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别开玩笑,如今你我弟兄全在拼命,哪有心思娶媳妇,再说,包括哥哥你,还有其他弟兄,都没媳妇,我曹谦却娶个媳妇,你说,弟兄们会怎么看我?”
“呵呵,贤弟多虑了,不说别的,单说俺李季,若是贤弟你要娶媳妇,俺定然全力支持。”
“不说了不说了,娶媳妇的事,对于我来说,有些遥远,还是想一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事吧。”曹谦岔开话题,向张倌仔细询问曹顺的宅子的状况。
因为其他六顺以及伙计没少到曹顺的家聚集吃酒,因此张倌对曹顺的宅内的庭院布局和房屋布局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详细地向曹谦描述,就连每个房间的摆设都大致说了一遍,最后特意强调,曹顺养了十几条大犬看家护院。
曹谦苦笑,这和尹师绮倒是一致,那么等时机一到,该怎么进入曹顺的宅内,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正踌躇着,大门响动,曹谦以为冯二那边闹得差不多了,叶都头差人送消息,亲自迈步来到大门口,将大门推开,见门前的台阶下站着一位羸瘦的少年,看衣着,交领青布长衫,袖子和肘部缀着几个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因年未及弱冠,没戴帽子,曹谦一愣,伙计当中,没有这个少年,看他的年纪和装束,也不像是叶都头差来的衙役,那是谁呢?
“敢问,曹大哥在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你要找的曹大哥,是曹谦吗?”
“不敢称曹大哥的名讳,小可正是要找他。”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一听对面这位就是他要找的曹谦,喜极而泣,撩衣服跪倒,“曹大哥,救命则个!”
曹谦莫名其妙地上前搀扶这个少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说清楚点儿。”
“曹大哥,小可姓木,名天眷,哥哥定然不认识小可,然小可有位姐姐,名讳木宝儿,想必曹大哥认识。”
“木宝儿……”曹谦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木宝儿一直在瓦子勾栏中唱曲为生,有时也到酒楼茶肆讨生意,冯二自从见过她之后,就念念不忘,而且曹谦还听其他伙计说过,冯二多次私自放下在市井中本应打理的买卖,到瓦子里厮混,却不见他赌钱或眠花宿柳,曹谦明白其中的微妙,既然是兄弟,自当成人之美,也不去管他。想不到,冯二中意的女子的弟弟求上门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虽说冯二对木宝儿有情,却不知木宝儿是否对冯二有意,不过就冲着冯二对木宝儿的情意,就应该帮他们。
现在叶都头他们还没送来消息,曹谦趁着这个空闲询问木天眷的来意。
原来木宝儿从十四岁起,就死了爹娘,一个半大女孩拉扯着只有十岁的弟弟,艰辛可想而知,幸好木宝儿曾遇到一位在坊间唱曲倡优,教过木宝儿几支曲子,木宝儿天分极高,不但学会了这几支曲子,兼学了其他不少曲目,凭着这点微末之技,去了瓦子勾栏唱曲糊口,至于木天眷,因为已经读书开蒙,木宝儿就想让他读书,就算没能博得功名,能在衙门找个小吏的差事也是好的。
原本木宝儿以为,只要她能安分的唱她的小曲,靠着姐弟俩相依为命,日子一定会像她原来设想的那样下去,至于冯二,木宝儿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不过,一个倡优,一个市井破落户,木宝儿觉得这样的两个人成了亲,往后的日子不敢想会怎么样。
就在前一些时日,曹谦出了事情,冯二和其他弟兄忙碌着到处打探消息为曹谦洗脱罪名,一直没有空闲理会木宝儿,事情就在些天内发生了点变化,木宝儿经常去唱曲的那家茶肆的掌柜单独找了木宝儿,说有一位员外,看中了木宝儿,想买做外室,开始木宝儿着实徘徊了几回,原本是想找个依靠,而不是做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外室,不过,想来想去,自己一个倡优,早就被朝廷编入贱籍,身份比之于田舍郎还不如,既然有人愿意出钱买下自己的身子,算是有了一个依靠,同时让弟弟有了着落,也就点头答应,但木宝儿也没忘记问一下,这个员外是什么来头。
掌柜的告诉木宝儿,这位的来头在汝阳县,怕是无人能及,他就是尹相公!
木宝儿作为汝阳县民,不可能不知道,掌柜口中的尹相公是谁,一下子呆了。
木宝儿有心不答应,但她清楚,她现在是被尹师绮看中的人了,只怕是身不由己,踌躇着,想找个人商议,但她只有一个弟弟,这是她唯一的亲人,除了他,还能找谁呢?
