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要召集一下汝阳县内熟识于秀娘的人和她的家人,仔细询问一番。”刘大昴打断了洪宽的窘境,说道。
“大人,事情分明很清楚,为何还要废此力气?”洪宽看上去,颇为着急。
“大人英明。”李季等人忙抓住时机推波助澜。
洪宽见刘大昴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狠狠瞪了李季等人一眼。
刘大昴差刘都头,带着几个衙役,到于家的左邻右舍,请来一些街坊,带到了大堂上,连于老九也被带了过来。
于老九进了大堂,见李季等人都在场,略有些惊慌,和洪宽对视了一眼,急忙跪倒,口呼“女儿冤死,大人明鉴。”
“于老九,我来问你,这女尸,你认定是你的女儿于秀娘?”
“正是,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你说过的话,已经记录,也画了押,你不反悔?”
“大人,小民句句是实,如何反悔?”
“好,你暂且起身,退到一旁,本官要问别人话。”
接下来,刘大昴逐个问被带到大堂上的街坊邻居,让他们描述于秀娘的样貌、着装、物饰等等,终于有一个人提到,于秀娘平时爱戴金耳环,刘大昴立即打断他,要他再说一遍,并命令师爷一定要将这证词记录下来,然后让这个街坊签字画押。
李季等人相互偷眼看看,看来这刘大昴虽然断案水平一般,但却也懂得找个充分借口,扭转形势。
等带这个街坊签字画押完毕,刘大昴说道:“本官记得,发现尸体当日,仵作验尸时,本官看那女尸的耳朵上,并无孔洞,如何戴得耳环,为了谨慎起见,本官要再次验尸。”
刘大昴一说起验尸,在一旁站立的于老九立即跑到大堂当中,扑通一下跪倒,捣蒜一般磕头,说道:“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就让小女入土为安吧。”
“大人,人已经下葬,如果掘坟开棺,只怕是不妥。”洪宽在一旁道。
“嗯!”刘大昴一瞪眼睛,一指于老九,“莫非,你怕本官开棺验尸不成?”
“这……”于老九似乎被噎住了,将视线投放在洪宽这里。
“大人,死者为大,开棺验尸还是不妥。”洪宽对刘大昴拱手作揖。
“哼,若是那曹谦被定了罪,必然是大辟,掉脑袋的干系,怎可不谨慎,一旦我们断案不慎,让曹谦冤死,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死则死矣,有甚么不妥!本官主意已定,若是你们再反对,本官不能不怀疑,此案真的另有蹊跷。”
刘大昴这样一说,洪宽和于老九都闭口不言。
李季等三个人跪着,相互偷眼看看,掩饰不住喜色,看来,事情有转机了。
既然决定要再次验尸,刘大昴带领众人开拔,以叶都头为首的衙役,还有于老九这个苦主已经其他的街坊邻居,以及李季等三个人都一同前去,这样人多也好做个见证,当然不能忘记带上仵作。
大约天到正午,一干人马到了县北坟山上,找到安葬女尸的新坟,众人停下脚步,刘大昴下了轿,洪宽骑马前来,下了马,对刘大昴说道:“大人,当真要验尸?”
“都到这里了,当本官说笑吗?”
“下官是说,验看尸体后,对诸多结果当如何处置?”
“洪大人,你的话是不是多了点儿,这还用问,验看之后,确定是于秀娘,曹谦就领罪,如果不是,曹谦不当领罪,我们要重新查访真凶。”
“大人,您就不怕结果出人意料,这面子……”
“洪大人,本官对此案谨慎对待,就伤面子了吗。”
“是下官的不是了,那么,我们就启坟开棺验尸吧。”
洪宽终于妥协了一句,叶都头和众衙役挥起带来的铁锨,开始挖土。李季看了看坟头,昨夜他和曹谦验看完尸体后,将坟原样埋好,一切看不出异样,怎么今天看这坟,似乎又被人动了呢?
