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谦苦笑一声,这马正是平常养在院子里、从单八七打手那里缴获来的。曹谦的骑术并不熟练,平常时候遛遛可以,一旦到了生死关头,还不如自己的两条腿用得自如。
不过曹谦看出来单翠娘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每走一步,都要皱一下眉头,这是伤痛所致,正好将马让给单翠娘骑。
曹谦将单翠娘扶上了马,他自己牵着马,和冯二他们三个一齐出了瓦子,朝冯老混的宅子走去。
单翠娘本来很安静,可是一坐在马背上,立即一搭没一搭哭上了。曹谦看出单翠娘认出她胯下的马,也就想起了前一段日子在东沟村的家被单八七的爪牙逼得走投无路的情景。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冯老混的宅子,一进屋,曹谦还没等问单翠娘是如何进了青楼,冯二在一旁忙不迭地问:“哥哥,你就这么离开了兰馨院,还没和尹师绮的人说条件呢!”
“呵呵,把那根藤杖给他们,他们会来找咱们的,你们……就别太操心了。”曹谦说着不再理会冯二他们,回头问单翠娘,“姑娘,你怎么进了那种地方?”
曹谦这一问,单翠娘再一次悲悲切切起来,曹谦只好接着耐心等着,那边冯二他们悄悄退出,整治饭食。
单翠娘哭了一阵,方才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就在曹谦他们跟吕杀帮的杀手恶斗的那天晚上,因为生死搏斗后曹谦他们极度疲乏,沉沉地睡了过去。单保已经意识到,曹谦他们发现自己出卖他们,如坐针毡,生怕性命不保,就领着浑家和女儿准备离开,去投奔尹师绮,但曹谦他们还好好地活着,实在是没法交代,正愁着,转脸正看到躺在地铺上的老曹三,当即高兴起来,先用卷帕将老曹三的嘴堵上,然后用系腰用的布带将老曹三的双手背过去捆上,接着要浑家和女儿将老曹三扶到他的后背上,背出宅院。自始自终,老曹三没有机会发出半点声音。虽然单保的浑家和单翠娘知道这是不义之事,但哪敢说个不字,随着单保离开这个宅院,奔尹师绮的宅子而去。
单保背着老曹三,领着浑家和单翠娘绕到尹宅的后门,叩打门环后,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尹宅的管家,一照面就问单保事情怎么样了,单保说了经过,那个管家一瞪眼,说那你来干什么,单保就让管家看看他后背的人,说这是曹谦的父亲,这个管家想了想,就放单保一家人进来。
尹宅非常大,管家将单保一家人安排在一处偏僻的院落。至于老曹三,被管家带到哪里,单保一家人没人知道。
第二天,管家来告诉单保,说尹相公非常高兴,只要能除去曹谦,了却他的心病,他自当会安置好他们一家,单保急忙下跪磕头。
天还没黑,管家亲自送饭来,对单保说,尹宅内正缺一个使女,看单翠娘颇为乖巧,想要将她留在府内,假以时日,再为她找个合适的人家许配出去。
单保和浑家自当是感激不尽,磕头谢恩。
管家要将单翠娘带往正宅时,单翠娘看着爹娘,非常不舍,单保就劝说女儿,要伺候好主人家,到时候终身也有了着落。
经过父亲的劝说,单翠娘最终跟着管家走了。
到了正宅,管家告诉单翠娘,主人家不在宅内,但又着急见到新来的丫鬟,他要带单翠娘出宅见见主人家。
单翠娘丝毫没怀疑事情有什么不对头,就跟着管家去了。
到了兰馨楼,单翠娘到了这种场所,尤其看到嫖客和妓女之间打情骂俏,非常不合礼数,当即察觉出不对头,可是,她一个没出过门的女孩儿,哪敢反抗?只能随着管家进了兰馨楼,老鸨迎了出来,管家上前和老鸨耳语了一阵,然后老鸨在前带路,管家领着单翠娘上了二楼,打开其中一个房门,管家领着单翠娘进了房间,坐了一会儿,管家告诉单翠娘,他出去叫主人家,去去就回,说着出了房间,把房门关好。
就这么等了一阵,再等了一阵,又是一阵,单翠娘终于焦急起来,站起身走到门前,一推房门,没推动,再一拉房门,还是没动。
单翠娘再少不经事,也明白,她被人锁在房间里了。
单翠娘发现自己被锁在房间里,再想到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出身贫家,自小吃过的饱饭,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日子虽苦,但也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沦落风尘。单翠娘只觉得顶盖骨似乎被轰开了,眼前一片空白。
过了良久,两行清泪簌簌落下。
单翠娘用了好大力气,方才鼓起勇气,用力拍打房门,用还残留着一点童声的声音高声呼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单翠娘终于没有力气了,瘫坐在门下,无声饮泣。
夜幕降临的时候,门锁被打开,老鸨笑吟吟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婆子。
“姑娘啊,当真是你的福气呢,离了贫家,到了富家,快快换了衣裳,见过姐妹们,好去接客。”
老鸨说到“接客”二字时,单翠娘当即哆嗦了一下,使劲摇头,“俺不,俺不不不……”
“小贱人,当是在自己家吗,什么由得自己性子来,任你是甚么贞洁烈女,到了老娘这里,都得老老实实开门迎客……”
单翠娘任老鸨怎么说,也只是摇头。
“快从了罢,免得皮肉受苦。”其中一个老婆子说道。
另外一个老婆子也附和,“是啊,姑娘……”
眼见单翠娘依然是摇头,老鸨恼了,看了看两旁的老婆子,说道:“你们给我摁住她,老娘今天先要送给她一顿杀威棒!”
