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死了。在一次任务中,一枚单兵导弹直接贯入他的肩膀,撕裂了他的上半身。你知道,有些东西,是再强的控风能力也躲不开的。”莱昂有些哀伤地说。
史蒂芬心里一酸,同时落实了一个结论。
他的父亲死了,莱昂的父亲也死了,如果他的记忆是真的,那两个男人真的因为某件事情起了争执,并差点毁了他们的房子,那么这场争执的起因,就永远成为了一个谜。
两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里,与他们的白骨同眠。
“那是2001年。他的死,我是没有亲眼看到,是他的战友们告诉我的。一群握着枪的粗糙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去隐瞒和欺骗一个孩子,就照实说了。我当时就疯了,可能是我血管里流淌的特殊血液发挥了效果,谁也拦不住,谁也追不上我。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后来我开始在战火里流浪,再也没有碰到一个美国人,直到一年后我遇上了我的老师……我的记忆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有时候,人会刻意去回避一些东西,不去触碰它。”
虽然在讲这些的时候,莱昂脸上一直盈着淡淡的笑意,可他眼睛里的那种光芒还是黯淡了下去,像海洋中央的微弱烛火。
“你是银瞳战士,那么你父亲也是银瞳战士啊。我们的父亲,原来他们都有着同样的血统,并且他们之间的牵连,又随着血液流淌到了我们身上,真是奇妙。”莱昂看着史蒂芬。“我还记得,你的父亲是个很沉默的人。”
是啊,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下子就被你抓住了精髓,没想到你还记得。史蒂芬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他也死了。”史蒂芬开口就是这么几个字,并没有责怪。
很奇怪,他花了这么多年去忘掉这段往事,反而它像不服输的小虫子一样越来越往他的心里钻。可就在这几个月里,他好像突然就把所有的前尘往事全部放下了。如今他说起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面,并没有那么大的波澜。
2001年……他默默地想。也是2001年。
2001年夏天的那场大雨带走了好多东西,他原来的生活,他的父亲……同时也把他带上了另一条路。他仿佛丢掉了九年的时光,开始一个人重新生长。到波利斯,到旧金山,到悉尼,从穿一条破旧的裤衩,到穿上洁白的执行衣,握起一把手工打造的长刀。九岁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他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样。
同时他想不到的事情是,他幼年的小伙伴,原来他们在同一年里,都失去了自己最依赖的人。一个在东半球的雨水里,一个人西半球的狂沙间,两个人在陌生的环境成长了起来,却又走上同一条道路。命运就像一张网,错综复杂,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交汇点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莱昂吃惊。
史蒂芬摇摇头。
“你这些年,很苦吧……就像我很苦一样。”莱昂轻声说。
他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故事很长,但很单调,这些年来我很少开口,也很少有人会感兴趣。如果我们能这从这里出去,”史蒂芬望望角落的监控探头,默默地说,“有时间了,我可以说给你听。”
“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莱昂点点头,也向四周张望。
“地下呀。”陈雨柯终于抓住了时机,抢着回答,“是煊家的地下,早上有黑衣侍者敲我们的门,一路领下来。莱昂大哥你也是这么下来的吧?”
莱昂苦笑,“我是被****弄翻了之后,被他们扔下来的。”
“****?”史蒂芬皱眉,“同样都是银瞳战士,他们怎么能对同族人用这种东西?这是煊家的待客之道?”
“煊家的待客之道或许是无可非议的。”莱昂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起来,他们对我已经极尽礼遇了。对他们来说,你们是客人,但我不是。护零者大会的名单上本没有我,我是拿着两把刀闯进来的。”
史蒂芬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陈雨柯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的?”
莱昂笑着耸耸肩。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知道藤蔓家族么?”
陈雨柯摇摇头,他发现不管问什么自己都是摇头,像个白痴,感觉很不好意思。看看大哥,他也摇了摇头,陈雨柯顿时觉得心理平衡起来。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昨天引我下楼的黑衣侍者,他跟其它的侍者不一样。他的黑色制服上镶着金边,似乎是某种地位的象征。他说他来自藤蔓家族,胸前还有藤蔓形状的徽章,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样的家徽。”
说起那个穿黑衣制服的男人时,莱昂又想起了他站在那幅荧光的画面前的样子。他遵循着家族继承人的意志,用一个孤单的背影一步步走下螺旋形的楼梯。在煊家的地盘上,他像是持弓的猎人,他的语气里都是居高临下的狂傲,但似乎又怀着……某种悲愤?
藤蔓家族。
“领我们下来的黑衣侍者,衣服上也有那样的金边……或许他们是同一个人,又或许镶金边的黑衣侍者不止一个。”陈雨柯说,“其实我还没太搞懂哎,他把我们关在地下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魔护卫都是最底阶的,没有任何一个开启了天赋,零力也极其稀薄。”莱昂蹲下来,揪着魔护卫的绒毛,“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魔护卫,不是捕捉的,而是人工豢养的。煊家把魔护卫当作动物来培育和豢养。”
“但从来没听哈耶克老师说过煊家地下有个养殖场。”陈雨柯说。
“你现在知道了,你什么反应?很吃惊吧,觉得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公布之后,你的反应就是大众的反应,你的想法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史蒂芬说,“这种东西,一定是作为家族最大的秘密存在的,花费十几年建构,只能用一次。即使哈耶克教授地位再高,他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