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假的,不过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自然不能确定是假的,依我看,这段时间我们和张顺的人发生这么多事情,是他们内部的人出了问题,张顺未必知情,这一切背后后人在操控。”
“操控?贤弟是说,背后操控的人,想让我们和张顺的人打个两败俱伤,好从中渔利?”
“正是,这就是为什么,出了这么多事,我们甚至死了两个伙计,我拼着得罪伙计们和哥哥你,硬是把这事情压下,不让伙计们鲁莽行事的原因。”
李季听曹谦这一说,原本有一些对曹谦不满的心情一扫而光,若不是曹谦拼命压下伙计们的激愤情绪,任他们倾巢出动,和张顺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那可真的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事情越闹越凶,只怕自己这一方人会从此消失在汝阳县。
想到这些,李季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汗珠,自忖自己也算得上老江湖,面对愤怒,仍是难以自持,要是没有曹谦,只怕会被愤怒牵着鼻子走,说不定会出什么昏招,不光断送了在汝阳县的买卖,连自己和伙计们也怕是万劫不复了,心里越发佩服曹谦的冷静。
“哥哥,我还向李顺义问了一下李肥是怎么死在张顺的宅子里的。李顺义说,开始冯二他们打上张顺的门上,他们并不知情,待到散市,回来的时候方才知道这个事情,李肥是被曹顺的几个伙计绑回来的,曹顺的这个几个伙计说要拿李肥换回曹顺,李顺义也没多想,就将李肥留下,将他放在东厢房,派人轮流看守,不想夜里闯进来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叫嚷着要杀光宅内所有的人,看守李肥的伙计和其他住在宅内的伙计都到院内和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打了一阵,几个来回后,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却突然翻墙逃走,完全不像一开始那样凶恶,众人都感到奇怪,等看守李肥的伙计回到东厢房,才发现李肥被人刺死。”
李季听曹谦一说,疑道:“这么说,他们没人看到是什么人刺死了李肥?”
“是的,所以,我觉得这事情不对,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像是调虎离山,趁东厢房没人,刺死了李肥,嫁祸于张顺的这一方人。”曹谦望向窗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将曹顺还给他们,如果我继续把曹顺留在咱们这里,只怕还会有人对曹顺下手,如果曹顺死在我们这里,我们和张顺的人之间,误会会越来越深,我曹谦恐怕再也压不住阵脚,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人和张顺的人斗个两败俱伤。”
曹谦的话,一句一句,像是刀子,刺得李季直吸凉气,问道:“贤弟,你说,是什么人出此毒计,要置你我于死地?”
“嘿嘿……”曹谦轻松一笑道:“太简单啦,哥哥你想想,如果这事情真的要朝我们最担心的方向发展,谁是最大的赢家?”
“赢家……你是说,尹师绮?”李季顿时恍然大悟。
曹谦未置可否,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哥哥,我们还是小看了尹师绮,这厮能成为汝阳县首富和头号地头蛇,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他一直没能置我曹谦于死地,可也一直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现在尽管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还是小心为好。”
“亏得贤弟想得周密,要不然,我们光凭着胆量,不知要死过多少次了。”李季感激地望着曹谦。
曹谦没再说话,现在,于秀娘的生死和行踪还没搞清楚,他的不白之冤仍没完全洗清,就发生了这些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尹师绮不给他喘息之机,就像是武林高手的组合拳,环环相扣,直到把你打得倒地不起为止,不过,他曹谦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吗……
正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突然有伙计敲打房门,李季让敲打房门的伙计推门进来。
进来的这个伙计向李季和曹谦禀报,说叶都头在门外求见。
“有请。”李季和曹谦同时说道。
不多时,这个伙计领着叶都头进了房间,叶都头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张倌。
四个人相互见了礼,叶都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此番来,是为了张顺和你们之间的事。”
