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曹谦这一喊,众人明白,虽然来了以赵顺川为首的这二十多个援兵,但对手现在足有四十到五十人之间,而且很明显,各个身手是受过训练的,一旦被他们形成包围圈,除了曹谦和张顺能够以一敌数,其他人,跟他们一对一还勉强,何况还不是一对一!因此众人跟随曹谦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过去,虽然曹谦这一方人数仍处于劣势,但这二十多人一齐朝着一个方向冲去,就像是被罩在网中的鸟群,聚拢在一起朝一个方向飞,照样能将捕鸟网带动起来,从而逃出生天。
却说围攻曹谦等人的刀手始终无法形成牢固的包围圈,被牵着鼻子走了好长一段路,大约三四百步后,突然听到云来客栈伙计喊道:“诸位,往西,往西!”
虽然众人不明所以,但曹谦知道云来客栈伙计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自己这一方人生地不熟,只有这位才是本地人,听他的应该没错。
曹谦转了一个方向,朝着西面跑去,其他人也跟随曹谦一齐朝西而去。
突然一道牌楼出现在众人面前,曹谦一下站住了,不光是曹谦,连试图追击合围的刀手们纷纷停下脚步,等到曹谦到了牌楼近前,那些刀手干脆远远地看着,不肯再向前走一步。
牌楼的额上,镌有“县西”两个丰腴的楷体字。
“快,我们过去,过了这个门,我们就安全了。”云来客栈伙计说道。
众人按照云来客栈伙计的话,挥舞着手中刀,将拦在他们前方、始终很单薄的包围圈冲开,依次穿过这道牌楼,当曹谦这一方所有的人穿过牌楼,回头观望时,就见那四十多刀手都定定地朝这边看着,似乎这牌楼是过不去的通天河,让这些嗜杀的野兽们望猎物而兴叹。
不仅是曹谦,张顺等人也惊讶不已,这牌楼有些像大门,这道大门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硬是将双方隔开,越不得雷池半步。这些刀手交头接耳了一阵,依次离去。
众人此时也无暇去想个中原因,全都浑身脱力瘫坐在地,特别是曹谦、张顺,在这场激战中,出力最多,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五牛被断去一臂,鲜血浸透了全身,曾平已经没了气息,全身浴血,几乎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道伤口,有的伤口皮肉外翻,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几个呼吸之后,曹谦用******拄地,支撑着站起身,摇晃着对云来客栈伙计拱手道:“小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今天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死在这里,不过还要麻烦小哥,帮我们找个地方,还有大夫,为这两位兄弟救命!”
“诸位,若是信得过俺,就跟俺来。”云来客栈伙计也几乎是连滚带爬,挣扎着站起身,对众人说道。
众人多少都恢复了一点力气,都站起身蹒跚着跟在云来客栈伙计身后。
“伙计,我们还在客栈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有危险的?”一路上,曹谦觉得这个伙计一定不单单是客栈伙计,他应该还有别的身份。
果然,云来客栈伙计说道:
“曹相公,实话对你讲,在吕县地面上,有一位老少皆知的士绅,姓吴,名坤,字元亨。不过,他的大名和字很少被人提起,都呼他为吴员外。”
云来客栈伙计说到这里,曹谦和张顺相互看看,真是巧了,这吴员外,不就是此次吕县之行的目标之一吗。
云来客栈伙计继续说道:“俺本是吴员外手下的伙计,那云来客栈本是高凤手下一位干将开的,俺奉了吴员外所托,被安插在云来客栈做伙计,俺姓王,单字一个同;云来客栈掌柜在你们来之前就接到了线报,将你们的样貌告知我们每一个伙计,随时注意你们的行踪,加上早就听说了曹相公的威名,因此俺才会注意几位,不过俺其实是吴员外手下的伙计,自然不会眼看着几位被高凤所害,因此这才想方设法帮几位脱身,不过,实在惭愧,还是险些眼睁看着几位丧命,有负吴员外的重托。”
“我们还有一事不明,刚才我们过了那道牌楼后,那伙人为什么不敢再追了呢?”张顺问道。
“俺忘了告诉你们了,过了那道写有县西字样的牌楼,就到了吕县的西界,是我们吴员外的地界,他高凤是不敢越界的。”
听了王同的解释,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说着话,王同在一处医馆停下脚步,在门口唱了个喏,从里面迎出来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大夫,打量了一下门口这二十几位不速之客。
王同双手交叉在胸前,稍稍稽首,这位大夫点点头,说道:“诸位,请进。”
曹谦忙上前,一揖到地,请求这位大夫救治重伤的曾平和五牛。
这个大夫还了一礼后,马上命伙计将曾平和五牛抬往后屋,曹谦等人也跟随着大夫和重伤员去了后屋。
两名重伤员被放在床榻上后,大夫检查了一下被断去一臂的五牛,翻了一下眼皮,再摸了一下右臂的脉门,说道:“还有救,止血,缝合伤口!”
