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没有，我爱上的，是一个神，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可你是妖怪啊？”
“妖怪又怎样？”
“妖怪……”
最开始，我并不认为我是一只妖怪，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我结巴，我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呆滞的。
我来自哪里，我并不记得了，只记得镇上那家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得要死的李姓家人，把我从镇子外面的一只船上领回家的时候，我只会托着腮发呆。
“那是李二狗家捡来的小姑娘吧？哟，看起来长得真不错呢！”镇子里卖猪肉的王胖子操着满是猪油的大刀对着对面当铺瘸了一只腿的赵老板说道。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啊，李二狗把她捡回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只装满金银珠宝的船，可不知道值多少钱呢！”赵老板的眼睛里，只看到钱。
而王胖子的眼睛里，只有美色，“那小姑娘是真心长得不错，肤白貌美……只可惜，啧啧啧，不会说话呀！”
“不会说话怎么了，要个会说话的有什么用！”赵老板的意思很明显了，王胖子家里面那个老婆，不但会说话，而是一旦开起口来，收都收不住，毒舌和讨嫌在镇子里面是出了名的！
这不，赵老板话音一落，一个鞋板就盖了过来！
“孩子他爹，瞧你什么德行！还有，赵瘸子，你都在怂恿我们家老王做什么呀！啊！王胖子，瞧你在家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老娘累死累活的给你操持着这个家，辛辛苦苦的把那两儿子拉扯大，你倒好，不务正业也就算了，站在竟然惦念李二狗捡来的那个小姑娘！”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我没来由的笑了笑，按理来说，居住在离他们几里开外的李二狗家里面的我，是听不到这一段纷争的，可不巧的是，我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就听到了镇子里面所有人的动静。
虽然很混乱，一瞬之间挤满我的大脑，但是我并不难受，甚至还很清晰的把每一个片段的分类好，然后自动分辨我想听到的和不想听到的。
人都有喜欢凑热闹的心理，我也不例外，这也是最开始我并不认为我是妖怪的原因之一。
“姐姐！”李二狗家的小儿子跑到院子里面来，痴痴的看着我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面。
我自然知道是他，甚至不用回头，我还知道他屁颠屁颠跑过来离我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会摔一大跤。
“哎哟，好疼啊……”
李二狗家的小儿子整个人直接扑到了院子里面，脸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他慢慢爬起来，忙不迭的拍去自己衣服上面的灰尘。
“姐姐，疼！”他一脸可怜的凑近我，我一动不动，还是端坐在椅子上面，静静的听着王胖子家里面的动静，听声音，王胖子他媳妇儿应该又闹腾着回娘家了，但实际上她只是为了让王胖子求她留下来。
我的面前忽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微微一低头，就能和这双眼睛对视。
我拍了拍他蓬乱头发上面的灰尘，他竟然一瞬抓住了我的手。
“姐姐的手真白！”他似乎有些激动的抱着我的手，一双黝黑又脏兮兮的小短手把我的手捧在怀里。
“姐姐以前是富贵人家吧？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还没有见过那么白净的人呢，最好看的，就是镇子上已经嫁到京城里面的赵家大姐姐了，她去年冬天才嫁出去的，但是我见过她，她可没有姐姐好看呢……”
他乐呵呵的一个劲捧着我的手，我虽没有拒绝，但是却对他奉承的话一律无视。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问题，他每天都会问，一天都要问很多次。包括这家的主人李二狗和他媳妇儿。
吃饭的时候，李二狗的媳妇儿把一块色香味美的肉夹到我的碗里面。
“小姑娘，你家人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我抖了抖筷子，不习惯怎么用它夹东西吃，索性直接把它扔到了桌子上面，然后把头埋进碗里面吃了起来，很多年后，老妖怪知道我是这样吃饭的时候也曾调侃我，这哪里是吃，这明明就是拱！
我不回答，我只吃饭，这已经是常态了，但是我知道为什么这一家人如此关心我的原因。
因为他们善良，又不够善良。
从镇子外面的一条大河里，向来起早贪黑了去干活的李二狗，发现了镇子的渡口上面横着一只船。
他们都说着只船看起来想城里面富贵人家才能只上的画舫。李二狗最开始看到这种和这个镇子贫穷的画风完全不符的画舫，自然只是好奇，但是并不敢贸然靠近。
直到他听到了画舫里面传来的歌声。
在这个晨曦都尚未爬上冬天边际的时辰，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李二狗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或者说眼前的这个画舫，不过是海市蜃楼。
但是真真实实的歌声，让他回过了神。
李二狗鼓起勇气往画舫里面走，画舫却空无一人。
后来听李二狗回忆，他说彼时的我，摇着一双腿，裙摆一晃一晃坐在画舫里面的一个很高的桌子上面唱着一首他们听不懂的歌。
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和一只带着数不清的值钱之物的画舫，住进了这座小镇子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农家人李二狗家里面。
当然，他没有把那只画舫搬回家，而奇怪的是，李二狗把我带出画舫之后，他流连忘返，最后从画舫里面一个华丽的房间里面卷了不少珠宝，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现实，他有些惊慌的问这我。
“小姑娘，你……”他想问什么，他自己都理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其实他想问的太多了。
为什么一个衣着华丽的纵容女子会出现在这里？
这什么这只画舫会搁浅在这个地方，还带着那么多金银珠宝？
为什么他面前的这个女子，看起来虽然肤若白雪，玲珑清婉，却恍若呆滞之样？
最关键的，我知道他想问的是，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手里面掂着的沉沉的金银珠宝，是不是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