当木宝儿将这事情告诉了木天眷后,木天眷手里正握着一本手抄的书卷,揉了几下说道:“姐姐,你若是信了俺,就答应了罢。”
“弟弟,说说你的道理。”木宝儿知道弟弟的回答,是在意料之内的,但木宝儿还有一点点不甘,问道。
“姐姐不会不知道,这尹师绮在汝阳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吧,连县衙门都让他三分,更不要说,姐姐是一个唱曲的,俺又是一个连弱冠之年都未到的人,我们如何拒绝?要是得罪了这个杀神,你我在汝阳县哪还会有活路?”木天眷一提起尹师绮,脸上涌现出的都是惧怕的神情。
“姐姐知晓,按你这么一说,姐姐答应就是了,待姐姐过了门,会小心伺候尹相公,好让你我有个依靠,也好让你安心读书,日后就算是功名无望,能在衙门谋个差事也是好的,就算对得起早逝的爹娘了。”木宝儿说到这里,不再言语,她知道,何止是弟弟惧怕尹师绮,在整个汝阳县,连县太爷都要秫尹师绮一头,接着不由得想起冯二以及和他在一起的其他人,只能暗叹,和尹师绮这个民见了民怕、官见了官避的地头蛇作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肩膀上长了不止一颗脑袋。
姐弟俩商定之后,回了那位茶肆掌柜,掌柜的见牵线顺利,自然是高兴,回禀尹师绮自当不提,不过木宝儿也提了她的条件,虽然是收做外室,但聘礼总归是少不了的,至少讨要一百两银子做聘礼,这样也好使她唯一的亲人有个指望。
仅过了一天,那位负责牵线的掌柜替尹师绮回信了,说木宝儿的条件不算高,并写了一封卖身文书,要木天眷签署名字,尹师绮会择日差家人安排木宝儿和尹师绮圆房。
木宝儿不识字,将尹家撰写的文书拿给木天眷看,木天眷将文书看了一遍后,一乐,告诉自己的姐姐,只要他签上他的大名,那么姐弟俩就算是攀上尹师绮整个亲,从今往后就有了依仗了,弄不好,凭着他木天眷识文断字,尹师绮还会安排他一个好差事也说不定。
木天眷签了文书,木宝儿自己也无话可说,木天眷在签了姐姐的卖身文书后,还不忘向牵线的茶肆掌柜问起姐姐的聘礼,掌柜的说待他带着文书回了尹相公,这聘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过了几日,尹家派人驾着马车来接木宝儿,木天眷一见要将人接走,这聘礼却不见踪影,拦住来接人的尹家家丁,问起这聘礼为何不见,这个家丁一把将木天眷推到一旁说:“我们家尹相公家大业大,难不成还差你们几十两银子不成?
木天眷被这个家丁推了一下后,自然是不痛快,说道:“你个下人,敢对尹相公的小舅子动手?”
家丁笑道:“在汝阳县,能论得上是尹相公的小舅子的人,一竿子下去能打死十几个,你呢,连这一竿子都不上。”
这句话木天眷怎可能听不出味道?尹师绮****放荡他也有所耳闻,照那个家丁所说,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被这尹师绮糟蹋,要是这么论,尹师绮在汝阳县里,自然是有着数不清的小舅子!
木天眷回过神来,眼看着驾车的家丁驾着马车要带走他的姐姐,既然家丁告诉他,他在尹师绮面前论不上小舅子,这门亲事,自然是不靠谱,他又不是不知道尹师绮是什么样的人,心下后悔自己一开始的糊涂,立即拦住马头,不让尹家家丁带走自己的姐姐,尹家一共来了三位家丁,两位带人,一位驾车,见木天眷居然敢捋胡须,这三个家丁将木天眷围在当中一顿拳打脚踢,木天眷吃痛不过,连声讨饶,木宝儿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求三位家丁不要再打,她乖乖跟他们走便是。
三位家丁打完了木天眷,驾着马车带着木宝儿扬长而去,木天眷从尘埃中站起身,顾不得一身尘土的狼狈相和四周围观之人的目光,一脸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想来想去,那个茶肆掌柜甚为可恨,立即去找他理论,可是木天眷一连去了那个茶肆三趟,都没找到那个掌柜,木天眷知道这掌柜的因为理亏而避而不见,同时木天眷向路人打听,尹家载着他姐姐的马车的去向,有人告诉他,看到了那辆马车去往汝阳县瓦子里的兰馨院,木天眷恨不能咬舌自尽,但木天眷终究没有胆量咬舌,不要说他没用胆量自尽,就是又胆量,他也明白这是徒劳的,她姐姐已经被推入了火坑,再想出来已经万难,本来他和姐姐相依为命,现在等于失去了这个亲人,木天眷真的是求生不能、欲死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