但这坟在众衙役挥动着的铁锨之下,很快就平了,李季来不及观看这坟有什么异样,就没再往下想。
等到棺材露出来的时候,刘大昴看了看这寒酸的棺材,对于老九道:“于家可真够寒酸的啊。”
于老九的脸上顿时是一阵不自然地抽动。
叶都头和其他几名衙役用铁锨撬开棺材盖,待棺材盖被掀开的那一刻,众人一阵惊叫。
不是人们因为被棺材内的尸体惊着了,恰恰相反,棺材内空空如也,女尸不见了。
众人一见女尸不见了,刘大昴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李季全身裹在秋风里,此时更是觉得浑身上下凉透了,他偷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的反应,洪宽,虽然惊诧的表情不亚于其他人,但李季还是从中筛出来一丝得意,刘大昴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毕竟,重新验尸是在他执意坚持下进行的。
李季看于老九,觉得有些不对,到底哪不对,因为情急之下,并没有多想。
“尸……尸体怎会不见了,难道,是有人偷走了尸体?”张顺第一个打断了由于惊诧而造成的沉默。
李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顺,张顺滞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就闭口不言。
洪宽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棺材,转过头对刘大昴道:“大人,尸体丢了,我们自然无法再确认这女尸到底是不是于秀娘,不过,在下官看来,曹谦分明有同伙,为了替曹谦掩盖杀人之罪,趁着我们来之前,偷走了尸体,可惜啊,欲盖弥彰,曹谦越是想掩盖杀人罪行,越是脱不了干系,曹谦的同伙吗,就在这些人当中。”洪宽说着一指李季和身后的伙计,连张顺都没幸免。
早有伙计按捺不住,纷纷抢过话道:“胡说,分明是有人栽赃给曹三郎,一见要重新验尸,就偷走了尸体,无法验尸,好坐实曹三郎的杀人之罪,你是甚么狗官,一定是你和尹师绮勾搭在一起陷害曹三郎,刘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
洪宽的脸色由白转青,指着李季这边所有人道:“你们竟敢污蔑县尉,当心抓你们回去,严刑伺候!”
李季冲刘大昴拱手道:“大人,县尉大人威胁我们,我们……”
刘大昴早就气的胡须乱颤,一挥手道:“好了,盖棺,把坟填好,我们回去!”
就这样,验尸一事就这么草草收场,留下一座空坟,众人打道回府。
回到汝阳县里,刘大昴说了声“案件容本官再议”后,将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回去,李季向刘大昴提出要看望曹谦,刘大昴想了一下,望着洪宽离去的背影说道:“时辰不要太长,事情真是越来越蹊跷了。”
当李季在叶都头的带领下去往汝阳县衙大牢时,张顺也要一起去,李季看了看张顺,没说什么,二人就到了监牢里,轻微的响动惊醒了正睡着的曹谦。
讲完了事情的始末后,曹谦一掌打在牢门木栅上,仍是小看了对手,再一次棋失一着。
曹谦被刘大昴私放出去验看尸体,这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刘大昴,就是李季、李虎、吴超,再一个就是张顺;尸体被偷,不排除洪宽那一方也想到这一点,但也说明,有内奸为洪宽一方通风报信,他们提前行动,偷走了尸体,瓦解了这次曹谦脱罪的机会。
李季和张顺相互看看,用意不言自明。
张顺道:“李季哥哥,曹谦贤弟,洒家虽然只是一个市井上的屠宰牙子,但如此小人行径,洒家绝不屑做的。”
“难道就是我们做的不成?”李季反问道。
“你……”张顺显然也生气了,但忍住没有发作。
“两位哥哥不要吵,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要自乱阵脚,若是我们相互怀疑,争斗起来,不正中尹师绮和洪宽的下怀吗!”
曹谦这么一说,李季和张顺不再言语,张顺长叹一声,说道:“曹贤弟蒙受不白之冤,洒家又何尝不是。”说着冲曹谦一拱手,“洒家这就回去,一定彻查此事,若是查出不忠不义的伙计,定然不饶。”说着头也不回走了。
就剩下李季和曹谦,顿了一下,曹谦道:“哥哥,我相信张顺不是那样的人,张顺那边到底如何暂且不谈,我们这里,似乎也出了问题。”
“三郎,何出此言,不相信伙计们吗?”李季听了曹谦的话,有些不高兴。
“哥哥,不是我曹谦多疑,哥哥好好想想,我们计划的验尸一事,你都跟谁说过?”
曹谦这一问,李季的脸色顿时一变,不再言语,曹谦从李季的变化中得到了答案,也不再说话,沉默了一阵,曹谦接着说道:“此番我们棋失一着,洪宽必然会抓紧时机害我,我倒是不怕死,只是就这么被陷死在狱中,实在不甘。”
“俺这就救你出去,你远走高飞去罢。”李季眼睛血红,看样子准备动手劫牢。
“哥哥差矣,若是你把我劫出去,你怎么办,伙计们怎么办,难不成我们都从汝阳县出逃?”
“那该如何,其实,落草为寇也是一条路。”
曹谦摇摇头,“落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啸聚人马对抗官军,能扛到什么时候?”
“那到底该如何。”李季一跺脚。
“我有个主意,倒是能暂且救我一命。”
“贤弟快说。”
曹谦要李季将头伸过来,在耳边低语了一阵,李季迟疑了一下道:“这……”
“哥哥快去办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尹师绮和洪宽想要我死,我只有不断给他们制造麻烦,他们才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