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内部空间很大,说是有三层,不过是有三层紧贴着墙壁的铁架,中间的大片空间都是由地面直达库顶的。仓库里停着几台型号各异的重型挖掘机,就像子宫里的胚胎一样蜷缩在一个方向。仓库的一楼到二楼,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呈煊家贸易大厦一样的环形,是铁质的,紧贴着仓库的墙壁。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爬到二层到三层的楼梯上了,并且还在像只兔子一样不断向上。
史蒂芬负刀在背后,一跃而起。
风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忽然从地下涌出的喷泉,垫在他身边,簇拥着他,伴着仓库里的扬尘,史蒂芬腾空而上。出于血统和运零能力的限制,他还做不到御风而行,但借助风力他还是能够高高一跃,抓住了第三层的栏杆。
这时男人才刚刚爬到第三层,史蒂芬已经在他前面了,他左手握着刀,要截杀他!
男人看见了史蒂芬的身形和他的刀光,他们如一个牵连的整体倒映在男人淡绿色的眼瞳里,但男人没有做出任何进攻或者防御的姿态。
他的气场是极其温和的。
他甚至把长刀收回了鞘里。
突然温暖的红光照亮了整个仓库,像温润的太阳在仓库里升起。成千上万炫目的火焰从男人的双臂之间激射而出,刹那之间史蒂芬的视野被焰流充满。
三阶!
史蒂芬无处可躲,坠了下去!
但毕竟是悉尼分会最杰出的执行员,史蒂芬的反应够快,在坠落的过程中,他重新召集了簇拥的风流,改变了下行的轨迹,伸手握住了第二层的栏杆,纵身一跃翻了进去。他抬头,能听到魔护卫在楼上铁架上奔跑的声音,能感知到头顶金属的振动,通过声音能确定对方的位置。
“再见了……史蒂芬!!”他听见男人喊。
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总觉得他的逻辑思维遇到了什么阻碍,无法畅行无阻地思考……男人的声音在偌大的仓库里循环回荡,形成大大小小的无数回声,在天赋的极致开启下,三个弯度,二十八层阶梯,史蒂芬两秒钟就爬了上去。
但男人已经不见了。
在二楼,史蒂芬还能听到楼上鞋子踏在铁皮上的声音,这才过了两秒钟,楼上就已经空无一人了,连男人的影子也看不见。
他的声音也消弭了。
史蒂芬环顾四周,再也看不见男人的影子。说起来他并不明白男人跑进仓库是为了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是死路,男人跑进这么一个地方就犹如困兽之斗,可对方分明还没到困兽的境地,甚至在仓库的对战中,男人还握有起手的优势……他想不明白。
同时他也想不明白,仓库很空,第三层的景象一览无遗,没道理男人跑了上来,又会突然消失。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史蒂芬看不见他,他的声音彻底在这片空间内消失了,甚至空气中男人残留的味道,也在慢慢变得稀薄。
第三层是仓库的最高层,正对着底层仓库门口的位置,像仓库在底层的入口一样,第三层也有这样一个宽大的出口。出口外是几十平米的铁架台,在铁架台的尽头,就矗立着那面宽大的白色广告板。
史蒂芬看了一眼广告板,又回身望了一眼仓库内部。
他深深地呼吸。
一瞬间,如万川奔涌。
感觉领域无声地激发,他闭上了眼睛,在这一瞬间,半径五十米的工业区变成了红外线图像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蕴藏着各种信息的气流在史蒂芬身边流转……由极静转为极动的瞬间,史蒂芬忽然转身,手臂发力,手腕轻抖。
长刀的光如星辰一般闪耀了一下,仿佛在空气中停滞了零点几秒一般,而后翻转而出,刺进了那面薄而宽大的广告板,又瞬间突破了出去。伴随广告板纷纷扬扬的碎屑,明亮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似的直线,径直刺进了男人身旁的泥土里。
透过长刀撕裂的广告板缺口,史蒂芬终于看到了男人。他就站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背着双手,衣衫板正,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身边是史蒂芬的刀。
原来他在那里……史蒂芬仍旧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去的,可男人就在那里,等着他。
男人轻轻跨一步,拔出了他的刀。
史蒂芬踏前一步到铁架台上,夜风扬起了他的头发。他像方才站在钢材堆积的房顶上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男人一手拿着自己的刀,把史蒂芬的长刀握在手里,朝他示意,意思似乎是说:嘿,看好了。
他冲着史蒂芬的方向,把长刀扔了出去!
男人扔出的直线,比史蒂芬掷出的还要笔直,如同铅笔在刻度尺引导下画出的射线,完美地刺穿地黑夜!但是男人扔偏了,史蒂芬不用躲也刺不中他,反而掠过了铁架台。但史蒂芬知道男人的意思,如果他不接,没有了长刀的史蒂芬战力会大大下降,即使他再追击,男人也会轻易地解决掉他。
他没得选……
长刀彗星一般从铁架台般划过,史蒂芬一跃而起,握住了彗星的慧尾。他和长刀一起飞了出去。十五米的高度,史蒂芬手腕翻转,刀身横立,仓库的墙壁是几层铁皮简单镶嵌而成的,史蒂芬大吼一声把长刀直接穿刺了进去!长刀刺穿了墙壁,坠落的速度不减,以这把长刀的锋利,史蒂芬竟然把整扇墙壁割出了一道弧形的裂口!
史蒂芬终于落到地上,用力拔出了刀。
“你在……哪里!”
再睁开眼,他的瞳仁已经爆炸成了沸腾的水银,杀意再次盈满。
但当史蒂芬拿着长刀重新跳出来时,男人已经消失了。月光还是清亮如水,洒在空空荡荡的工业区。
他的猎物,追了一个晚上的猎物,跑掉了。
疲惫感忽然一瞬间笼罩了这个大男孩。他忽然意识到,男人了解这个仓库,就像他了解那所悉尼的大学一样,他是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的。这个和他同样年轻的男人,或许有机会杀了他的,但他还是全副武装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