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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驿道惊魂

李靖在昆仑搜山除了一截衣袖,一无所获,无奈回报瑶池。谁知正赶上月宫玉兔向两位至尊哭诉主人至今未归。玉帝十分恼火,对王母道:“你看看你管理的女仙,一点规矩都没有,我看她定是逃到下界去了,如此明目张胆,还把朝纲放在眼里吗?”

王母阴沉着脸不做声。玉帝见李靖回朝,怒冲冲道:“你来的正好,杨戬有没有下落?”李靖小心翼翼地汇报了昆仑的情况,委婉地说从一只雪狐嘴里发现了杨戬的衣袖,他若活着,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说毕,呈上衣袖。

玉帝自然认得,一怔之下看向王母:“娘娘,杨戬恐怕真的尸骨无存了。”王母冷笑道:“李靖,你一会儿铠甲,一会儿袖子,你还有多少花样来骗本宫?”

李靖冷汗涔涔:“娘娘,微臣怎敢……”这回连玉帝都觉得娘娘过分了,不禁替李靖说话,“我看李天王说的是实情。”

“什么叫实情?”王母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杨戬毕恭毕敬叫了八百年陛下,口称了八百年小神,有实情么?”

“你听着!”王母怒指李靖,“三月之期还没到,快去给我想办法找人!昆仑没有,那就到别处去找,我就不信九洲之内挖地三尺找不到人!”

李靖诺诺低头不敢言语,他也不太明白娘娘怎么变得如此偏执。玉帝道:“李靖,嫦娥仙子至今未归,你顺便也去查访一下她的下落。”李靖称是。王母却道:“陛下,嫦娥失踪一事必须封锁消息。”

“这却为何?”

“杨戬暗恋嫦娥之事,早已在三界传得沸沸扬扬,如果说两人同时失踪,传出去成何体统,这天庭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者,如果嫦娥失踪的消息传到杨戬耳朵里,只会打草惊蛇,你又不知道他捣鼓什么鬼花样出来!”

玉帝想想也有道理,他也看出来了,杨戬是娘娘心头的刺,不拔出来不行,抓杨戬才是当前大事。便依言令李靖派人看守广寒宫,连玉兔也不许出来,不得漏出半点消息。

李靖走后,玉帝见王母神情恍惚,心里不好受。从他理智判断,杨戬恐怕真的死了,他的心情很复杂,虽然杨戬欺上瞒下令人痛恨,但毕竟是妹妹瑶姬的儿子、自己的外甥,想到他死于狼吻的凄惨下场也觉得悲凉。新天条既然被众仙认可,他想就坡下驴和个稀泥算了。可是娘娘歇斯底里的过激反应让他意外,他一时也分辨不清,娘娘究竟是被气极了还是怎么着了。

玉帝犹豫着想开口劝说几句,熟料王母抓起桌上的琉璃盏恨恨地摔了出去,琉璃盏撞碎在台阶上,溅起的碎片反弹到王母的手上,竟将她的手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滴了下来。玉帝惊道:“你的手……”便大叫宫娥。王母却毫不知痛,目视前方,咬牙切齿道:“我就偏不信他死了。”

再说杨戬三人跟着徐伯的马车晓行夜宿,一路的风景在悄然发生变化,最初路边是成片笔直坚挺的白杨树,还有婀娜的沙枣、红柳等,一簇簇,一丛丛,甚是茂盛,间或有大小水塘点缀其间,到后来水塘看不见了,人家也看不见了,进入到荒凉的硬石沙砾的戈壁滩。树木就剩了一种,那就是胡杨。这胡杨树甚是奇怪,筋骨突出,树干曲折,纹理粗糙,有的在日晒与风沙的侵袭下早已枯死,却依旧昂首怒视苍穹,偏偏在那死树的旁边,就有郁郁葱葱的另一棵,更有奇特者,半树已枯萎,半树却倔强地依然茂盛。徐伯告诉他们,戈壁的胡杨树,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

杨戬感慨道:“神仙之体,还不如树木顽强。”嫦娥笑道:“我看你倒像这胡杨,喏,你看那一棵,”她手指车窗外一株在枯死的树身上又冒出新枝的,“有谁被开天神斧劈了还能活过来,你岂不是像它?”杨戬很认真地转头看着她,“阿紫姑娘是在夸我吗?”他一点都不冷漠,还有几分孩子气,嫦娥觉得几百年天庭的神仙们都白活了,居然天天跟着移动冰山上朝下朝,他分明不是那样的呢。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小雪救了他,才得以看到他自然和煦的一面。这样想着,她不由低眉浅笑,“嗯 ,多夸夸,指着恶人变好人呢。”

突然,耳畔响起了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听声音有百余骑,如轻雷滚过,不一会儿已到近前。杨戬在车厢中,只听得外面人声大作,高喊道:“让开!世子车驾到此,速速避让!”接着就听到“啪”地一道鞭子声,徐伯显然躲闪不及,哎呀一声叫:“你们怎么打人!”马儿受惊长嘶,整个车厢随之剧烈摇晃着向路边侧翻出去……杨戬一手拉起嫦娥一手拉起小雪,随着侧翻之势撞开车门,跃了出去,余光中突见徐伯正从车辕跌飞,他急忙将小雪交给嫦娥,自己一把托住了即将坠地的徐伯。

