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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桃黍就是生命

在霹雳阿妞的生命里面,有几个男性的朋友是最最难以忘却的:

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打破自己生活的宁静。

此人个头与自己差不了多少,大约还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吧!说话比较维诺,做事却干脆利落,有时也免不了带点滑稽的玩笑。真是冤家路窄,命运安排。就在自己退回张欣欣汇款单的日子里,只想拼命地干活,以忘掉眼前的一切。不是为自己的决定而伤心,是为汇款单的事情而苦恼,钱能买来人生的一切吗?别以为有了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真善美的本性才是天下第一公理。

白天计完工以后,就是给牲口铡草,而后呢?没有而后,只有拼命,到地里去拼命,与稗子草、三楞草等等去拼命。割一斤草就是一分钱,一百斤就是一元钱啊!割的镰刀坏了两把,绳子捆断三根。人们都说:霹雳阿妞疯了,在与天地搏斗。有谁知道自己的苦衷?割草能割得自己爬到在草堆的上面,是一个人把自己背回了家里。

谁知道自己的苦衷?那个人是自己梦里的追求,白昼的渴望,可是一走了之,遥遥无期的等待。

命运不是人生的绊脚石,坚强的信念才是人阔步向前的大动力。手劳作,脚勤快,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度不过的鬼门关,霹雳阿妞深深地相信,只要自己拼命的干活、出力气、出智慧,曙光就在明天,每一个人生的坎坷都是生命的崭新的起点。要与命运搏斗,只有搏斗才可以体现人生最大的价值。

这个人的到来也给自己带来许多的温馨。

那一年的冬天,眼看着家里水瓮里的粮食是一天比一天少,要想熬到第二年春天,恐怕是难上加难,想什么办法呢?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挨饿吧?坚决不能。说话容易,做事难,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悄悄地走来,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唯唯诺诺地问:“小麦换桃黍(土话,高粱),一斤换二斤,干不干?”

“干!”自己爽快地回答,话是说出去了,拿什么干呢?自己的“二老爷”,走那么远的路程,行吗?第二天,此人就像知道自己的心思似的,拿来8号辐丝,把自己的“二老爷”12号的辐丝全部换掉。

我说:麻烦你了。他嘿嘿唯唯诺诺一笑,走了。“二老爷”就是我的唯一财产——破旧自行车,是爹爹遗留的唯一能动遗产。

第三天,早晨五点,他叫我。我都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想:他是表面应付,来讨好自己的。

夜黑,狗叫,还是茫茫的夜呀!他来到我家,帮我把二百多斤的小麦捆绑在“二老爷”大梁的左右,两手握住车把,试着推车走走,感觉非常稳,交在我手里。我是第一次带这么重的东西,刚刚推上“二老爷”,走了没有几步远,感觉车后的东西,有千斤重,车把摇摇晃晃,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咬牙、小跑,一个跃起,坐上车座,死命蹬车前进。车把太小看我了,摇摇晃晃的更加厉害,想往前走,它不是左摆,就是右摇,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有时还想跌倒。不能!不能!身上虽有千斤的力气,只能用在车把,不能使车把不摇晃呀!此时此地也不是它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他把我落下100多米远。

他回头看看,天也半亮,把自己的自行车靠在一颗树上,疾步跑到我面前,没有多言,举手示意我下车。解开捆绑好的小麦,搬掉一袋,重新给我捆好,看着满意,没有多言,走开,肩上扛了一袋我的小麦,轻轻地放到他自己的自行车上面。要知道,他的车上也是二百多斤的小麦。他骑车如飞,我骑车如走。他不时地鼓励我,唯唯诺诺就一句话:“忘掉过去。桃黍就是生命。”我勇气倍增,车越蹬越快。对,桃黍就是生命,多么从容的语言,简单、明了,胜似哲学家的感叹。一路上,我感觉轻松了好多,他却是一身汗、两身汗地愣出,等到了目的地,身上全是湿漉漉的。

他不是跑东,就是跑西,挨家挨户地问询,到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全部的小麦换成了桃黍。一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向邻家乞讨来一傻碗豆腐面,香喷喷的,递到我手里。我问:“你吃了吗?”他不言语,只是微微点点头。

等我快活地一干二净的时候,送傻碗。(傻碗,土话,指特大的碗。)邻家奇怪的神色问我:“面,你都吃了。”我心满意足地不住点头。

邻家吼叫着责问我:“那是两个人的饭,你怎么能全部吃掉呢?怪不得他把我们家一锅的面汤都喝光了,还要不住地喝水,五暖瓶的水也喝光了。那是我们中午剩下的一点点呀!看见他可怜,就全部给了他。多的话就多给你们一点。谁知……?”看见他圪蹴在邻家的地上,暖瓶就在旁边。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沸腾难静,自己是饱的如雷,他却是以开水充饥。一个人的心灵在这里体现的一清二白。

我无话可说,只为自己的……懊悔。回家的时候,他的自行车上放了五百多斤的桃黍,我的自行车上只放了三百多斤。他没有多言,只是不住地摆手,示意我前面走。我强骑他的自行车。他拽住,推我到自己的“二老爷”旁边,重重地点点头。我的弟弟、妹妹们吃上了饱饭,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在第二年的青黄不接的春天。可谁能知道,这饱饭是怎么来的呢?是他,把最美的东西给了我,最“好”的东西留给了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就是我心目中的二虎。从小李村到换桃黍的地方,来回二百多里路。这二百多里的路,对我来说,是人生的一个飞跃,使我知道了人如何生存的硬道理——忘掉过去,桃黍就是生命。从此后,他见了我,只是点点头,没有言语,困难的时候,就来帮我。那次扛木头,其实他是想送我一根大梁,知道我修理房子,缺少一根大梁,又怕爸爸、妈妈埋怨,就想出那么一个主意,美好而充满激情的主意……。但自己也明确地告诉过他:友谊可以,爱情不谈。他总是说耐心的等待是爱情的金钥匙。

霹雳阿妞昏迷过去,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心太冰冷了,自己是坐在十字架,骑虎难下,面对铜真的死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张欣欣心里美如天仙,一步不离开霹雳阿妞的左右,别人说替替自己,一个大话把来人吓跑二里地:“危难时刻见真心,这个时候我能离开吗?狗眼长到屁股蛋蛋上面了吗?”白天黑夜地熬过三天三夜,瞌睡的时候,打个小盹,摸一把冷水,继续欣赏霹雳阿妞的“美丽动人”。

护理室的门慢慢地被人推开。

“你还不知道?二虎出事了。”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对霹雳阿妞说。

霹雳阿妞七巧丢掉了九巧,义无返顾地往门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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