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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睡莲无眠

藏龙群岛海域。

珞樱帝室“风雨道馆”、儒门“思孟学宫”、道门“洞真殿”和佛门“观音阁”四大宫殿法宝飞在最前方,经济宗“雪岩殿”、天外学院“子不语楼”、法源宗“怀刑殿”等十四大派的宫殿法宝飞在后。十八座宫殿自从破开“困龙大阵”,一路畅行无阻,进入藏龙群岛范围后出乎意料地找不到岛屿,茫茫大海光滑如镜,正道众人甚至怀疑自己仍在幻境中。

“见鬼!”汉阳王低喝道。

龙野剑君道:“藏龙群岛中有幻术高手盘踞,从困龙大阵来看,是敌非友。”

“陶然亭主”韩君笙道:“困龙大阵要成型并非一人之功,我在这里感应不到任何幻阵气息,不大可能有第二座困龙大阵。”

“宋”亚圣道:“鉴海图卷中标明藏龙群岛就在此地,偌大的群岛怎会凭空消失?”

“也许是涨潮落潮,岛屿尽被淹没。”有人传音道。

汉阳王摇头道:“不像,诸位都再想想,各派典籍中可有关于藏龙群岛的记载?”

慈音大师道:“阿弥陀佛,依贫僧所见,藏龙群岛或本不在鉴海中,乃是一处秘境。”

汉阳王双目一亮,道:“大师此言有理,但藏龙群岛极负盛名,珞珈界从没听说它们在秘境中,难道近来有高手将它们搬入秘境?”

若真如此,搬岛的人修为该是何等可怕?

慈音大师道:“未必尽是人力,许是造化使然。”

众人急着封印藏龙岛再去支援同道,眼下连藏龙群岛的影子都见不着,难免心急如焚。慈音大师却合掌淡笑道:“阳错阴差,佛说是缘法,不妨静候佳音。”

数百名天道境高手修养自是极高,到了他们这等境界,一举一动都有天地眷顾,机缘未到就是未到,抓耳挠腮也徒劳。

汉阳王施展出法相“冰樱”,皎洁如冰雪的樱花树立在海面,高百丈,遮蔽了三百丈方圆,“风雨道馆”缩小至十丈落在樱花树下。

“诸位,来樱花下等吧。”汉阳王道,“我保持法相在外,一有动静便可知晓。”

十八座宫殿法宝都缩小围绕樱花树落下,内部的空间当然不变。皑皑如雪的樱花树下围坐着一圈流光溢彩的宫殿,夕阳斜照下,鉴海中倒映出无比美丽的光影。

无鱼无法体会天道境高手们聚精会神感知天地间每一处细微变化的紧张,他盘腿坐在“观音阁”内一间禅房中,外面樱花如同雪花,清冷冷的花儿垂到他的窗前。无鱼轻嗅冷冷的淡香,心里却有一股燥热升了起来,终于停下念经,起身缓步走到窗边。

“又是黄昏了啊。”无鱼轻声自语。

几年前的好多个黄昏,他都会被墨施主拉去比武。从阿里酒馆前往鲲鹏广场,若无暮色邪弓、空楼邪僧等魔道妖人搅局,他本可以和墨施主一直比武到鲲鹏广场。

虽然“大悲弥陀手”永远赢不了“穿花十二刺”。

如果赢了呢?无鱼心念一动,想起自己游历凡间,看见那些习武的姑娘们有过不少“比武招亲”的佳话,墨施主比她们厉害那么多,性格更令人念念不忘,谁能赢了她,会不会……

一片寒冰樱花瓣落到无鱼鼻尖,一丝轻微的凉意将无鱼惊得一身冷汗。不,谁都赢不了墨施主,同辈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击败她。她的心永不会败。

况且,他是一名僧人,就算那样,又能怎样?燃灯佛祖既已传法于他,为了弘扬正法,为了普渡世间,“色即是空”难道不是第一要牢记的吗?为何偏偏有的人还想让他双宿双飞?

无鱼有点心虚,他害怕那些“有的人”中也包括自己。

“闻思修证,”无鱼暗中曲解佛意,“那我先思一下,没大碍的吧……先要懂得思念,才能再去修行、证悟红粉骷髅所言不虚……”

杂念一起,就如种子,再压制都是无用功。深埋在心底的东西永远不会被消灭,它们只是蛰伏了,等到某个时机一举石破天惊,或带来新生,或带来毁灭。

“又到一个时辰了。”无鱼苦笑一声,拿起木鱼槌在脑袋上连敲三下,痛得龇牙咧嘴,总算准时把邪念从脑海中压下。

这几年无鱼养成了这个好习惯,想某个人只能一个时辰,时辰一到,拼命也要把自己打醒。如此一来,至少能证明他没有沉迷女色,他不过是以身试魔,是为了体悟佛法,他有能力克制自己!

这样,就不算太破戒了吧……最少能让无鱼心安理得一些,减轻罪恶感。一天十二个时辰,我有十一个时辰严守戒律,认认真真做个天赋异禀的佛门弟子,总能抵消一个时辰的罪过了吧,勉强也能成佛了吧……

“今天的日落有点晚。”无鱼暗道。没有战斗的日子里,他喜欢在日落前的那个时辰去想她,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一个时辰。无鱼对这个时辰的计算是无比精准的,决不会多算一刹或少算一刹。多一刹他就亵渎了佛法,少一刹……他怎么甘心少一刹。

夕阳落不下去,无鱼心里蠢蠢欲动,费尽千辛万苦不破例多想一会,而是透过窗子四下张望。海上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常。

汉阳王却“咦”了一声,传音给天道境高手们:“夕阳一直未落。”

慈音大师道:“的确如此。”连无鱼都发现,慈音大师怎会没发现。

“宋”亚圣惊疑道:“所以……我们已在秘境中了?”