这两位老婆子上前一把将单翠娘摁在床上,老鸨也甚为强悍,先是打了单翠娘两个耳光,接着隔着衣服将单翠娘的双臂掐了个遍,疼得单翠娘眼泪不住地流,但就是一声不吭。
老鸨见单翠娘如此硬气,愈加恼怒,将房间里插在瓷瓶里的一杆鸡毛掸子抽出来,反拿鸡毛掸子,用手柄抽打单翠娘的全身,一时间鸡毛乱飞,打得单翠娘几乎快失去了痛觉,有些晕晕乎乎,老鸨也打累了,喘着气一指单翠娘,“小贱人,今天先给你个教训,明天再来看你,若是再不从,老娘……老娘还打你。”
然后这三个老女人都出去了,房门继续上锁,只留下单翠娘蜷缩在床里,无声地哭泣。
不知不觉中,单翠娘倦了,睡了过去。
第二天,有人送来饭食,单翠娘一口没动,老鸨又来了一次,见单翠娘还是老样子,当即冷笑一阵,少不了又是一阵折磨。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单翠娘连挨打带绝食,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她反复想了被骗进青楼的经过,宁愿不相信,是父亲单保将她卖到这里,可是,终究是和父亲有关,心里一阵酸楚,嘤嘤地哭泣起来,恰巧曹谦从门口经过,听到哭声,单翠娘方才获救。
曹谦听完单翠娘说的事情经过,皱着眉头问道:“翠娘,你说,你爹现在在尹师绮的宅子里?”
“是的,我认识路的,就离这里不是很远。”
“什么!”曹谦惊诧地看着单翠娘,恰巧冯二他们三个作罢了饭,将饭菜端上来,也听了单翠娘的述说,有些发愣,曹谦看看他们三个,问道:“你们可知道尹师绮的宅子在哪里?”
这三个人相互看看,冯二方才说道:“哥哥,确实不错,出在这个宅子,朝后绕过两道巷子,便是一条宽阔的街道,其中门庭最为阔大的,便是尹宅。”
“你们怎么不早说。”曹谦冲着冯二他们一瞪眼。
“哥哥莫急,俺就是担心以哥哥的脾气,真要是打上他们家门口,咱们势力单薄,这可不是做耍子。”冯二忙说道。
其他二人也跟着附和冯二的话。
曹谦看了看这三个人,又是一瞪眼,“你们看我像是那种鲁莽的人吗?”
冯二、冯老混、三卓子看看曹谦,接着相互看看,似乎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曹谦心里不由得赧然,看来,他的确只向他的马仔们展示了他勇猛、凶狠的一面,却没能被他们肯定自己还有智谋,其实曹谦也知道,他自从穿越后重入黑道以来,以勇力和警觉获胜多,单以智取胜的少,看来,的确是要增加一些智谋,尤其是面对汝阳县最大的地头蛇。
几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低声商议着下一步打算。单翠娘在兰馨楼里绝食了三天,早就饿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见了饭菜,一声不吭地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填,丝毫不见了姑娘家的矜持。
这四个人对单翠娘甚为跌份的吃相不加注意,毕竟,曹谦虽然脱险,尹师绮的父亲也掌握在己方手里,但并不代表必胜,对方的实力,是占着绝对优势的。
当曹谦第一次他离对手的家不是很远时,竟有些坐立不安,当然他不会让身旁这些人看出来。
曹谦想了想,有些小心地问正在狼吞虎咽的单翠娘,“翠娘,你爹他——是怎么跟尹师绮勾……认识的?”
单翠娘嘴含着饭,怯怯地看着曹谦,摇摇头。
看着单翠娘楚楚可怜的样子,曹谦叹了口气,这姑娘是无辜的。
吃过了饭,曹谦命冯二他们三个在院子里守着。果然,到了掌灯时分,有人叩打院门,当冯二他们快步走到门口,抽去门闩,打开院门时,叩打大门的人不知去向,门槛上放着一封信。
冯二捡起信,边向正屋里跑边叫曹谦,“哥哥,有人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