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舒结束年轻的生命,我的心中如落了一层薄霜,从血管一直冷到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完全没有曾经幻想的那般愉悦舒畅。尤其在抢救室看到云舒眼角溢出的泪水,我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内心更是被深深的自责所填满。我对不起云舒,我没有向她坦露心声,其实在她未将路恺托付于我之前,我已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的丈夫。
感情是自私的,我因为太喜欢路恺,也曾在燕子的蛊惑下幻想过云舒离开后我和路恺的感情会如何发展,他会不会像爱云舒一样爱我?可我知道那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路恺那么爱云舒,又怎会让云舒离开这个世界。我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云舒能够战胜病魔,与路恺白头偕老,那样我也不会看到路恺因为失去挚爱而伤心失落,可美好的愿望终究敌不过残酷的现实,死神最终还是夺走了云舒年轻的生命。在云舒垂危的那一刻,我对路恺的爱早已苍白无力,真希望生命会有奇迹,让云舒能留下来陪伴路恺终老。可我知道所有的期许都是痴人说梦,我恨自己学到的医学知识不够多,恨癌症为何要寄居在云舒的身体里,恨上天瞎了双眼,看不到一对有情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我恨、、、、、、
生是美好的开始,死是所有的总结。这一生想来该是长途漫漫,可生命有时却脆弱的如同夜晚的烛火,一股冷风吹来即会悄无声息的熄灭,曾经的理想在黑暗中失去方向,生死轮回中爱恨情仇早已灰飞烟灭。
“云舒,睡一觉醒来,我们依然是恩爱的夫妻”路恺在太平间里,对着云舒的遗体说出的这句话,此刻清晰的回荡在我的耳畔,我不由冷冷的笑出声来。什么一觉醒来,我们依然是恩爱的夫妻,只怕云舒到了黄泉路上,一碗孟婆汤早就不知道路恺是谁了。我能理解路恺此刻的痛,可毕竟云舒再也回不来了,他为何还要拿出种种的幻想来自欺欺人。我一下午尽心尽力抢救云舒,默默陪伴他的左右,可到最后就因为云舒妈妈几句误解的话,他便要和我断绝来往,我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多情还是无情。云舒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想来一时半会他是很难从悲痛中走出来了,既然他不想让我的存在伤害到云舒的母亲,那我便按他的意思,暂且放下对他热烈的爱,让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也许等他走出这段伤心的婚姻,我们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开始。
我心中思虑万千,眼角也一直湿润着,晃晃悠悠已飘到科室的楼道,为了避免被科室同事看到我灵魂出窍的虚弱模样,我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仔细的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然后对着如同镜子一样光亮的墙面笑了笑。还好我一向能掌控自己的情绪,笑容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出破绽。云舒已经不在了,所有的自责和伤心都是多余,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珍爱身体,每一天都要活的精彩,这样我才不会辜负云舒的期许,才有可能夺得路恺的瞩目,成为真正与他白头偕老的女人。
“叶秋,你可回来了,病人情况怎么样?”张羽看我回来,疾步走到我身旁,关切的问。
我苦笑:“我无能,她已被送到太平间。”
张羽知道我下午抢救之人并非一般的病人,急忙拉住我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叶秋,别自责不安,若每个病人我们都能救活,那地球不就早挤塌了。下班了,快换衣服回家吧!”
我看张羽已脱了工作服,勉强向她点头笑了笑,然后快步去更衣室换衣服。我想一会回家好好睡一觉,也许今日的一切便会像噩梦一样,在明日黎明到来的那一刻成为泡影。
更衣室里田茜和柳雪等几个护士姐妹都在换衣服,柳雪看我进来,挑着眉头,大声抱怨道:“叶秋,都到这个点了,你还知道回科室,我们一下午都快忙死了。”
今日下午我随急诊科抢救云舒,可是专门给护长请过假的,而我忙碌一下午,没能救活云舒,心中本就郁闷难受,现在看柳雪又想给我找茬,心中的怒气不由直往上涌。
“我随急诊科抢救病人是经护长批准的,而且我的病人有张羽和田茜照顾,她们都没喊累,你叫唤什么?”我一边将脱下的护士服挂到衣架上,一边瞪着柳雪冷声道。
柳雪并不知道我下午随急诊科出诊的事,本想当着其他护士的面数落数落我,好捡回今日上午与我争执时丢掉的面子,可让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我下午不在科室,竟然是得到护士允许出诊抢救病人了。柳雪看几个护士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随即便又笑面如花的柔声道:“哎呦,这么说你辛苦一下午了,那病人活了没有?”
