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师姐，这么说，我有些像火星人了哈。”听了马涵的话，我自嘲的一笑，“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师姐科普一下喽。呵呵，免得时间长了，我丢掉了地球的球籍。”
目光向车窗外随意的瞟了一眼，然后转头望向我，笑着点点头，低声道：“呵呵，这个新项目提成费、教师带教费，会诊费等等，都是一种奖励的借口。比如一些检查项目，你从其中拿出一部分钱来，奖励给开单子的医生，来做这种检查的病人就会增多不少。这样的话，医生得了好处，医院里增加了收入，病人虽然多做了一些检查，但是总算排除了一些疾病呀，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噢，是这样啊。这就类似于药品回扣一样，就是检查回扣吗。只不过这些回扣不再由药商出钱，而改由医院里出钱罢了。同时换了个好听些的名字，遮人眼目而已。”丫丫的，看起来金钱的动力很大啊。
脸上一红，尴尬的咧咧嘴，马涵很快的恢复了镇静，淡淡一笑开口道：“呵呵，小师妹的言语太犀利了哈。唉，不过有什么办法呀，不整点好处，怎么激励大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呢？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教师带教费，会诊费，这些又是怎么个说法？”哈哈，今天算是增长了见识。真是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们做不到的。
“哈哈，这些东西吗，原本的意思，带教费就是给那些带实习生的医生们的辛苦费，而会诊费则是对医生去兄弟科室进行会诊的补助。不过后来嘛，就变了，这同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马涵先用一阵笑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然后才缓缓地解释道。
“噢，说来听听。”
“小师妹，这话说起来有些长，你别嫌我罗嗦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我一眼，随后低下头，小声道，“这个事情要从这几年咱们医院新成立的一个科室说起，这个科室就是咱们医院的公共关系部。说起来成立这个部门还有一段小插曲呢，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医院的规模还没有这么大，名气也没有现在这么响亮，虽然挂着市级医院的牌子，实际上也就是二流的水平。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咱们的柳子舟院长，这个人的确是个绝顶的人才，并且魄力非凡。”
一听到对方提到柳子舟，我的心里就一阵火大，现在这家伙竟然当着我的面夸对方，让我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我用力地咬了咬牙，将心中的火气狠狠地压了下去，瞪了马涵一眼，不满的道：“我说小师姐，柳子舟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这时候你还为他歌功颂德，接着说事儿好了！”
扭头冲我嘻嘻一笑，伸手揽过我的肩头，马涵继续说道：“嘿嘿，我接着说。小师妹，你也进入医院近一年了，所以你应该清楚，一个医院只有有了病人，才能有收入，医生的技术水平才可以长进。这才能形成良性循环，才能让医院规模越来越大，新的医疗设备越来越多，医院里的人才越来越多。反之，就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最后医院垮台，树倒猢狲散。怎么才能引来病人呢？做广告吗？当时医院的规模，没有那个财力。后来，柳子舟就想了个办法，给医院里的职工下了硬性指标，每个人每年必须为医院介绍进来多少名病人，到年底的时候，按照每个人完成情况，超额的进行奖励，没完成的进行扣罚。”
说到这里，马涵转头望向坐在一边的路旺财，认真的说道：“路主任，你是从那一个时期过来的，我说的可是事实？”
看到路旺财肯定的点点头，马涵接着说道：“尽管当时有些职工有意见，但是对于医院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许多医院经济效益滑坡，朝不保夕的时候，咱们医院却是突飞猛进，一路凯歌。到年底的时候，咱们的业务流水一跃冲入全市医院前十名。可以这样说，这一年是咱们医院的转折点，也从这一年开始，咱们医院一年一个台阶，跨越性的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喂！小师姐，现在车里面的都是咱们医院里的人，你就不用再给咱们医院做广告了好吗？快点说公共关系部的事儿吧。”听着马涵这家伙一直在说着柳子舟的功绩，我心里一阵不耐，忍不住催促道。
“呵呵，好性急的丫头，这就说到了。”笑嘻嘻的望我一眼，伸手将散乱在额前的一缕刘海拢到耳后，“医院里流水上去了，有了钱，就好办事儿啊，再说也尝到了让人们推荐病人甜头，这时候，柳子舟力排众议，成立了公共关系部。”
