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你别走,别丢下我——”黑暗中,沈妍冰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
“小冰,凡事都要靠自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相信任何人——爸爸不能保护你了,任何事情,你都得坚强的面对——答应我,好好的活着——”
沈妍冰看到的,依旧是父亲沈辰阳浑身鲜血的模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他的身体,他静静的注视着她,身体飘向远方,那目光却深深的刻在了她的瞳仁里。沈妍冰急切的大喊:“爸爸——爸爸,不要走——你不要走——”
“闺女,闺女——你醒醒,醒醒——”大娘摸黑拉亮电灯,怜惜的望着沈妍冰惊悸不安的面孔,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臂膀。
“爸爸——爸爸——”沈妍冰紧闭双眼,呼喊着,腾的一下坐起来,猛然睁开眼睛,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大娘揽住沈妍冰的身体,柔声说:“不怕——不怕,有大娘在!”
“大娘——我怎么了?”沈妍冰眼里噙着泪水,怔怔的望着大娘,心中空落落的,她不知道,为何会困在同样的梦境中,走不出来。
“没事,没事,做噩梦了吧?”大娘擦去沈妍冰额头上的汗珠子,目光柔和,犹如一缕温暖的阳光,抚慰到了她的心里去。
沈妍冰依偎在大娘的怀里,心有余悸,喃喃的说:“小时候,总是梦见去世的妈妈,她的目光那样温柔,充满了爱,每每看到那目光,我就会变得坚强——如今,爸爸也不在了,我却总是看到他血肉模糊的站在我面前——我,我好怕——”
“苦命的闺女——”大娘拍打着沈妍冰的后背,泪眼婆娑,深感女人真是命苦,她不由得想起了不成器的儿子。
……
大娘的男人是个安分守己,刚正不阿,没啥本事的人,勤勤恳恳工作,赚钱养家糊口,一家三口日子过得紧巴巴,也算熬得过去。
儿子范强聪明伶俐,乖巧懂事,自小成绩就很好,大娘夫妻俩引以为荣。怎奈,天公不作美,范强读三年级那一年,大娘的男人被人诬陷偷公家的东西,被捕入狱。
打那儿之后,范强性情大变,逃学、打架成性,时常挂着伤回来。大娘四处奔走,一边想方设法为夫申冤,一边艰难的支撑着母子俩的生计。范强越来越不服管教,大娘深感力不从心,打骂无用,范强像着了魔似的,深陷泥沼,越陷越深。
丈夫郁郁寡欢病死在监狱里,大娘落得丈夫没救出来,儿子前程被毁的下场。范强经常被人辱骂是‘贼儿子’,由此,他憎恶父亲,认为是他毁了他的一切,即便是他死了,也不肯原谅他。
范强小学毕业就辍学在社会上混,无论大娘怎么苦口婆心的规劝,都没有丝毫效果,说得多了,他索性不回家。
十多年来,范强坏事做尽,进监狱是家常便饭,如今已是几进几出,他的眼里压根儿没有家,更没有娘。有时候,几年不回来一次,一旦回来,就逼着大娘要钱,不给钱,他甚至丧尽天良的跟亲妈动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人的幸福大同小异,女人的悲惨却各不相同。大娘孤苦伶仃,拖着久病的身躯,支起这路边摊,不外乎想赚一点儿钱攒着,等着范强迷途知返的时候,给他娶一房媳妇,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娘盼来盼去,也没能盼到这一天。见到同样孤苦伶仃的沈妍冰,大娘不由得感觉同病相怜,她愿意帮助她,两个人相互依靠,做个伴。
……
沈妍冰依偎在大娘温暖的怀抱里,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累积了几天的疲惫席卷而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听着沈妍冰均匀的呼吸声,大娘的心中涌起酸涩,自个儿若是有这么一个闺女相依为命,该有多好,就算是累死了,也值得。
大娘轻轻的把沈妍冰的身体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凝视她熟睡的面容片刻,这才躺下,拉灭了电灯。
……
一大早,大娘起床,做好了早饭,放在桌子上,用碗盖起来,留着沈妍冰起床吃。她准备好了出摊的东西,推着三轮车出门。
每天,大娘都会出两次摊,早上五点出门,约摸十点,她会回来休息,到了下午四点半再出门,到了夜里十点回家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娘心中坚持着一个信念,她要为儿子范强,创造一个舒心的家。她坚信,人在外边漂,是会累的,等到哪一天,范强累了、厌倦了,自然而然会回到家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
嘎吱——
沈妍冰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翻了一个身,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居然没人?”沈妍冰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挣扎着,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干瘦、修长的身影闪进屋里,翻箱倒柜,弄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你是谁?”沈妍冰惊恐万状的坐起来,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身体,厉声问道。
悉悉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猛然转身,一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妍冰,反问:“你又是谁?”
沈妍冰身体哆嗦,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速之客的问话。
男人走到床前,双手撑着床沿,探着身子凑到沈妍冰面前,干笑一声:“小爷我艳福不浅,长得水灵灵的,嘿嘿,你是老婆子给我找回来的媳妇吧?”
“你——离我远点儿,我只是借宿的——”沈妍冰慌乱的朝后退,忽又想起被闫旭东糟蹋的情景,情绪顿时失控,她扯过被子,淬不及防的蒙在正往床上爬的男人的头上,疯也似的挥了一顿粉拳,边打边骂:“坏蛋——混蛋,我叫你欺负我——”
被子里,男人挣扎叫骂:“臭婆娘,敢打老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沈妍冰跳到地上,趿拉着鞋往外跑,看到行李箱在门口放着,拉着一路狂奔,不一会儿,男人追出来:“站住,你站住——让老子逮住你,没你好果子吃!”
沈妍冰穿着睡衣,趿拉着鞋,穿出巷子,在街上落慌而逃,惹来不少人惊异的目光,她完全顾不得别人会怎么想,只要能够躲过此劫,才是万幸。
跑出很远,确定男人没追上来,沈妍冰才停下来喘息,心想:辛亏那男人瘦得跟一根麻杆似的,若是换做是健壮如牛的人,今天可就羊落虎口了!
想起来,沈妍冰就后怕,心有余悸的四处张望,她弄不明白,大娘明明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何会平白多出一个男人?
沈妍冰不由得想:难怪爸爸总是在梦里提醒我,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就连那么善良可亲的大娘,都会骗人,还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呢?沈妍冰,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往后,不可以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