只有各类秘境才会日月紊乱,众高手倍感憋屈,耐着性子感应半天,硬是没发现周围到底是什么秘境!

慈音大师低声道:“既然太阳不肯落,那一定有什么不肯入眠罢。”

略有道理,慈雨大师问:“师兄,你可有发现?”

慈音大师道:“有。”说完朝西方海面一指。

慈音大师发现的同时,好几个顶尖高手都看到了。

一朵淡红色的睡莲从水中浮到海面,静悄悄地开在镜子般的鉴海上。

睡莲的叶子是透明的水蓝色,与海水融为一体,淡红色的睡莲花中嫩黄的花蕊像星星点点不肯睡去的眼睛,一只只都盯着正道众人。

一朵三尺大小的睡莲,正道高手们心里却发虚,越看睡莲越心慌,邪乎得很。

何止一朵,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朵又一朵睡莲浮上海面,无穷无尽的淡红色睡莲铺满四方海域,亿万颗嫩黄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正道众人!

嗡嗡嗡——

许多弟子脑海中相继出现嗡鸣,头昏目眩,忍不住想一头睡倒。

慈音大师的大喝在众弟子耳畔炸响:“睡不得,这是摩登伽莲!”

“摩登伽莲”,世间十大妖莲之一,在佛典中时有所闻,能毁人道心,诱人堕落,是佛弟子深恶痛绝的妖物。

众人陷入了摩登伽莲的世界,一朵妖莲或许蛊惑不了天道境高手,可亿万朵摩登伽莲联手……慈音大师心脏狂跳,“咚咚咚”如临阵击鼓,战场则是睡莲的海洋。

“怎么办?”弟子们唯有指望高手们拿出法子应付满目妖莲。

汉阳王想收起冰樱法相驾驭“风雨道馆”飞到天上,但樱花树根已被数百朵妖莲咬住,挣脱不得。

儒门“思孟学宫”轰鸣一声欲飞上云霄,刚上升十丈,周边十万朵睡莲的嫩黄花蕊全部看向“思孟学宫”。恍若十万个痴缠的怨女同时看向行将远去的负心人,恐怖的诅咒之力弹指间禁锢了“思孟学宫”,时空微微荡漾,那是即将扭曲破碎的征兆!

驾驭“思孟学宫”的“宋”亚圣当机立断,放弃向上逃窜的企图,柔和地落回樱花树下。十万朵睡莲唤回了逃跑的人,重又变得“柔情似水”,嫩黄的花蕊像缱绻多情的眸子,像日暮时分刚刚出现的睡眼朦胧的星辰,仿佛在暗中商量要勾搭谁来一起睡觉。

“思孟学宫”逃不掉,“风雨道馆”、“子不语楼”或“观音阁”同样无望,十四大派的宫殿法宝更别想了。

天道境高手们的意念在空中频频碰撞,商讨怎样对抗无边无际的摩登伽莲。

无鱼捂着心口偷望窗外的摩登伽莲,这些睡莲生得极美,无鱼看不出它们有什么邪恶之处,那些嫩黄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柔情,不正是温柔的墨施主吗?

“妄想!墨施主怎么会对你温柔!”心里明知不可能,但无鱼抗拒不了这样的想法,并且认为这是一个极佳的比喻。

“外面的世界遍地是造化弄人,你何不留在这里?”一朵睡莲朝无鱼眨眼,柔柔地劝道。

“我……我……”无鱼好想答应,眼皮越发沉重,要随睡莲的声音去做一个十全十美的梦,一个足以让人流连忘返的美丽谎言。

在“风雨道馆”中,秦巨巨端坐在一间汉阳王专门留给墨门的大殿内,墨卫们团团围坐,结阵准备迎接战斗。

秦巨巨见墨卫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放心,暂时用不着我们出手。”

墨七正色道:“巨子万不可掉以轻心,无论如何,属下必须全力护卫巨子。”

秦巨巨轻声一笑,点头道:“好,好。”

墨五低声问秦巨巨:“巨子,要不要我们用那件法宝?”

秦巨巨瞪一眼墨五,道:“又不是生死关头,用个啥?”

墨五讪讪道:“是,巨子。”

秦巨巨道:“再说,以我目前的修为,用它完全是暴殄天物。”

“帝室和儒道释三门必定带了厉害的法宝,先看看战局。”秦巨巨道,“若他们都抵挡不住,我们一行人也无力回天。”

纵观此次帝室和儒道释三门拿出的压箱法宝,从“老君法旨”到“大帝之怒”再到“他化自在”,无一不是举世罕见的神物,墨门论底蕴只比他们稍逊而已,秦巨巨带出的法宝亦是惊天动地,但他确实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而且,这些睡莲其实很好看啊……”秦巨巨扭头看向外面,心里轻声叹息,“多纯洁,多纯真,多纯粹,多无忧无虑,多惹人喜欢……”

仿佛一只午睡刚醒的黄鹂鸟在秦巨巨的窗前懒懒地叫了几声,秦巨巨整颗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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