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菲利克斯收回了刀锋,慢慢地又退回了那个他一开始隐藏的墙角,仿佛重新回归到黑暗里。
奇怪的是,外面原来时有时无的脚步声,在这时也全部远去了。
菲利克斯打量着他,幽幽地说,“你是偷溜进来的吧?竟然活着进来分会了……”
在这么个时候,也顾不得体面地寒暄了。维克多看着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也看着维克多,彼此轻声呼吸。在生存这个第一要务面前,所有体面的礼仪都被抛到了脑后,两个人分占两个角落,面面相对。
通过铁门缝隙漏进来的灯光,满屋子的寒光连成一片。
维克多还在方才那一刀的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如今终于意识到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刀枪如林。
“这是……”
“分会的兵器库,”菲利克斯示意道,“分会内部,所有供执行员紧急使用和缴获魔护卫的兵器都放在这里,那边有两个箱子,里面是各种型号的枪支和弹药。德国分会一共有两个这样的兵器库,西北角的那个是一号,这个是二号。”菲利克斯以手撑地,向上移了移身体,“你如果想冲出去,满屋子的武器,可供你随取随用。”
维克多没说话。他不知道会长是不是在说笑,可说这话时,会长并没有笑。
这让维克多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刀了,如果要作战,他随时可以从手边抽出一把最锋利的刀来——可零力超群的会长都选择躲在这里了,可知这个时候躲起来是最好的方式,他又不傻,自然也不会冲出去。
说起来,维克多之所以来这里,也不是闲庭信步走来视察的,他是狼狈地逃过来的。虽然,在维克多的概念里,他是因为没有了武器,赤手空拳,面前畸变后的怪物没有别的选择才只能落荒而逃,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他那时兵器傍身,他真的敢在那样的地形下以一敌十么?除此之外,还有个战力实在不俗的持金枪的魔护卫,给了他心有余悸的一枪——他才不能出去呢,躲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出去就必死无疑。
“分会出事了。”维克多喘匀了气儿,言简意赅地说。
“嗯,你都看到了。”菲利克斯苦笑道,“分会沦陷了,谁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放眼整个颜瞳会的历史,分会沦陷,千年之间只出现过三次。就这一点,我这个会长就难辞其咎。魔护卫是从分会的监控室动手的,他们融薄了墙壁,又砸出了一个口子,从监控室闯入,直接毁掉了分会的‘眼’。我们从没有准备过这种情况的处理预案,他们人数和血统又占优,只能任他们宰杀。”
“联系外面了么?”维克多又问,“我注意到大厅的电话线被切断了。”
“没有……为了防止我们和外界联系,魔护卫在袭击发动之前提前切断了电话线。他们把分会变成了囚笼。而且……说起来有些讽刺,当这场袭击发生的时候,在大厅里的那七名执行员,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要按一个紧急按钮给欧洲总会。”菲利克斯的眼神黯淡,语气也黯淡。
“风之组也出事了。”维克多又说。
菲利克斯点点头,好像并不对维克多的这句话感到吃惊。
“猜到了,如果不是风之组出了问题,你是不会深夜一个人闯来这里的。”
“会长……您刚刚说的‘活着进来’,是什么意思?”维克多忽然想起来对话开始时菲利克斯的那句话。
“狙击手正锁定着这栋建筑,从门口,到每个窗户,每一个出口都在狙击镜里。按理说,你是进不来的,可是你竟然进来了。”
维克多吃惊,“您怎么知道?”
“今晚德国分会有十一名执行员在值班,加上我,是十二个人。分会的值班制度是为了应对慕尼黑的突发状况的,如果事态已经大到十二个人都无法控制了,就应该联系所有执行员,活着联系总会。魔护卫突进来之前,就已经切断了这栋大楼里的有线通信,说明他们不想让我们联系到别人,这样分会陷落的消息就会沉寂在这个雨夜里,直到第二天天明。魔护卫能切断电话线,说明他们有这样的意识,那么,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菲利克斯顿了顿,“切断所有能联系外界的方式,包括人为的突破。银瞳战士一旦想逃,魔护卫挡不住,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安排一个锁定所有出口的狙击手……我不能确定外面正有一个狙击手,但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
维克多心脏骤然加速……还好方才没有选择跳楼出去,否则现在已经变成一具躺在积水里的死尸了。
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菲利克斯从兜里掏出什么白亮的东西,朝他晃了晃。
然后扔了过来。
维克多一伸手就接住了,是菲利克斯的手机,还有电,但也没用……果真如他想得那样,手机白亮的屏幕上方显示着“无信号”。分会的位置处于慕尼黑市中心,基站的信号自然能覆盖。维克多虽然不懂得物理学,但他知道,如果想屏蔽一个区域的通讯信号,方法有很多种。
只是没想到,德国分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中,没有成为庇护他的一方安所,反而成了囚禁起他的牢笼。
维克多熄灭手机屏幕,抬头看了看那扇铁门。
门外现在还没动静,脚步声也再没响起来。但如果魔护卫下定决心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寻找他这个乱入者,他们决活不过十分钟。
所谓死地,就是这样了吧?
“你不该来这里的。”过了一会儿,菲利克斯幽幽地说。
维克多摇摇头。
“告诉我,孩子,”菲利克斯叹一口气,“风之组怎么了?守约之所也遭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