说到这里，马涵停下话题，拿眼睛瞅着我，开口问道：“小丫头，你知道咱们的公共关系部是干什么的吗？”
“哦？还能干什么，不就是给外界搞关系吗？”我皱了皱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哈哈，小师妹，我猜你也会这么说。其实哪有这么简单呀，它的实质是给那些介绍病人过来的村医、乡医以及相关人员发钱的。这个钱的名义总不能叫成介绍费吧？所以就叫做了带教费、会诊费。根据介绍过来的病人多少，以及花费情况，所得到的费用也不同。”马涵哈哈一笑，语带调侃的说道。
“唉，这个策略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救了医院，也发展和壮大了医院，只是。。。。。。”坐在一边的路旺财叹了口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不可名状的表情。
我扭头望向路旺财，不解的道：“路主任，这个策略救了医院，同时也发展和壮大了医院，这是个大好事儿啊，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嗨，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觉得这样子一搞，好多检查项目可做可不做的都会做了，可住院也可以不住院治疗的，都尽量住院治疗了，医院里的收入上去了，但是病人的花销却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这样对医疗资源造成了很大浪费，觉得有些心疼。唉，老了，思想有些保守了。”路旺财倒也并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直接的抖搂出来。听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言犹未尽，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一个乡下亲戚过来，说起了他在一个乡卫生院的看病情况，满脸都是感激和幸福，可是在我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的心里只是觉得满满的堵的厉害。”
“呵呵，这到有意思了，病人看病很满意，你这个旁观者却心塞。说来听听，让我们看看是咋回事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在前面驾驶座上开车的卞梓萌回头望了一眼路旺财，笑呵呵的说道。
“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那个亲戚发烧、嗓子痛，因为他是合作医疗的参合人员，所以就到他们所在的乡镇卫生院去看病。医生看完后，说是咽喉炎，说这种情况不认真对待，可以引发心肌炎、肾炎等等一大堆很严重的疾病，建议他住院治疗，这样既能够治疗的更彻底，也可以报销很大一部分费用。就这样，他住院治疗了十多天。”目光依次望过我们，路旺财慢慢的叙述着，“我这个亲戚感激的是，医院里为他报销了百分之九十的药费。而我心塞的是，他在那里一共花费了近两千元，医院里掏了一千多，他个人也掏了一、二百元，而这个病，只要花上几十元钱，吃些药也完全会痊愈啊。你们说，这不是浪费吗？”
路旺财的话说完，汽车里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卞梓萌只是手握方向盘，目光盯着远方，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而马涵则冲我尴尬的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有路旺财一脸愁容的仰头望着车顶，好像车顶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似的。
过了好长时间，马涵突然抬起头来，脸色变得平和而坚定了许多，她将头转向我和路旺财，认真的道：“放心吧，这种情况肯定会慢慢改善的，只不过需要一个过程。”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目光盯着路旺财，低声道，“路主任，以后可是不能打麻将了哈，尽管你岁数大了些，我作为晚辈说出来不太合适，不过我还是想要多两句嘴，你可别见怪哈。”
收回望向车顶的目光，路旺财点点头，“呵呵，你们把我救出来，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我老路再怎么倔，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
“是这样的，我私下观察，你们外科人心有些散乱。你是主任，前一阵子我还听谭院长说起你，心里对你很是倚重。我觉得你要和科室里的同事们多沟通，多交流，让大家充分知道你的为人，重新树立起你主任的威望，为咱医院再出一把力。”马涵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这番话一出口，我竟然感到似乎是在听一个政工干部在讲话，而不是一个医生。心里偷偷一乐，低下头不再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