只见那百余骑完全无视他们,马蹄扬起一片尘埃,簇拥着中间一辆描金油壁垂挂织锦帘幔的华丽马车,疾驰而去。徐伯惊魂未定,捂着胸口骂道,“呸!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杨戬刚才听到喊声里有“世子”二字,暗忖这群野蛮的骑士可能有皇家背景,不愿多惹是非,劝徐伯道:“好在人没受伤。”徐伯气哼哼地去扶侧翻的车厢,哪里弄得动,杨戬帮他搭了把手,很快就扶正了,徐伯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讶异道:“年轻人气力不小!”刚才的不悦也减轻了许多。

再说那疾驰而去的马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男子,典型的契丹贵族装扮,头戴二龙戏珠筒形金冠,身穿圆领、窄袖平绣着麒麟花纹的赭黄色长袍,袍带在胸前打了个结,垂至膝下,大眼浓眉,神情傲然。另一个是中年男人,头戴褐色风雪皮帽,身着墨绿长袍,白面微须,两只耳朵上挂着醒目的硕大的金耳环,正在闭目养神。

忽然,那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皱了皱鼻子,睁开眼道:“殿下,我闻到了新鲜小狐妖的味道。”年轻男子忙问:“迪烈国师,狐妖在哪里?待我将它捉来给您品尝。”名叫迪烈 的中年男人复又闭上了眼睛,“就在刚才经过的那辆车里,有个年轻的穿白衣的女孩。”

杨戬和徐伯刚刚重新整顿好车辆,正欲上路,忽见十几个骑士逆向而来,停在他们面前,为首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用马鞭指着小雪,喝道:“把这妖精带走!”杨戬拦在小雪面前,“你们是什么人,刚才撞翻了我们的马车,现在又要抓人?她是我妹妹。”

“妹妹?”年轻男子毫无顾忌地大笑,“你被狐妖迷魂了吧,死到临头还不知晓!”一挥手,众骑士便要上前。

小雪吓得躲到嫦娥怀里,杨戬冷着脸道:“青天白日,谁敢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一个骑兵喝斥他道:“无知小民,大辽国世子到此,你瞎了眼么?”

杨戬淡淡道:“不曾认识。”

骑兵脸色一变,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却倨傲地笑道:“不认识,就告诉他。”骑兵大声道:“这位就是大辽国耶律长风殿下,还不行礼?”

杨戬便一揖施礼,“草民眼拙,不知耶律殿下驾到。”

耶律长风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镜子的背面雕刻着似魔非魔似鬼非鬼的狰狞脸谱,他冷笑道:“你敢抗拒本王捉妖,就是死罪,不过看你这里还有女眷 ,我不愿唐突佳人。”他放肆地打量着嫦娥,冷笑变成了轻佻的微笑,复又看向杨戬,“你说她是你妹妹,我现在就让狐妖现出本相。”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镜子翻转,镜面发射出一道白光,直逼小雪,杨戬暗暗运气在手,看不见的暗芒已然罩住了那白光,于是,所有人都看见白光落到小雪身上,就像太阳光照在她身上一样,姑娘还是姑娘,丝毫没有变化。

耶律长风心中大惊,不可能,怎么国师的照妖镜会失灵呢?他面色不由一紧,正欲招呼骑士们上前,却听背后车轮之声,迪烈国师掀开车帘,声音不高却甚有威严,“殿下,是我看错了,那只狐妖逃到戈壁深处去了。”

耶律长风一怔,随即会意地一挥手:“走!”骑兵们簇拥着迪烈的马车,调转方向,依旧扬起烟尘如风而去。

耶律长风回到车厢里,十分不解地问迪烈,“国师真的看错了吗?”迪烈摇头道:“那女子确是狐妖,但是她身边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让我的照妖镜失灵了。”耶律长风道:“我可以把他们统统抓起来!”迪烈道:“殿下,我们此行有大事要做,敦煌千佛洞已经不远了,这几个人来历不明,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耶律长风点点头,思绪又回到刚才的情景中,“那狐妖边上的女子真是风华绝代,她脸颊上竟然有特别的火云纹,更添妩媚啊。”迪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殿下跟我修习时间也不短了,别因女色误事。”

“是,国师。”耶律长风态度竟十分恭敬,眼神中甚而有几分惧怕。

小雪经过刚才的事情,脸色吓得发白,杨戬和嫦娥各自抚慰她,她才略微安定,坐回车厢里。这里杨戬慢一步叫住 嫦娥,悄声叹道:“你看到刚才那面镜子了么,镜子上面的图案,是萨满教的面具。”

嫦娥疑惑道:“萨满教是怎么回事?”杨戬道:“这种教派由契丹人传到西域,如今信的人不少。萨满巫师又被称为智者,有些人深不可测,他们能利用一切自然物和动物的灵力。”

嫦娥惊道:“刚才他们想抓小雪,是为了……”杨戬叹道:“阿紫,我宽慰小雪是不想她害怕,你我都明白,像小雪这样新生的狐妖,是很多修炼者垂涎的猎物。我们要格外小心,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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