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每一刀搠进去,都要溅出一些血来,等后来任叶都头怎么刺,这血再也不出了,单八七刚倒地时还抽搐不断,捱最后几刀的时候,完全像是死猪肉一样,没了丁点反应;单八七到死那一刻,都怕是想不到,作威作福到如今,竟落得如此血腥凄惨的下场。
张倌在一旁看得脸部抽搐,尽管屠猪宰羊是把好手,但如此血腥屠戮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见,当即有些吃不消,张顺也皱着眉头,看叶都头一刀一刀彻底将单八七送上黄泉。
等单八七完全不动了,叶都头提刀站在血泊中恨恨地盯着血泊中的单八七,可惜他只有一条命,否则多杀他几次,方解心头之恨。
“啊……”一声尖叫惊醒了叶都头,他抬头看见自己的浑家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血腥的场面使她一连干呕了好几声,头也不回逃向屋内。
叶都头想追过去,可是这腿说什么也迈不出去,成亲后的这半年来,夫妻二人虽然聚少离多,但也颇为恩爱,现在却当场捉了奸,虽然叶都头宁愿相信,自己的浑家是被迫的,然而终究是和别的男人共用枕席,这……这如何是好呢……
单八七已经死了,叶都头却还是不解恨,这厮鱼肉乡里,再一再二地毁了他的生活,再一次举起刀来,该搠为劈,对着单八七的尸体一连劈了十几刀,很快单八七被劈得没了人形,连张顺和张倌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张顺忙劝道:“都头,死则死矣,何必跟尸体过不去!”
“我……这……”叶都头收回刀,指了指屋内。
张顺明白叶都头的意思,说道:“都头,不管怎么说,嫂子也许是被逼无奈,待洒家进去瞧上一瞧。”张顺说着拉开门进取。
就在张顺刚一进取的当,当即惊叫一声,喊叶都头和张倌进来帮忙。
原来张顺一进屋,就看到叶都头的浑家已经悬梁,等到三个人一齐将叶都头的浑家救下来的时候,虽然叶都头的浑家身体尚温,但气息全无,只怕是无救了。
叶都头一跺脚,懊悔不已,刚才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浑家,但并不想让她这么死了,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就算和别的男人共用枕席,心中也是不舍的,事到如今,原来的家人没了,发妻也没了,他叶都头此番成了光棍,以刀拄地,哭一阵,苦笑一阵,加上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看得张顺心里一阵不忍,和张倌一起将他扶了出去,院子里有一座石碾子,让他坐好,接着张顺对张倌递过去一个眼色,张倌会意,同张顺一起将单家两名家丁连同单八七的尸体逐一抬进屋内,然后点着了一把火,因为是茅草屋,火起得很快,浓烟四起,火焰腾腾,叶都头本来情绪失常,被浓烟一熏,加上火光照映,一下清醒过来,惊叫一声要进去,准备抢浑家的尸体。
张顺和张倌一齐拉住叶都头,张顺劝道:“哥哥,莫要进去,人死不能复生,这单八七罪有应得,嫂子也是为了名节,这样最好不过,我们连房子带尸体一同烧掉,免得都头担杀人的罪名。”
叶都头在张顺和张倌反复劝说下,方才作罢,和二人退到院外,看着大火快速地将自己家三代居住的老屋吞噬。
等到房屋轰然倒塌的时候,张顺和张倌先是扒掉叶都头身上的血衣,扔入火海,接着拉着叶都头跑出三井村。
等离杀人现场远了,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张顺和张倌对叶都头一齐跪拜,吓得叶都头急忙搀扶二人,问道:“二位为何如此?”
张顺想了想说道:“都头,我们二人有事望都头周全。”
“请说,但免礼无妨。”
“都头可认识曹谦?”
“自然认识,因为在福光寺发现了被奸杀的女尸,曹谦可能是凶手,还是俺奉了知县大人的命将他拿入衙门。”
“都头,曹谦一定是被陷害的。”
“二位,请放心,大人也知道不足以定曹谦的罪,只不过要委屈曹谦一些时日,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张顺叹道:“此番只怕不是为了让曹谦入狱,是有人为了找机会害死他。”
叶都头看了看面前的二人,此时他从刚才杀人的狂热中清醒过来,苦笑地问道:“二位,如此周全俺报仇,只怕是看俺有可用之处?”
“这……”张顺顿了一下道:“都头,在汝阳县,尹师绮和单八七这两个地头蛇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连官府都站在他们这一处,我等小民甚不快活,那曹谦跟我等乃莫逆之交,洒家不能看着他在狱中被害死,此举实乃无奈。”
“好了,俺这人也杀了,新仇旧恨也都报了,也不怕担了这血海般的干系,不知能帮你们做什么。”
“都头,刚才我们一把火毁尸灭迹,应是难以查到都头的头上,我们一起周全了曹谦,到那时,你我弟兄齐心协力,寻他个半世快活如何?”
