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将军见安林愣神,有点着急,忙喊安林,安兄弟!有我在,莫担心,说说该怎样办?
安林回过神,忙在脸上挤出笑,顺着范将军的话说,有你在奉化,我一点不担心鞑子会杀过来,就是害怕屈知县依然藏在奉化城中,万一半夜聚众闹事,令我们促手不及,难免危险!
范汝增果然害怕,由于心情突然紧张起来,他说话有点哆嗦,当着安林的面,内心里十分惭愧,堂堂的太平军大将,也有难受时刻。
于是,他忙稳住神,但眼神涣散,无法闪烁出往日凌厉的光彩,他想说话,让安林找出屈知县,杜绝后患,shetou却有点不太听话。
安林圈着满脸笑容正等待范将军指示,却见他半天说不出话,心想,他可能顾忌自己的将军面子,不想多杀人,再说,屈知县不算太坏的官员,杀他似乎有违天理。
安林没想到因为范将军害怕,导致shetou僵硬,说不出话,他甚至想诱导范汝增两句话,就说屈知县是个坏官,整治奉化百姓们于残酷之中,实属该杀,收拾了屈知县,范将军就是奉化人民心中的大救星。
幸好,范将军深深吸口气,肚子里悄悄运行几秒钟的小周天气功,立马稳定住激荡的心情,他重新张嘴说,安林你马上回去,发动天地会众们搜索屈知县,今天务必抓到他,即刻正法,以免夜长梦多。
安林一愣,心里隐隐有丝惋惜,可怜屈知县,坏事虽说没有做多少,却要背上恶名到地狱,真是上辈子长错了脑袋,为官时期,委实不懂做人情落英命的诀窍。
安林想到流芳后世,心中不禁一动,自己涉黑多年,留点英明在后代的想法,却愈来愈浓,令他想起曾经黑暗无底线的生活状态时,心里面不由自主充满说不清的愧疚。
不过,安林努力使自己的心肠强硬起来,他使劲往屈知县的不当行为方面去想,只有想起对手的丑恶言行,才能激发出他莫大的斗争热情。
假如对手们都是真孔孟类型的好人物,安林曾经黑透了的坏心肠也会踌躇一番,委实硬不下劲头修理这样的人物,完全站在正义立场的对立面,成为不是人的人渣。
安林常在黑道混,知道黑道上的人物还要讲究个江湖底线,他经常来往与官场与民间,各色人物都要见识,自然不能单单背上恶名招人烦恼。
现在,安林认为屈知县在奉化的错误不少,这样容易犯错的官员,不值得为他保持交际底线,出卖他的一切,风险应该较小,不至于以后遭到正义之士的报应。
于是,安林咬咬牙,决定卖掉不识趣的屈知县,他骨碌一圈眼珠子,本能上看看四围,令范汝增有点着急,喊他快点说,生怕晚了,屈知县真敢聚众造反。
安林忙喊出口,范大将军请跟我走,带上兵丁,马上包围奉化县第一财主张德水的豪宅。
想起张德水的家,安林心中不禁一动,借抓屈知县之机,打着搜查旗号,顺便挖挖张德水家里储存的财宝,就是最大的收获。
他刚要把这个想法告诉范汝增,也算马屁一番,让范将军美美赚笔外快,自己跟着发点财。
不过,幸亏他的脑筋转得快,安林突然想起范将军刚才说张德水的话,都是自家兄弟,需要给点面子,万一范汝增不愿意巧取豪夺张德水家里的财宝,自己就算两面不是人的材料,不管是范汝增不高兴,还是张德水记恨在心,大家都会把一身子的烦恼全摔给自己。
于是,安林只能打算到屈知县为止,再也不能在张德水身上寻找财富机会。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刚想随口‘呸’,往地上狠狠吐口痰,既是清清嗓,也是显示内心中极大的不服气。
不过,他知道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忙使劲咽口唾沫,生生压住火气,眼前却是杀气正盛的长毛军,弄不好,就会人头落地,和地球拜拜!
安林可不想早死,人间许多快乐还没有享受痛快,纵使这辈子进不到官场,他必须在民间尽享玩乐,不枉来到人间一趟、
安林使劲咽口唾沫,都说吞津养生,今天就算体验一番,接着,不等范汝增回话,他又忙说,我们现在就去张德水家里,抓他出来,即刻正法,以免祸乱。
范汝增的喉咙里禁不住咕嘟几声,他觉得有些突然,但危险就在面前,令他没有一丝犹豫的时间。
于是,范将军大声喊师爷,快点传令郭将军与万将军二人,让他们到我这里来。
师爷在屋子外面随声回应,马上就去通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近而远,师爷大概一路小跑出去,生怕耽搁范将军的大事。
等师爷爬到郭、万两位将军驻地,估计心脏也快颠出来,不过,这个师爷狡猾,虽说紧急,却知道保养自己,甫到院门口,就唤守卫亲兵,你暂时不要看门了,快点到府门外找个轿夫,我要去送命令。
守卫见是范将军的贴身师爷,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得罪不起,忙撒开脚就往左前方的十字街口奔去,他知道轿夫们不忙的时候,喜欢在那里休息。
守卫兵士刚转身走开,却从右边街上上开来几顶绣花缎面轿子,师爷以为是轿夫主动揽生意,忙朝轿夫招手,让他们快点过来,他愿意出大价钱,反正是公事,可以公开拿军营里的钱财报账。
三顶轿子一直冲到师爷面前,才停下来,师爷刚想说两句去哪里什么价钱的话,却见轿子帘子掀开,钻出一个十分富态的人物,看见师爷一身军束装扮,忙热情招呼,军爷辛苦了!我是奉化城的商户张德水,特来拜访范将军。
张德水听从密友林大人的安排,备了两份重礼,准备等待太平军主持奉化事务后送出去,昨天,太平军刚破城,他就想马上送礼给安林与范汝增,但被林大人劝阻。
张德水当时有点急,埋怨密友耍他玩呢!当天不上贡晋见,却要隔天再送礼,范将军万一认定自己故意摔脸,还不是要自己的命?
