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花,圣灵!你们睁开眼看看妈妈,看看妈妈呀!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就在你们面前,就在你们面前!我的孩子,我的可怜的孩子!”张妈坐在轮椅上,急的一手摸长空阿花的手,一手摸决斗阿灵的脸,哭天喊地地呼叫着,悲惨的声音划破蓝蓝的天空,传到燕子的耳朵里,燕子会停停脚步,叽叽地叫上几声,好像是有无数的话想安慰安慰这个老妈妈;声音传到外面的树叶上,树叶激烈地摆动摆动,好像有无数的情要对这个老妈妈叙述。
西边的天空黑云密布,滚滚涛涛,霎时间一股一股的大风呼啦啦地响起,吹起干草,吹起灰尘,一会儿的时间把西边的黑云一股脑地全部吹到医院的上空。“咣”一声雷响,“哗”一道闪电,冰雹、雨点滚珠般直往地面砸,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到处都是冰雹、雨点砸地面、房顶、玻璃的声音。雨点砸在地面,“啪”一个八瓣梅花怒开,“啪”的一个“隐姓埋名”,“啪”的一个“海底捞月”;冰雹砸到地面,“嘭”,有的摔成粉身碎骨,“嘭”,有的弹起俏皮袅袅,“嘭”,有的摔跤打滚。一会儿时间后,地面是白茫茫一片,宛如一场大雪飞落,又如三月梨花盛开。再看树叶,焉溜溜垂落身心,滑溜溜嘶哑咧嘴,无精打采,就像一个个打了败仗的逃兵,有的上面还会玩笑无比地露出大小不一,分布不均的许多豁口、许多窟窿,好像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而是一场激情亢奋的人生大战,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低头而已。
“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天宫都知道了,怎么就弄下天大的窟窿,天好像要塌了,地好像要崩盘。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你们看看妈妈,看看妈妈!我的孩子,我的苦难的孩子——”张妈是越哭越伤心,泪就像冰冷的水,满满地浇了一身。
“妈妈,妈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的祸。”霹雳阿妞一手抚摸妈妈的脊背,一手抚摸妈妈的眼泪,自己的眼睛里也是泪花滚滚。
“妈妈不埋怨你,你是好样的。圣妞!不用在医院待了,大概是命。一肚气了,拉回去,拉倒村北的地里,埋了算了。”张妈大哭了一阵,忽然抬起头,一抹眼泪,坚定地对女儿说。高高地抡起手掌,在长空阿花、决斗阿灵的脸上一人两个响亮的耳光。外面雷声大作。
“妈!她们——”霹雳阿妞回头看看二虎,左眼斜斜,几乎成一条细缝,似乎怪罪二虎的“粗心”,又看看妈妈说。
“孩子,这就是命。命里没儿,过继侄儿,侄儿死了,还是没儿。我生圣花的时候,烟雨蒙蒙,生圣灵的时候还是烟雨蒙蒙,事情就这样的巧合?现在外面的雷声隆隆,冰雹倾盆。烟雨蒙蒙是什么意思?”张妈一眼直盯着霹雳阿妞问。
“这有什么意思?妈妈别乱想了,好好保重身体要紧。”霹雳阿妞赶快说。
“你们大概不明白。烟中有雨,雨中有烟,烟浇灭了雨,雨浇灭了烟,还好吗?她们两个从生下来就是互相相克,小时打打骂骂,互不相让,大时磕磕碰碰,言不对头,有一回为了几个葵花籽,相互是打的不可开交,你说我吃得多,我说你吃的多。就几个葵花籽,至于吗?如果都有你的宽敞心灵,妈妈是一百个放心。妈妈好好地把他们俩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心里老是嘀咕,这回真就遇上了,冤家路窄拼命上,相克难容孤桥归。这一回还要携手同扑阎王路。”张妈气呼呼地说。
“医生说了,她们只是一时的昏迷,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霹雳阿妞解释。
“那一个医生说的?你把她叫过来,锣对锣,鼓对鼓对我说。”张妈突然大声地质问说,急的一把抓住了霹雳阿妞的手,那眼神如同闪电。
“妈!你——”霹雳阿妞有点为难地说。
“我怎么了?人的手都冰凉了,还要哄我?那一个医生说的?我敲死她,看见我老了,残废了,就这样哄我?我可不是好哄的。什么都不用说了,赶快备车。”张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
二虎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开口,劝张妈吧说什么呢?劝霹雳阿妞吧说什么呢?是左右为难,只好木木地站着,深为自己的“粗心”内疚——几天了,张妈不见一个儿女的面,急的是饭不吃一口,水不喝一点,天天念叨,自己就是编理由也不能编好几天呀!绞尽脑计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把张妈推到了医院。进门就被霹雳阿霹雳妞狠狠地瞪了一眼,心想:“这一下完了,彻底完了,有几张好嘴也洗不清了。还不如自己唯唯诺诺的好。”
“爹爹,爹爹,是爹爹在身边吗?”长空阿花突然说话。
“妹妹,你可醒了,可醒了。”霹雳阿妞一阵狂风似的跑到长空阿花的病床前,爬在妹妹的脸上问。
“醒了,醒了!怎么叫的是爹爹呢?明明妈妈在这里呀!”张妈牢牢地握住长空阿花的手抖抖地说,急的泪花都往外直滚。
“姐姐,姐姐,我听见了爹爹的声音,骂我自私;听见了土地的声音,骂我冷酷;听见了妈妈放屁的声音,如果妈妈不给我急的晒干粮上屋顶,如果姐姐不带小弟跪百门,如果姐姐允许我退学,怎会有这样的结果?就是听不见姐姐的声音,姐姐是个大坏人,那样的执着有什么好?闹得家里是乌烟瘴气。害怕,害怕,鬼来了,狼来了,虱子爬满了我的脸,想咬我。姐姐,怕,怕!”长空阿花乱说一通。
二虎看见张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就漫不经心地地推了推轮椅,木木地站在一边。
张妈也想:“自己那一回死掉就好了,省的给孩子们带来无数的累赘与拖累,都说阿妞不用给妈妈看病了,一肚气了吧!可孩子哭着说:已经失去一个爹爹,再失去妈妈,我们活的有什么意思?就是把自己廉价卖出去也得治妈妈的病,就是妈妈落下残疾也得天天看妈妈的脸。尊老爱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不是阿妞的坚持,自己早就钻了水瓮了,还能活到今天?阿花说的对,如果如果,可世界上没有如果呀!都是自己急惹的毛病,稍微冷静一些怎么会有如此的事情呢?阿妞也劝说自己改改这个急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爹生的骨头娘生的肉,死了再改吧!只好是收敛一点为好。”想到这里,慢慢地伸开满是老茧的手,不急了,深情地抚摸女儿的脸,“孩子,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说着又是老泪纵横。
突然,张妈的手被长空阿花的手紧紧地抓住。
“姐姐,我看不见,看不见呀!抓住一个鬼,一个恶鬼。她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姐姐,打死她,打死她。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你不打,我打,凡是挡住我去路的人我就打死她,不管是谁?六亲不认,这才是水平。”长空阿花还是乱说。
张妈刚刚自己压低的急突然又爆发,实在是火的像中午的太阳,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狠狠地打到长空阿花的脸上。
长空阿花头一歪,歪倒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