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煊徵接起电话来轻声问。
对面还没说话,煊徵就仿佛听到了热带的风响和日光炙烤大地的声音,那些热带的风流,携卷着漫天的黄沙从沙漠深处而来,经过阿布扎比、迪拜和沙迦的上空,一直吹进蓝色的波斯湾。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动用了半个藤蔓家族的力量,但很抱歉,至今,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是说,他的履历很干净?”煊徵问。
“不,二少爷,我的意思是……我们查了三天,但几乎相当于什么都没查到。”男人的声音里仿佛掺杂着西亚的沙粒,“莱昂·布兰奇整个人都是突然出现的,或者,是有人刻意隐藏了他的过去,我们无法轻易触及……很抱歉,二少爷,是我们无能。”
煊徵站在雨幕前沉默了几秒钟。
“不怪你们。”煊徵回头看了看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划着刀叉的两个人,“当初煊麟动用了整个家族的力量,不是也什么都没有查到……你们做得很好了,继续查下去吧,再过几天……或许你们就可以撤回了。”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煊徵猛地抬起眼睑,“你知道了什么?”
“有人在今年4月15号的晚上见过莱昂,在沙漠里。”那人说,“他是从沙漠里来的,那个人的车经过莱昂的时候,他是徒步,正赶往迪拜。他背着包,对着道路中央竖起大拇指,但那个人没有停车。或许他从很长时间之前就已经在徒步了……大概走了很长时间。”
“这个我知道,”煊徵皱了皱眉头,“他进大厦的那一天晚上,他的衣服和他的人一样狼狈,很明显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且他的衣服上还有沙粒……是那种细沙。”
那是种细沙,煊徵知道那种细而软的沙粒只有沙漠深处才有……如今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莱昂的场景,除了背后交叉的两把长刀,煊徵再难将他与那个偏执又落魄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了。他洗了澡换了心情,融入一个精英的组织,两个形象再难重叠。他像一柄孤独的刀突然出现在了夜晚的大厅里。他为风之组,为整个种族带来了巅峰的零力和天赋,却没人知道他的任何过往。
没人敢在自己的小组里留下这样一个人。
至少煊徵还做不到用人不疑,于是他秘密地动用了藤蔓家族的力量,要调查这个神秘的大男孩,他的组员。方才,他跟屋子里的两个人扯谎了,号码不是德国分会的,他作为一个组长的原则告诉他不能撒谎的,但也实属无奈,很多事情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很多人都小看了煊徵。他的情报线和煊塍煊麟的都不同,他自己培养的,在家族内部。
煊麟调查不到的事情,他或许可以。
“但他并不是只靠双腿走过来的,”电话那头的男人又说,“这才是我们查到的消息:有人说,在距离迪拜600公里外的地方,有人用货车载过类似的年轻人……至于那个人是不是莱昂·布兰奇,我们还不能确定。”
一丝微笑在煊徵脸上勾勒开,藤蔓家族总算为他带回来了些正面的消息。
“那就去确定,”煊徵说,“你还需要多久,一个月?我需要他知道他来自哪里,他的老师是谁。”
“一个月。”男人想了想说,挂了电话。
煊徵收起手机,对着雨幕,轻轻地呼了口气。
史蒂芬忽然抬眼,望向男人的头顶。
男人微微动容。之前男人只是盯着史蒂芬的身形,提防着他突然变化的动作,但这一瞬间,他忽然看清楚了史蒂芬的眼……很奇怪,男人从史蒂芬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惊悸,不是懊恼,也不是屈辱和愤怒,而是一种……悲伤。
一种男人理解不了的,悲伤。
史蒂芬不是在看自己,男人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许是大雨,或许是自己头顶的远天。
“又是这样的大雨天……爸爸。”史蒂芬轻声说,像是以一种如释重负的心境,轻轻击断了自己内心的一根弦。
从此他再不受控……
男人猛然一惊!隔着雨幕,男人依靠自己银瞳战士的超级听力听见了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品味,下一瞬间,史蒂芬忽然从雨里消失了,这一刹那,雨丝下坠的轨迹都被强行拉斜。但男人还是看到了……他捕捉到了史蒂芬跃起来的身影。从静而动的那一瞬间,史蒂芬就如同扑击的猎豹一样跃起,撕裂了周遭的雨幕,虽然手无长刀,却依旧无比犀利。
风起!
疾驰!
银瞳!
一系列反应瞬间在同一个身体内部如火山般爆发,海浪般的音波拂过男人的全身。男人猛地抬头,在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影子之间,他的目光首先接触到的就是一双纯粹的银瞳……到底是悉尼分会最杰出的执行员,发动的一瞬间,就已经银瞳沸腾!
史蒂芬在空中如大鹰展翅,膝盖仿若石锤攒起,重重下击。
男人高高举起伞,待史蒂芬进入伞内,同时矫捷地侧身,就躲过了史蒂芬膝盖的重击。
高高跃起,在空中蜷缩身体,随后膝击而下,这是泰拳中的招式,配合腿骨的坚硬,十分凶狠。银瞳战士的肌肉力量和跳跃能力都比泰拳手强得多,史蒂芬在做出这一些列动作时,竟然显得暴力而优雅。
突然其来的闪电在空中留下两个黑色的剪影。这一瞬间,两个人在雨中交错,男人旋身一周,像个优雅又壮硕的芭蕾舞者,而后张手收起了伞,史蒂芬的身体掠过了他……他的伞在半空收拢,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杆,长杆在雨幕间画弧,击打向史蒂芬的后背。
男人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一柄伞……竟然被他挥出了铁锏的声势!
史蒂芬踢空了,他落地,溅起无数水花,随即收住了方才一击的攻势,转身,抬手就握住了破空而来的伞柄。他的抬手动作显得轻盈而随意,那把黑伞雷霆万钧的瞬间就消失于史蒂芬的指尖,随即,他握住黑伞的手似蜘蛛般爬行而上,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食指就触摸在了雨伞的开关上。他稍加用力,开关就被按开了,同时手臂沿着伞柄的金属条上行,随着手掌的上移,漆黑伞面也慢慢张大,如同在雨中盛开的黑色花朵。
他收缩力量,另一只手肘出击,将光滑的伞柄一折两段。
史蒂芬双臂大张,仿佛撕扯着什么……在这一刻,漆黑的伞面在他眼前膨胀到最大,一阵风袭来,就被风流携带着升到空中。
两个人彼此架着手肘,看着折断的黑伞在风雨里飘舞,最终缓缓坠落到马路积水的水面上。
史蒂芬忽然如蓄力的蚱蜢一般,平地起跳,一脚踏向了男人的前胸。男人架起双臂,史蒂芬的脚心踢在男人双臂交叉的地方,反作用力使两人转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