保护她。”
曹谦说了这些,冯二方才无言,确实,单翠娘已经没了家,孤苦伶仃,需要有人保护她,但她和这些大男人混在一处的确不便。
冯老混和三卓子也不放心曹谦留在这里,怕他遇到事情,身边有几个人好歹也是个帮手。
曹谦不让这三个人留下,那么留在老曹三遗留的宅子里的,只有曹谦和单翠娘,李季也颇为不放心,说道:“贤弟,最少留下两个人,做你的帮手,翠娘独自住在楼上,不会有什么不便。”
李季发话,曹谦也就不说什么了,最后留下冯老混,还有一名叫李肥的伙计,其他人全都跟李季去往县西那座被荒废了的宅院。
本来除了曹谦能住在老曹三留下的宅子,冯老混的宅子被烧为平地外,其他人在汝阳县内都有栖身之地,但现在众人都清楚不能落单,不是谁都有曹谦那样的本事,就算是那个院落荒废,住起来可能不怎么舒适,但也比被人暗算要好,因此,人们分成好几拨奔冯二找到的宅子走去,尹章被李季装扮一下,蓬头垢面,鹑衣百结,跟本就是个乞丐,怕是尹师绮此时也认不出来这是他的父亲,尹章虽然不愿,但为了儿子,只得委屈了。
张工和刘光也跟着去了。
天黑的时候,人们都走了,曹谦和李季说过,要是安排妥当了,一定派个伙计来报个信。
然而,回到报信的这个伙计,却带来了一个令曹谦大皱眉头的消息。
众人到达这处宅院时,大门上着锁,锁头已经锈死,将锁头砸开,众人一并进入院内,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凄凉。
因为好久没人住了,屋顶的瓦缝中,长着如同人的怒发一样荒草,因为中秋将近,草有些枯黄,众人的脚下也长满了齐膝高的蒿草,正屋、耳房,厢房的窗户纸都已经破烂,甚至有的窗户都耷拉下来。透过狼狈的门窗,可窥见屋内的座椅板凳还有,不过布满了灰尘和蜘蛛丝。
李季只看了一眼,命众人立即打扫庭院和房间。
二十多号人一齐动手,满院的蒿草片刻被拔尽,院内有水井,看里面还有水,有伙计在房间里居然找到了木盆,遂打上来一盆水,撕几块衣襟,擦洗房间的床和桌椅板凳。
因为有了人,这宅院方才显出生机。
众人刚将宅子里外收拾干净,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伙计出去看一下究竟,竟然被人拳打脚踢,屁滚尿流逃回院子。
李季大为光火,刚刚落脚在这处荒废了的宅院,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有人上门挑衅。
一开始李季想到一定有是尹师绮派来的。
众人簇拥着李季走出大门,就看到门外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中等身材,玄色的交领窄袖上衣,玄色的缅裆裤,足下是黑色靴子,看面色,三十上下的年纪,略有些唇髭,光头没戴帽子,其他人均是二十上下的年纪,穿着驳杂,相同的是,都散发着痞气。
李季认识为首的,他是汝阳县颇为有名的泼皮,绰号布衣大虫,名叫李言。
“李言,尔等有何贵干?”
“哼哼……”李言看了一眼李季,眼神里满是轻佻和不屑,他又看了看李季身后的伙计,好多人都衣衫破烂,比乞丐好不到哪去。
“我说你带着这些要饭的,占俺布衣大虫的地盘,懂不懂道上的规矩?占也就占了,这个地方……啧啧……没甚么油水可捞,就算是俺李爷赏给你们,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破门而入,看各位的意思,要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