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曹谦领着冯二和冯老混到这里和李季相会后,几个人立即踩着佛像的头顶,移开屋顶的瓦,依次爬到屋顶,然后李季领着冯老混跳到屋后,去和其他人会和,曹谦和冯二留在屋顶察看事态。
李季在遮坑用的板子上下了点功夫,使之能承受住数人的重量,免得只站一个人就掉下去,这样使更多人有机会“分享”这个陷阱,本来李季可以用更狠毒的,就是在陷阱底下立起尖刀或者削尖的木桩,任是你甚么大罗金仙,掉下去,就会被贯体而亡,但毕竟尹师绮是汝阳县最大的地头蛇,还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可以用,如果真的弄出好多人命,怕也不好收场,毕竟当今大宋再怎么不堪,也有刑律在;另外,搞得如恶作剧一般,李季也另有一番用意。
曹谦和冯二倒也不怕被底下的人发现,尹章仍在自己这一方手里,就算被他们发现,谅他们也不敢造次;底下的人乱做一团,就算曹谦放开了嗓子在屋顶哈哈大笑,怕也难以顾暇,最惨的人连眼睛里、耳朵眼里、鼻孔里都是生石灰,疼得嗷嗷直叫,如果救治不及时,怕是要致残;没掉下去的人不得不将朴刀杆伸下去,让掉下去的人抓住刀杆再用力拉上来。
掉下去的人一个一个被拉上来,耗费去不少时辰,等到所有掉下去的人都被拉出地洞时,已经过了正午。此番劳而无功,落得如此狼狈,尽管尹宅管家如何赔礼递笑脸,那些衙役和土兵甚是气闷,就连和管家有些私交的步军都头张棱的脸色也颇为不善,管家一狠心,出了二十两银子,请这些土兵和衙役吃酒,私下又塞给张棱十两银子,方才善罢。
等衙役和土兵全都回去,管家方才带着仿佛掉进了面袋子里似的家丁们返回汝阳县内的尹家宅院。等进了宅院,此时尹师绮根本不在,尹太公又生死不明,全宅就他最托大,口里一连迭地骂着,喊使唤丫头为他们打水洗脸,找干净衣服换上,心里琢磨着劳而无功,如何跟尹师绮交代。
单翠娘左等曹谦他们,不见回来,右等曹谦他们,还是不见回来;她既希望曹谦能够平安回来,可是……如果曹谦平安回来的话,她该怎么办呢?单翠娘心里想,她小小的年纪,竟遇到这种两难的事情,她自知心里爱上曹谦,可是她又不能不管父母的安危;只希望他们仅仅是给曹谦一个教训,不要太狠毒才好……
正想着,就听到大门一响,三卓子早迎了出去打开大门。
三卓子和一脚跨进门里的曹谦交换了一个眼神,曹谦会意,并不说破,高声对着屋里喊道:“翠娘,俺曹谦回来了,等着急了吧。”
单翠娘在屋里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到曹谦回来了,她刚一高兴,随即又着急了,曹谦没事了,她的父亲和母亲该怎么办?
“翠娘,躲在屋里干什么呢?我饿了,给我们做饭吧,怎么还不出来啊,难道你不敢见我吗?”
曹谦在屋外催得紧,单翠娘不得不硬着头皮推开屋门,装作颇为欣慰的样子出来迎接曹谦。
“哥哥,你没事就好,可担心死奴家了。”
“你真的担心我?”曹谦脸上的笑似乎有些特别的意味,盯着单翠娘的眼睛看。
单翠娘自然是不敢和曹谦对眼神,低着头问曹谦,“哥哥真的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我可能出事呢?”
被曹谦这一问,单翠娘非常明显地一哆嗦,然而曹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单翠娘的异样,呵呵笑着说道:“翠娘,赶紧给我们做饭,等一会儿,我给你讲讲我们玩的这一出调虎离山的好戏,太有意思啦,对了,饭要多做,一会儿还要回来几个人。”
曹谦说完,冯二在一旁也哈哈笑起来,回味着他们在庙顶上看到的一切。
正说着话,有人叩打大门。
“他们也回来了。”曹谦一指大门说道。
“俺去开门。”冯二说着转身去门口,将大门拉开。
门刚一开,李季就笑呵呵地进来,身后跟着冯老混以及其他十几个人。
曹谦一看见这些人,特别是当中一个人,曹谦一把将他拉出来,转过脸喊单翠娘,“翠娘,你看我把谁弄回来了?”
单翠娘正心事重重地准备进厨房做饭,听曹谦招呼她,转过身朝院子里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觉得浑身悚然,因为曹谦拉住的那个人,正是她的父亲,单保!