有两名伙计动作麻利,将缝合用的针线准备好,同时大夫接着检查了一下曾平,这一回可比检查五牛的时间要长,最后,终于摇摇头,曹谦最怕看到这些,忙拉住大夫的衣袖说道:“大夫,千万救我的兄弟。”
大夫看了看曹谦,还是摇头,说道:“无力回天,请节哀顺变。”
张顺等人颇为担心地看着曹谦,生怕他拿大夫撒气,但曹谦反而很平静,说道:“大夫,那就有劳你救一下另外一位兄弟。”
“放心,悬壶济世,是俺的本分。”
大夫麻利地位五牛止血、清理和缝合创伤不提,曹谦朝医馆伙计要来一桶水和一块干净的布,为曾平擦拭血迹,连张顺也过来帮忙,曹谦托李顺义等人出去买一身新的衣服来,曾平走了,不管怎么说得送他一身新的衣服。当众人帮着曹谦,将曾平身上的被砍烂了的衣服脱下来,看到曾平身上密集的刀口,无不动容,这些刀口最长的,竟然有一尺,每个伤口皮肉外翻,可模糊地看到筋肉,有的甚至深可见骨……张顺手下的伙计们尽管屠宰行和肉行的,但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被砍得这么血腥,有的伙计干脆跑出医馆,在门口大吐不止,曹谦却不为所动,仔细地将曾平遗体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求医馆伙计为曾平缝合所有的刀口,最后为曾平穿好衣服。
与此同时,张顺已经委托王同向吴员外报信,说他张顺前来拜会,如果吴员外肯见,则回来给他们带路。
至此,四人的吕县之行,一死,一重伤,曹谦和张顺虽说伤不致命,但也不轻,衣服上的血,至少有一半是自己的。
大夫为五牛麻利的包扎好了伤口后,对曹谦和张顺拱手道:“二位,你们身上也带了伤,让本医为你们医治。”
张顺和曹谦都脱了衣裳,让大夫为他们缝合和包扎伤口;让曹谦感叹的是,此时是在宋代,缝合伤口这种外科医术比起曹谦穿越前的时代,毫不逊色,这位大夫非常娴熟地为曹谦和张顺缝合了所有的伤口,并用药酒洗了伤口,最后用白棉布包扎。
在治伤的过程中,张顺向李顺义问起,他们怎么也来到了吕县。
李顺义在解释事情的原委前,抱怨张顺出门前为什么没告诉任何一位弟兄,看来是不信任众位弟兄,然后就将他们为何来到吕县的原因讲了一遍,曹谦和张顺听后,所有的感受,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匪夷所思。
原来张顺在离家和曹谦一起去往吕县之前,已经做了一番安排,此次出门,只有张倌知道,倒不是不信任李顺义等人,只是觉得,此番出行,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做完了安排后,装作闭门不出,由张倌来应付前来商议杂事的弟兄。
张顺刚一离开,因为曹顺背叛、王匡顺被害而升任为二当家的李顺义接到了一封信,书信很简短,说的是张顺此时已经和曹谦去往吕县,此行甚为隐秘,但曹谦那边内部出现了内奸,将此事告知了尹师绮,尹师绮接着将曹谦一干人的行踪告知了吕县的高凤,事情紧急,望王匡顺赶紧带人前去支援。
李顺义看完了信,当即感觉到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按照张顺出发的时间和他接到这封信的时间计算,张顺应该快到吕县了,也就是说,张顺和曹谦极有可能身处险境,当即来不及多想,只怕晚了一步,张顺和曹谦只怕有去无回,立即召集了张倌、赵顺川、刘承顺、冯川顺和另外一些比较可靠的弟兄,将这封信念给众人听;念完了信,张倌这才告诉众人实话,张顺确实瞒着众位兄弟去了吕县,众人也顾不上责备张倌,一致要求前去吕县支援张顺,李顺义此时心急如焚,当即挑选了二十多位弟兄,也不理会张倌要求同去,留下他看家守户,李顺义带头,这二十多人根本来不及准备车马,每个人各自找出私藏好的厚背砍刀,用布包好带在身上,一路疾走,匆匆赶往吕县。
这二十多人和曹谦他们其实也就是一前一后,就在曹谦他们出了茶楼住进客栈的功夫,李顺义他们到了吕县;因为吕县比汝阳县繁华了数倍不止,人海茫茫,李顺义等人有些傻眼,想和路人描述一下张顺等人的样貌,探知他们的行踪,但转念一想,既然张顺他们此行隐秘,高凤的耳目又遍布吕县,这一路打听,等于告诉高凤,张顺和曹谦来了,只怕反而更快地将他们推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