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也不在意，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们昨天抵达时，我在广场上注意到了大厦的另一侧是宽阔的林地和草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留那么大面积的闲置土地出来，不只是为了为这座城市增添绿色，更重要的是为这座地底建筑拓展地面空间吧？”
依旧没有回答。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者，这个时候，还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步伐丝毫不乱。
“你们没有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商业地段上修建新的建筑，是因为你们知道，只要地面有了新的产业建起，城市公共设施就免不了从地下经过，以各种输送水或者天然气的管道，为这些固定资产提供存在的必要条件。所以你们干脆闲置了，而且煊家甚至有能力在迪拜城市规划部门里说上话，使城市的地下管道结构发生微调，完美地避开了这一本该是高峰的区域。”
不管史蒂芬说什么，侍者始终不动声色地在前面走，仿佛史蒂芬的推断不过是自己在喃喃，或是一个睡着之人的呓语，而不管是什么，都是与侍者毫无关系的……不过陈雨柯倒听呆了。
猪一样简单的脑回路总是被各种推断惊到。
“我只有一个问题，”史蒂芬看着黑衣侍者的背影问，“……能告诉我，这幢大厦的底部空间总共有多大吗？”
黑衣侍者终于说话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动声色地回答：“对不起，史蒂芬先生。或许你的推断很精彩，精彩到全部言中，丝毫不差，又或许一切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真相还在你不可预知的迷雾之内……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的任务只是把你和陈先生送到你们该去的地方，解答问题并不在我的受权之内。”
“明白了。”史蒂芬倒是也没有失落。
“另外，善意地提醒你们……”这一刻，侍者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史蒂芬也和陈雨柯停下了，三个人在黑暗里对视。
史蒂芬觉得，他就像一只匿行在黑暗中的毒蛇。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过问为好。该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告知你们，但有些不该你们了解的事，知道的越多，对你们就越危险。这里不是中国，不是悉尼，这里是迪拜，银瞳的王都。”他的声音很冷，“这不是煊家授权于我要传达的意思，这是我代表个人……给两位的警告。”
说完，他忽然笑了笑，浅黄的额发垂了下来，几乎要遮住眼睑。
陈雨柯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史蒂芬，但史蒂芬什么也没说，似乎也没觉得被威胁了，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对方在问他有没有吃过早饭一样云淡风轻。
“那么，请跟我来……我们就要到了。”侍者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脚步又加快了。
很快，莹白的光芒就出现在了视野里。先是一个点，一片影子，后来逐渐变大，逐渐变亮。光芒是由一扇玻璃门发出的，一扇门，是两个空间的通路，也就是说他们方才经过的通路不仅仅是通往某个地方的通道，它还是分隔空间的墙壁。而按照这个方位，如果刚刚长廊的一侧都是门后空间的墙壁，那安全门的后面，应该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房间。
史蒂芬觉得，他要见到足以让他也心潮起伏的东西了。
安全门一侧也有一个亮着光的读卡装置，侍者又掏出了一张卡，门禁卡划出，安全门张开。门打开的一瞬间，史蒂芬觉得有些失望。他倒是没有对这个房间里藏着什么有过具体的绚丽又诡异的遐想……但是他觉得，这么煞费苦心打造的地下空间，不应该是一个这么普通的地方。
面前是一个面积不亚于地下停车场的实验室，虽然空间很大，但被随处可见的柜橱割成了无数个隔间，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手持各种实验资料或者研究器材在这个空间里来来往往。一眼望过去，整个研究室里至少有上百人，但没有人交谈，只能听到金属器械碰撞和机器运转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非常单调。
巨大的地下研究室。
史蒂芬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正端着银色的托盘走过，目不斜视。托盘上端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液体是褐色的。史蒂芬注意到，那种褐色的液体特别粘稠，底部似乎还沉着什么球状的物体。
女孩的背影绕过一排文件柜，就消失了。史蒂芬下意识回头地看了看陈雨柯。陈雨柯眼睛还没适应突然而来的强光，他正在……戴墨镜。
“陈先生，史蒂芬先生，这边请。”黑衣侍者已经走出去两米远了，回头对他们微笑。
史蒂芬马上跟了上去。“大哥，我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你猜到我们要去干嘛了么？”陈雨柯匆匆忙忙地赶上来，在背后轻声问道。
史蒂芬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脑子里还浮现着方才的那一幕。
那个女孩，她没戴橡胶手套，穿着白色的像医生白大褂一样宽松的防护服，纤长的手指似乎有练过钢琴，皮肤那么白皙。她身材瘦瘦小小，黄色的卷发披散在两肩，端着一个透明的罐子，在白色的灯光下越走越远。那罐子里的……是眼珠么？
“陈雨柯，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史蒂芬低声说，“站在我后面。”
“好。”陈雨柯一缩脑袋，打了个寒颤。
两人跟随黑衣侍者穿越一排排实验桌，档案柜，一个个单独的实验隔间，最后在一扇白色的不起眼的门前停了下来。黑衣侍者再次上演魔法绝技，掏出一张门禁卡，他们注意到，这张门禁卡无论是颜色还是图案都十分特殊，卡面上手绘着一只银色的瞳孔。
随着指示灯又红变绿，足足有三十厘米厚的安全门沉重地移开。一路走来，无论是电梯门，地下车库角落的暗门，还是实验室和长廊之间的安全门，都不曾像这样的厚实和沉重。史蒂芬恍然觉得，这扇门不是单纯地为了隔绝空间……
而是为了……关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