单保甚为尴尬地看着女儿,从他身后跑来一个农家装束的妇人,上前一把将单翠娘搂住,“我的小女,可让为娘担心了。”
曹谦和李季都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为他们的团聚而高兴。
戳在一旁的冯二他们几个,脸上却都涌动着怒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一家人,特别是单保,乘他们疏忽将老曹三带走,被对手作为人质要挟自己这一方,也不至于如此被动。要不是曹谦和李季积威在此,只怕这些泼皮早就不依不饶了。
“哥哥,尹宅里怎么样?”
曹谦向李季问起这句话的时候,众人纷纷从刚才施调虎离山计的喜悦中醒来,一阵可怕的沉默在人群当中传播。
李季打破了沉默,大致说了一下他们在调虎离山的同时,偷入尹家宅院的情景。
当时李季带着冯老混以及其他十几个伙计,从尹家宅院后边翻墙进去,因为男家丁全都出去到罗古庵营救尹太公,此时宅院里只剩下一些女眷,屋外仅剩下几只看家护院的狗,李季等人早准备好了浸过油和蒙汗药的馍,仍给这些狗,只消片刻,犬吠声消失不见。
这十几个人分散开来,借助一些障碍物隐蔽,在后花园、前院、正房、厢房、两侧偏院、后厨房,甚至连内宅、水井都没放过,从里到外,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户普通的宅院,根本没发现可以藏匿人质的地方。
最后到了约定好的半柱香的功夫,估计那些出去救人的家丁快回来了,十几个人谁也不敢耽搁,全都聚集到后花园的围墙下,准备撤出。
单说冯老混领着两个伙计后花园一侧的柴房李查找,意外地看到了被关押着的单保和他的浑家,冯老混二话没说,和另外两个伙计砸开门锁,将这对夫妻带到后花园约定好的地点。众人用带来的爬墙索翻越围墙,接着将单保夫妇用绳子吊到围墙外,带了回来。
至始至终,单保夫妇没说一句话,任人摆布。
众人都沮丧不已,这一次行动没能找到老曹三和程幺的藏身之所,真的很担心他们的生死。
如此一来,更加深了冯二他们对单保一家人的恨意。
“忘恩负义的田舍奴,若不是曹谦哥哥在此,我们几个定然不饶!”冯二一指单保。
单翠娘急忙撩起衣襟冲着曹谦跪倒,为自己的父亲苦苦求情,“哥哥们,千万饶了我们则个,奴家的父亲也是逼不得已啊。”
“翠娘,你起来,我曹谦要是介意你们,我早就动手了。”曹谦说着将单翠娘扶起来。
单保和他的浑家一见这阵势,也自知理亏,在单翠娘跪倒的同时,也跟着跪倒。
曹谦刚将单翠娘扶起来,一见单保夫妇也跪倒,连忙将他们也扶起来,说道:“你们这不是折煞我曹谦了吗,我已经原谅你们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李季留下几个伙计在院子里头,剩下的跟曹谦带着单保一家人进了屋。
单保带着浑家和女儿又向曹谦赔了罪,曹谦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们开了口说了一下经过。
自打单保一家人离开东沟村、跟随曹谦避祸到汝阳县后,单保深知,就算曹谦再仗义,他们一家三口人也不能指着他吃饭,在东沟村种的地,虽然是租单八七的,但一年下来好歹有一些收成,这回倒扔得干净,祸是暂时避过去了,肚子却没了着落。
单保自忖自己还有几分庄稼汉的笨力气,应该到县里找一些手提、肩扛的活计,养活浑家和女儿。单保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那时曹谦只顾得训练他的伙计,以图在汝阳县有个立足之地,对单保一家人的窘境没加注意。
汝阳县不大,但总有一些货行要用苦力,单保没费多大周折,就在一家货行做手提肩扛的勾当,工钱一天一领,酬金虽然不多,倒也够一家人吃喝度日。
然而这个活计做了没三天,就出了点事情。本来单保做得好好的,却突然被掌柜的告知不再用他。单保自然是央求一番,掌柜的告诉他说,要想接着干下去,就去见一个人。
单保怀着忐忑的心情按照掌柜告诉他的地址,在一家茶肆里见到了一个人。
一见到这个人,单保只觉得五雷轰顶,他不是别人,正是他避之不及的单丕!
单丕和单保一照面,邪邪地一笑,说道:“你怎么了,难不成我是大虫?”
“爷……爷,小可并并非……”单保已经跪在桌下,对单丕抱拳求饶。
“你起来,你的年甲比俺大,岂不是要咒俺早死?坐下,听我有话跟你说。”单丕说着将单保拉起来,按在椅子上,开始说明他找单保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