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到一层楼梯口，秦昊再次看到了那个老人。他仍旧捧着那本书，微眯着双眼，就着一盏油渍斑驳的铜灯，聚精会神的看着。
朝老人所在方向虚行一礼后，秦昊便顺着成排的红木柜台，一点点向前摸索着寻找。
右臂的伤势已然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此次前来，是为了配一些能活血化瘀，温养经脉的药材。
打眼一瞧，最显眼的一处位置，摆放着脑袋大的一枚血灵芝，即使稍有蒙尘，其猩红斑点，与温玉光泽纹路的芝身，仍令人心驰神醉，爱惜不已。
血灵芝乃是医治内伤，调养经脉的圣药，甚至被人吹嘘出，有白骨生肌之奇效。如果有此药辅助，灭皇击将会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恐怖层次。
可惜，其上明码标价的一枚上品元灵石，让秦昊扼腕叹息，放弃了这一想法。
加上秦天逸索赔的十枚灵石，秦昊目前家底不过十四块下品元灵石，还不够血灵芝的一条泥须。
顺着摆放药材的货架向前走，其中不乏一些适合自己伤势的药材，但秦昊没有过于驻足，而是径直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角落摆放着几只大木箱，箱子中杂乱摆放着些说不出名字的药材，除了统一标价之外，甚至连药性都没有进一步的说明，可谓简陋至极。
看到箱子时，秦昊顿时眼前一亮，蹲下身子在里边仔细的挑挑拣拣，寻一些保存较好的药材，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裹中。
“人形何首乌，少说也有十年药性……洗骨花，百结草……”
边找，秦昊边略带喜意的叨念着，足足选了半个时辰，才拿了不过十几株草药，算起来刚好一块下品元灵石。
有了这些药材，虽说不能彻底治愈右臂伤势，至少可以缓解一下那种万虫撕咬的痛楚。今日对战之时的痛苦滋味，秦昊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拿上药材，秦昊便急匆匆的到柜台下，放下一块下品元灵石，又对老人恭敬行礼之后，这才转身，准备回家煎药。
就在其转身刹那，老人手中书本吧嗒扣在桌上，浑浊干涩老眼翻了几滚，直勾勾盯着秦昊的脊背，沙哑干涩声音响起道，“用这些药材，你的右臂撑不过五日，便会废掉。”
驻足顿身，秦昊僵硬的扭过头，稚嫩小脸扯出牵强笑意，道，“这件事情，我自有主意。”
尽管从一开始，老人赠予他雪岚剑，且没有做出任何恶意举动，但秦昊仍对其有着深深的警惕，甚至说是恐惧。
就好比深山老饕，无迹可寻又捉摸不透，给人以深深恐惧。老人那潜藏在暗处，又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的猩红色鬼眼，让秦昊避无可避。
总之，老人知晓自己的秘密太多，秦昊尽量不愿意与其接触。更何况，姐姐也在无意中提到过，要自己尽量远离藏宝阁的老人。
秦昊本想转身离去，不予理会，可听到老人接下来的一席话，他却僵在当场，面色阴沉着说不出话来。
“你的经脉虽然看似完好，其中一些细微之处却损伤严重。不出五日，经脉损伤会沿循损伤的错枝末节，逐渐感染整条右臂，到那个时候，再想要医治就晚了。”
依老人资历，没有理由会欺骗自己。秦昊捂着酸麻胀痛的胳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算知道伤势，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身上的财物，仅仅够买些低阶药材，想要修复受损的经脉几乎是不可能。如果实在不行，只能用那种方法了……
那种方法很简单，只需用刀片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不出一刻钟，身体任何伤势都将恢复如初。
可是……
死亡来临之前的黑暗，冰冷，窒息，恐惧，无助，忏悔，留恋，悲哀，犹如梦魇般将灵魂摧残得支离破碎。无论到来几次的死亡，都无法避免这种恐惧。
甚至，秦昊害怕，已经死亡的生命，与重新塑造出的生命，二者之间究竟有着何种的联系。又或者说，在复活之后，我……还是我吗？
各种复杂情绪纠杂一处，秦昊耷拉着脑袋，冷眸透过发丝，与老人浑浊眼珠对视一处，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略作踌顿，老人轻轻嗓音，又道，“既然你不愿意用那种方法，我倒是可以帮你治疗，而且保证你在日后的修炼中，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循循善诱的语气，以及让人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都使得秦昊脸色更为挣扎几分。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不要与老人再产生任何纠葛，但他还是忍不住询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的你，什么也做不了。”老人微眯着双眼，换了个更颓然的姿势躺下，淡然道，“我们之间的因果，在将来的某一个时空。现在你只需要不断的变强，就算是帮我最大的忙。”
又是些玄而又玄的话，听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秦昊不相信未来，只相信曾经发生过，真真切切印在脑子里的东西，所以，他总觉得老人在预谋着些什么。
“没有牺牲就没有获得，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秦昊眼神坚毅，面目平静，“我一直信奉这句话，所以，您的帮助让我很不安。”
说完这句话，秦昊大松了一口气，脸色更明朗一些。果然，有些话，还是要明说出来才让人舒坦。他还是个年轻冲动的年轻人，又怎么受得了阴谋诡计呢？
此话一出，老人神色一僵，张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终而又咽回去。良久之后，他坐直了身子，苍老面容浮现一丝笑意，像是去秋冬里，霜打了的雏菊。
“年轻人，我甚至有点喜欢你了。”他语气略有温和，略有踌顿之后，又道，“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可以说清楚的。当你经历到那一天，自然会明白。”
“那么，就把可以说清楚的，尽数告诉我。”秦昊眸子更明灿几分，稚嫩小脸同样染上笑，声色清冽道。
老人又愣神片刻，皱皱眉头，良久之后方道，“那我便提醒你一点，不要相信任何和你亲近的人，记住，是任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