不过,林大人安慰他说,已经联系上范将军身边的人物,破城之后,一定会想法保护张德水一家人。
当然,林大人知道屈知县藏在张家,但他没有说破,故意当着张德水的面说,听长毛里的线人密报,范汝增一般对主要长官不感冒,认定主官们都是权财小人,只会自私自利,根本想不到属下民众,实属该杀该死的角色。
说完话,林大人故意深深叹口气,显示一副无奈状又说,只好听天由命吧!
张德水想到自己的亲戚屈知县,此刻正躲在自己家里,不知道长毛军会不会盯上他?由此连累自己。
他知道林大人关心自己,担心屈知县的罪过算账在自己名下,实在不行,甩掉屈知县,保证自己的安危。
张德水转而想到与屈知县的亲戚关系,心中不忍,于是,他努力在脑袋里搜索一圈,尽量往屈知县的不当言行上面想,以便勾起心中的怒火,去冲淡那股由于亲情所带来的不好意思。
无论他怎样去想,他与屈知县之间的亲情却无法回避,他只能听天由命,任由太平军发落。
于是,张德水在脸上挤出更多无奈的神情,权当安慰自己要面子的心思。
不过,张德水想到请客送礼的程序,联想到屈知县的处境,似乎可以再花点钱,保住屈知县的命。
他刚把自己这个念头说给林大人,却被林大人摆摆手说,你管不了的事情就莫再插手,屈知县不属于聪明人,许多事情都已经被他搅合乱了,我看了屈知县的天相,主线犯冲,估计有血光之灾。
张德水被惊得两腿发软,差点跪下,幸好及时清醒,重新站稳,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大人见他神情紧张,知道他害怕被株连,忙安慰说,屈知县的天相上只是独冲,说明长毛军只会拿他一人开刀,并不会殃及他人,你大可放心。
林大人说完,感觉不能令张德水放心,忙凑着他的耳朵说,要想稳妥一点,就需要把财色意思尽快到位,让那个范将军拿了手软,纵使身边有人撺掇收拾你,他也不好意思下手。
林大人说到这里,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面带笑容又说,张兄弟!你委实不用担心,我在天地会等帮派方面有些关系,可以通过太平军中的会众线人,提前疏通范汝增的关系,保住你全家的安全。
张德水又是一惊,不过,心中充满甜蜜蜜,知道自己不会死,大不了折点财,这年头,不求人都要上贡,何况有求于人?并且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情。
于是,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绽开笑容,想问林大人怎么认识这些人?自己混在天地会,除了安林,多数会众不认识,更谈不上私交,困难时期只能求大头目安林,谁知安林不但架子大,胃口也大,一点不像熟人间的办事状态,纯粹的金钱关系,令张德水花了钱,却在心中堆积更多的难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甚至不如动物。
刚才,他让管家去安林宅院打听一下,确认安林是否在家?他好去送礼,但昌旺气吁吁跑回来说,街上太乱,到处都是人,估计城池快破了,大家都在逃命呢!
张德水听他说街上的事情,忙打断他,问他见到安林没有?
昌旺忙说正事,他去安林宅院转了一圈,问了附近几个铺子里的店户,大家都说安林好几天都不在家,店户还反问他,安林是不是逃走了?
在大家的心目中,像安林这样的黑货角色,多数情况下是太平军****的对象,革命军来临,作惯了坏事的安林能会不逃走?
不过,当太平军主政奉化后,安林竟然成为太平军治下的一名地方官,专门查缉烟土与盐,着实赚了一把钱,令大家看走了眼睛。
只是长毛贼性不改,导致军心涣散,失去民众拥戴,最终灰溜溜退出奉化甚至浙沪等战略要地,令安林的乌纱帽生涯戛然而止。
林大人在旁听到安林不在家,不禁冷笑一声,先安慰一番昌旺,让他回房间休息,实际上担心昌旺嘴不牢,传出去坏了张德水的大事。
待昌旺走后,林大人让张德水明天送礼,给范将军一天休息时间,送完范将军后,再给安林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