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柯有时候会想,像苏子夏一样的女孩,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比如高二那年,陈雨柯他们班和约好了隔壁理科班打篮球赛,友谊赛。虽说是友谊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是你知道,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就是喜欢争强好胜。火药味早早地就在两个班之间弥漫开了。隔壁班男生技术不行,派头到很足,一群左手上篮都不会的家伙竟然还动员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组成了一个拉拉队,为他们的右手上篮加油打气。这可气坏了陈雨柯班的大黑,这么一来首先在气势上就输了,你想想,偌大的球场上,只有喊着“十四班加油”的甜美女声,打球也没劲。正好陈雨柯也生气,不过他生气,大多还是出于嫉妒。
于是这两个气鼓鼓地家伙就凑到了一块儿,大黑这小子语言功力有限,记不住汉语里面的众多动词,很多时候统一用“搞”代替。大黑说:咱这样不行,虽然这帮菜鸡球场上肯定搞不过我们,但人家这么一搞,输了也是虽败犹荣,我们得在气势上搞住他们,这样才是全胜。
陈雨柯兴奋地攥紧了双拳:我靠好啊。
大黑:那这样吧,咱们班也搞一个拉拉队?搞一个档次更高的,比那帮菜鸡要高得多的。
陈雨柯兴奋地攥紧了双拳:我靠行啊。
大黑:你去搞定苏子夏,让她来当个拉拉队队长。
陈雨柯兴奋地攥紧了双拳:我靠妙……啥?
大黑气得在陈雨柯头上打一巴掌:你咋这么笨呢!拉拉队队长啊,拉拉队是啥,是我们门面,是我们的脸,你想想啊,脸有多重要……你在游戏里捏脸都知道捏个漂亮的,我们能搞个恐龙妹来当我们的拉拉队长?
陈雨柯被大黑唬得不行,就去直接问了。陈雨柯笨拙地以为以他们两个的关系求她帮个忙不还是小菜一碟……好像这种“关系好”完全是通过互相打击建立起来的,不能同风雨,不能共享乐的那种。但陈雨柯这么个二货,也分不出差别。陈雨柯还记得,他去找苏子夏的时候,是个午后,阳光像海潮一样洒满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很美。陈雨柯就蹲在小女神的旁边,在午后热烈的阳光里满脸智障一般的期待,结果苏子夏径直甩给他一张臭脸,于是陈雨柯的脸也跟着臭了。
当时他是这么问的:苏女神,帮个忙呗,能不能当我们班的拉拉队队长,帮我们到球场上加油,我们要搞死十四班那群菜鸡!
陈雨柯不自觉地使用了大黑惯用的动词。
苏子夏:啥?
陈雨柯满眼桃花和星星:拉拉队队长啊……就是穿着白T恤,超短裙,马尾辫,在球场边蹦蹦跳跳加油的那种,可好看了……
然后苏子夏摆了一张臭脸就走了。
陈雨柯一脸茫然地蹲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觉得愧对那个下午那么好的阳光。
他当然不能强迫苏子夏做她任何不喜欢做的事情,他有自知之明,尝试了一次不成功,接下来就算有千次百次都是作罢。那个小姑娘,倔起来别说九头牛了,九九八十一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小小的身体里能量可大了,有一股比一百头牛更大的牛劲儿。有时候陈雨柯会觉得,苏子夏和他的妹妹,陈雨漪,在某些很深层次的方面,她们两个姑娘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除了长得都很漂亮。
当然陈雨柯是看不懂的,他也就知道苏子夏和他的妹妹一样都很漂亮。
最后拉拉队的事情还是大黑搞定的。大黑搞不定苏子夏——没人能搞定苏子夏——但却能搞定班里除了苏子夏之外的所有女生。于是那天下午的篮球赛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两个班的拉拉队之争,风头更盖过了球场上的男人之争。到最后整个球场的女生都没有人为自己班的男生加油了,扯着嗓子就开始漫天吆喝,一浪一盖过一浪。你可不知道那群女生声音大的,让两个班打球的男生苦不堪言,纷纷对当初组建拉拉队振奋士气的决定后悔不已,震得耳朵疼,最终比分焦灼,握手言和。
但让陈雨柯想不通的是,那天下午,喊得最大声就是那个当初拒绝了他的苏子夏。
她就站在那群女生的中央,如同众星捧月,个子不高,蹦蹦跳跳。她穿了粉色的衬衣和蓝白色的短裤,露出白皙匀称的大腿,随着她的蹦跳,有些暗黄的长发就在午后的阳光里起起落落,甩出一圈又一圈的五彩光晕。
T恤没那么小,短裤没那么短,也没有利落的马尾辫,可就像陈雨柯说的,真的很好看。
那是陈雨柯唯一一次看苏子夏穿那样的衣服。
再比如高三,陈雨柯被送去澳大利亚读书的计划还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考虑过高考填报志愿去哪里的问题。这件事情在陈雨柯的人生里算是一个里程碑,因为在他过去的十七八个年头里,他还从没有这样考虑过人生。陈雨柯觉得话题十分沉重。恰巧那时一模的成绩出来了,陈雨柯成绩单上的分数是以四开头的,这让他愁得不行,对比一下苏子夏六百多分的成绩,觉得追不上这个女孩的脚步了。
他当时还没有这个意识,以他们家的财力,只要他提要求,他在任何一个城市总有去处。
于是一代学渣陈雨柯要凭借这剩余的三个月时间奋进了!
那时恰逢苏子夏跟学校广播台有了些微的交集,认识了一个同级的大神。那个男生是广播台的台长,样貌端正,家境优渥虽然不及陈雨柯家那么优渥,但富家子的气质要甩陈雨柯这个好似贫民窟出来的好几个层级,数学上的天才,身高185,钢琴十级,打得一手好篮球。那个时候苏子夏每天跟陈雨柯说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关于这个男生的,生生把陈雨柯逼出了怨妇情结,天天叫嚣着要和那个男生球场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