我被柳雪问到痛处,脸色不由一白,头已不争气的垂了下来。
田茜看我不说话,急声道:“叶秋姐,你快说话啊,病人到底如何?我听说她还是咱们医院放射科的医生,而且是你老同学的妻子!”
我下午走时只给张羽说了云舒和我的关系,可没想到田茜这小妮子耳目如此灵通,所有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云舒是放射科的好医生,也是我同学的好妻子,我很敬重她!”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想着第一次与云舒见面的场景,她苍白消瘦的脸在我的眼中如百合花般美丽娇艳。
“叶秋姐,能让你敬重的人想来肯定很优秀,一会你带我去见她好吗?”田茜微笑道。
听到田茜的话,我眼前云舒那张美丽的面孔慢慢模糊,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云舒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对路恺的爱只能在生死轮回中风干。
一想到云舒离世的现实,我的心再次如掏空般难受,所有的悲伤和自责立马化作两股清泪夺眶而出。我以近乎颤抖的声音大声喊道:“是我无能,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田茜看我伤心自责,后悔不该急着追问我,吐着舌头低声道:“叶秋姐,你别难过,她的情况特殊嘛!”
我怕柳雪和其他护士,笑我当了几年护士还不能看开生死,急忙转身偷偷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勉强微笑道:“我没事,只是觉得云舒太年轻了,心有遗憾罢了。
柳雪听到我和田茜的对话,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笑,转头瞟了我一眼,冷声笑道:“哎呦,原来是白忙活一场啊,我还以为叶秋随急诊科出诊,有十足的把握能救活病人呢!”
听到柳雪的话,我怒火直冒,大声道:“我们都是平常人,谁也没有能力让每个病危之人活过来!”
田茜也气愤的大叫道:“对,你有本事起死回生啊?”
柳雪面对我和田茜的对抗并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看着我道:“其实你不应该参加这次抢救,没有你也许云舒还能多活几日。”
我不明白柳雪接下来想说什么,怒视着她,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个晦气的女人,你把不祥带给了云舒!”柳雪突然冷声对我道。
柳雪的话如同夏日的惊雷,听的我瑟瑟发抖,腿下一软,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面上。是,我确实是个不祥的女人,小时候听邻居说爸爸是因为我死的,奶奶的离开也好像与我有关,可每次当我想要在妈妈的口中得知真相时,妈妈都会说邻居们的那些话是骗人的,爸爸和奶奶的离开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后来我遇到了顾诚,和他开始美好的婚姻,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小时候听到邻居的话,也早已忘在脑后。可我的幸福没有持续太久,顾诚出轨姚娆,我和他成为路人,我不得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个不祥之人,现在听到柳雪的话,我心中的自责更胜一筹,悔不该一心急着为路恺着想,而不假思索的参合到急诊科的抢救中。也许如柳雪所说,没有我这个不祥的女人出现,云舒真的还能多活几日。
田茜看我沮丧到极点,瞪了柳雪一眼,大声道:“你瞎说什么,我看你才是不祥之人,科室有你一天,大家就没安宁日子过!”
“田茜,你一个新进的学生,居然敢跟我这样说话,你以后还想不想在科室待下去?”柳雪没想到田茜会替我出头,气的脸都绿了。
田茜可不是好惹的主,她大声道:“我早就不想干了,有本事你明天就让主任开除我!”
“你!”柳雪伸手指着田茜,气的无话可说。她虽然和主任关系很好,可田茜又没在工作上犯什么错误,她哪有本事真的让田茜走人。
此刻我脑子乱哄哄的,听田茜和柳雪开火,更加的烦闷难受,逐大声制止她们继续再吵闹下去。柳雪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看我难受,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也没有必要再和田茜纠缠,逐冷哼一声,瞪了田茜一眼,便扭着水蛇腰朝更衣室外走去。她走了没两三步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认真的看着我道:“刚才我给刘珮打电话说了你约她见面的事,至于她会不会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这才想起下班后还要在咖啡馆见刘珮,急忙控制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柳雪道:“我知道了,不管她来与不来,我都会在那里等她。”
柳雪轻蔑的笑道:“希望你是真心想将肖阳还给刘珮!”说完话她踩着六公分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消失在更衣室的门口。
我郁闷的摇头冷笑,肖阳需要我还给刘珮吗?他是个有血有肉、有主见、有感情的男人,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他的爱情,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占有他,且刘珮也不是他原本喜欢之人,何谈我要将他还回去。我爱的人是路恺,云舒已经不在了,我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路恺忘记悲伤,开始新的旅程,并不是在刘珮的误解中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