“我明白。”曹谦的脸上仍是看不出任何喜怒,似乎这一切都没超出他的意料。
“那就让这位张倌兄弟向两位说一下张顺大哥的事情吧。”叶都头说着将张倌请到曹谦和李季面前。
张倌冲曹谦和李季一抱腕,说道:“两位哥哥,张顺哥哥事先有交代,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和两位哥哥还有你们的伙计以和为贵。”
“你可否认得张顺的笔迹?”曹谦说着,将李顺义交给他的书信递给张倌。
张倌接过书信后答道:“张顺哥哥识字不多,俺自小跟随他,未见过几次他写字,看着书信,字体倒像是读书人写的,应该不是张顺哥哥的手笔。”
李季叹道:“亏得三郎心思细腻,看出不对头,要是依照俺,不知会怎么……”说到这里,仍是心有余悸。
张倌继续说道:“就在曹谦哥哥在县衙洗清冤屈后,张顺哥哥带着俺离开县衙,嘱咐俺说,这些时日要我跟随叶都头,一旦他发生了不测,要叶都头带着俺来见你们。”
说道这里,曹谦、李季、叶都头面面相觑,看来张顺早就发现内部出现了问题,不过因为外人不知道的原因,一直没有声张,现在,说明张顺不在家的书信,显然是假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张顺的踪影,看来凶多吉少。
曹谦听了张倌的话时,预感到,张顺事情,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其实事情大概是怎样,曹谦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谱。
早在穿越前,曹谦因冲动伤了人,断了大好学业,流落在社会上,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混混做起,直到成为拥有几十名小弟的大哥,已经见证了太多江湖大哥的悲剧。
这些江湖大哥,一路上在暴力和鲜血中摸爬滚打过来,大多数并未栽在警方和对手的手里,而是栽在最信任的兄弟手里;人性这东西不能说是邪恶的,只能说是很奇妙;在兄弟联手打天下的时候,兄弟之间的忠诚和团结是真的,但等到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后,还想拥有更多的东西,除了从对手手中抢来,就在自家兄弟身上下手,到这个时候,背叛昔日的兄弟情谊,这也是真的……他曹谦就是轻信了一个兄弟,这才带着手下的小弟去找人拼命,结果落入了圈套,意外穿越……
曹谦心里想着,耳朵听着张倌的讲述。
原来张顺本不是汝阳县人,老家在河北沧州,祖辈一直以屠宰为生,到了张顺这一辈,自然继承了祖传的手艺;张顺长到十八岁,出落成一位剽悍的后生;当时河北沧州出现了一位恶霸,此人平日里聚集了好几十名市井无赖,除了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还霸占了不少良善人家的产业,纠缠、胁迫、虚造文契、勾结官府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知又多少人家被绝了衣饭,却又无可奈何。张顺家以屠宰牲口为业,每日开门做买卖,自然不能幸免被这恶霸手下的无赖泼皮打秋风,张顺的父亲张老爹为人本分,不去和这些无赖计较,这常例钱也给得起,但在张顺十八岁这一年,沧州一带的牲畜瘟疫流传,官府怕这瘟疫传染到人群当中,下了禁令,在疫情解除前,严禁任何人私宰牲口;张顺一家人断了买卖,自然没有进项,不想那伙无赖仍上门厮缠,张顺家衣饭不继,自然无法拿出这常例钱,这伙无赖见厮缠不成,竟然打砸张家的门市,张顺年轻气盛,从小学屠宰手艺,兼习武艺,手中的刀玩得熟络,就跟这些无赖动起手来,连伤好几个人;这些无赖自封为江湖人,没有将张顺告上官府,也不再前来寻晦气,但过了一些时日后,突然从府衙来了几位端公,将张老爹索拿到府衙,说张家私宰耕牛;在宋时,严禁百姓私宰耕牛,轻则受杖刑,重则充军发配;张老爹自然喊冤,那几个索拿张老爹的端公抬来一筐牛骨,说是在张家的门市里搜出来的;其实任何人都明白,这是栽赃,但沧州府尹并不采纳张老爹的供词,将张老爹打入大牢,勒令张家限日出钱赎人。
张顺尽管不畏那些无赖,但民不与官斗,和母亲商议后,只得卖掉门市,赎出张老爹;买下张家屠宰门市的,正是那位沧州恶霸;事情再清楚不过,那恶霸见勒索不成,索性釜底抽薪,勾结官府陷害张家,夺了张家的屠宰门市。
张家没了产业,被绝了衣饭,张老爹出狱后,一气之下,重病不起,张家更是雪上加霜,没过三个月,张老爹一命归西,张顺的母亲因家道败落,死了丈夫,在张老爹过世不久,也撒手西去,去找自己的丈夫去了。
张顺是家里的独子,在父母过世后,就剩下他自己,想来自己家破人亡,全拜那位恶霸所赐,开始不动声色,卖掉家里仅余下的宅子后,在沧州各处盘踞了一些时日,摸清那位恶霸的行踪,一天夜里在一家妓院找到他,这恶霸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势力,根本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正醉意朦胧地一边搂着一个妓女风流着,眼见一个少年冲到他的眼前,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一凉,早被张顺一刀剜在心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