“好,俺帮你们。”
叶都头杀了人,尽管做了掩盖,但上了贼船,就别想回头,和张顺、张倌回到汝阳县后,多方打探曹谦被冤的始末,试图找出案件的破绽,替曹谦开脱。
忙了两天,没什么结果,实在没有办法,叶都头知道刘大昴有心周全曹谦,就和张顺商议,夜里趁着人不知鬼不觉,去见刘大昴,商议一个稳妥的办法,不想和曹谦巧遇。
叶都头讲述事情过程,张顺加以补充,曹谦明白了为什么叶都头铁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张顺明显绕过了一点,尽管张顺和曹谦合得来,但总共没见过几次,关系不像和李季以及冯二他们那么近,为什么张顺这一次如此不遗余力、甚至是借刀杀人,把叶都头拉下水帮自己呢?
尽管曹谦心里想着这些,但并不表露出来,对张顺和叶都头拱手道:“两位哥哥,我曹谦命贱,不值得你们这么费心。”
“这是什么话,你我相识一场,我们就是兄弟,我们不能眼看着兄弟落难不管不问。”张顺说道。
此时子时已过,到了亥时,尽管深秋时分,天亮得晚,但曹谦也不敢耽搁,向张顺和叶都头告辞。
“三郎不忙。”叶都头拦住曹谦道,“我们一起去见知县大人,商议一下此事。”
三个人冒着夜色,很快就到了县衙后面、刘大昴的内宅。
早有门子在门口准备接应曹谦,本来在等一个人,却来了三个人,在门口的这个人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曹谦上前说道:“劳烦你禀报大人,就说叶都头和我另外一个朋友也要见大人。”
门子急忙返回宅内,过不多时,门子出来对三个人小声道:“三位,往里请。”
三个人在门子的带领下,进了刘大昴的宅子,门子小心翼翼地返回,朝门外左右看了看,轻轻将门关好。
刘大昴早在书房里候着,此时他几乎和曹谦一样紧张,虽然他是一县长官,但私放杀人嫌犯,让嫌犯自行访案,于法度上不通,一旦败露,那洪宽定要会咬住不放,真要是那样,不仅乌纱不保,白读圣贤书,甚至连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一见曹谦回来,不管他带来了什么人,刘大昴的心多少放下了。
三个人一齐跪倒,向刘大昴见礼,刘大昴将三个人一一搀扶,落座后,刘大昴有些奇怪地看看叶都头和张顺。
叶都头离座,朝刘大昴拱手道:“在下素来和曹谦莫逆,这次前来,请求大人务必彻查女尸案,还曹谦一个清白。”
“叶都头,这何必,本官不是一直在叫你查访此案吗,你只管放下去做便是,何必来问本官。”
叶都头顿了一下,说道:“在下明白大人的苦心,大人此番放曹谦出去,让他亲自查访,在下替曹谦感激不尽。”
刘大昴看了看曹谦,虽然没说话,但曹谦明白,刘大昴分明是在说,事先不是商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吗,怎么……
曹谦心里清楚事情的始末,并不说话,颇有深意地看着刘大昴,以刘大昴对曹谦的了解,知道他做事不会轻易出现纰漏,也不再表示不满,看了看张顺,问叶都头,“那这位是?”
张顺不等叶都头介绍,立即起身拜道:“大人,在下姓张,名顺,是屠宰牙行的掌柜,因和曹谦关系莫逆,此番也要替曹谦伸冤。”
“原来是张顺啊,久闻大名。”刘大昴对张顺早有好感,他早就知道张顺在汝阳县内也是一方势力,但从不托大,课税也从来不欠,不做任何不守法度之事,刘大昴就喜欢这样的,真的要比尹师绮好个千百倍。
“不知叶都头和张掌柜找我,有什么打算?”刘大昴也不再废话,再拖一会儿,天亮了,耳目一多,就不好送曹谦回牢里了。
“大人,在路上,我们听曹谦说,他眼看那女尸,分明看出,这不是于秀娘,可是那于家人就咬定这是于秀娘,这里的蹊跷怕是不少。”叶都头说道。
刘大昴眼睛明显一亮,看向曹谦,曹谦立即说道:“是的,不怕大人笑话,我和于秀娘一直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相处日久,就算不看脸孔,也认得身材,我曹谦敢拿性命担保,这绝不是于秀娘,另外……这女尸虽被毁容,但毁去女尸容貌、试图嫁祸于我曹谦的人忽视了一件事,就是这里……”曹谦说着指了一下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