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了紧咬住的嘴唇,沉声道:“别擦了,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景恬却仿佛是受了气,又去换了一盆水回来,对他说道:“你先站起来。”
沈维霆见景恬还要擦,抬起没受伤的手去拉她。
景恬却恼怒的挣脱,重复了一遍:“你先起来。”
沈维霆再伸手去拽她。
景恬再度挣脱,固执道:“你起来!”
因着她后面挣的力道有些大,扯疼了伤口,沈维霆轻轻蹙眉,然后站了起来。
景恬解开了他的皮带,解开了裤子的纽扣,裤子就这么掉下去。
入目的是一双修长的腿,左腿白皙且有力,肌肉曲线清晰可见。而右腿却是血迹斑斑,像是被打碎沁血的白玉盘子,狰狞可怖。
她紧紧咬着唇,忍着喉咙的灼痛,帮他擦拭。擦拭干净后,她帮着他换上了睡衣,然后一语不发的端着盆子去了浴室。
走入浴室后,她就关上了门。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连盆子都来不及放,她就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盆子脱了手,摔在地上叮咚作响,惊动外面不安望着浴室门的沈维霆。
“景恬!”他急匆匆冲到了浴室门口,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到景恬紧靠着门,整个人坐在了地上,顿时一慌:“你怎么了?摔了吗?摔到哪里了?”
景恬不出声,只是抱紧了自己,蜷缩着,抽噎着。
沈维霆听见她压抑的哭声,焦急的用没受伤的手猛力拍门:“你是不是摔到哪里了?给我开门,你先给我开门呐!”
景恬置若罔闻,抽噎转为了哭泣,并随着他的拍闷声哭得越来越厉害。
沈维霆是真的慌了,连下去找人都忘记了,也忘记了景恬是靠着门的。站在外面,后退了一步,冲刺撞门。
景恬正靠在门上,听闻门外面传来撞击声,被撞得往前扑。
沈维霆一鼓作气,再撞了一下,没有景恬抵御的门就这么轻易的被撞开了。
景恬的腿正好在门后,被撞开的门夹到,她再度拔高音量,哇哇大哭。
沈维霆进去时才发现自己做了蠢事,立刻蹲下身去看她的腿,见只是红了,并没有肿后,又紧张的望着她。蹲着挪到她的身边,单手摸着她的头,眼睛在她的身上四处搜寻,找寻其他受伤痕迹。
“摔到哪里了?你跟我说,不要哭,不要哭……”
景恬收回腿,改为抱住自己,蜷缩在一起,一边哭,一边低声嚷道:“疼,我好疼啊……”
沈维霆听她说疼,更慌了。她摔倒的时候是背面着地,她又是坐着的,担心她伤了尾椎。当即支起一条腿,让另一条腿跪在地上,不顾受伤的手就要强行抱起她。
但是右臂的伤口很深,不要抱了,就是动的那一下就让他疼得不行。
可是看到景恬在哭,他又不管了,作势又要试一次。
却被景恬猛地按住了肩。
“你……”
景恬望着他,哭声止住了,但是泪水却如散落的珍珠,一颗颗不停歇的滴着。
她望着惊讶的沈维霆,沉默了一阵后才道:“为什么?”
沈维霆费解:“什么?”
景恬见他疑惑的反问,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嘶哑,但是也镇定了一些:“你难道真的不担心,有一天你受伤了,我也出事了,你连救我都做不到吗?”
沈维霆闻言,瞪大了眼,手臂的疼痛已经淡去了。
“我……”
景恬放下了手,改为跪坐在地上,与半跪着的他视线齐平:“为什么去现场?为什么会被民工围堵?你瞒着我什么了?”
沈维霆没料到景恬一下子就反应到了这件事上,脸当即一垂,眼神挣扎。
景恬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至了他的后颈,五指用力,迫使他看着自己。
“我是你的谁?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
沈维霆望着眼神含怒的她,柔美的脸上此刻已经没了往日的温柔,里面聚集着让他害怕的灰暗与痛楚。
他抬起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至自己的眼下,才如实道来:“这两天我加班是因为之前与沈氏合作的其他公司要毁约,而很多正在进行的项目也因为受到影响,小规模的暂停了。但是不知道是谁在散播沈氏处于内损的消息,声称我们资金链有问题,所以民工开始罢工,并在工地现场示威,还找来了记者,所以我才去了现场。”
景恬听完了他的话,盯着他:“还有呢?”
沈维霆见景恬逼得紧,无奈的叹气:“目前只是这样,不过因为提出毁约的合作企业有点多,所以目前沈氏陷入了危机,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它倒下。所以,我不得不露面,给他们交代也给其他人信心。”
景恬理解了他这段时间疲劳至极的缘由,可是她仍无法释怀,她竟然会被沈维霆隔绝在外。
“为什么瞒着我?怕我担心,认为我帮不上你,还是你觉得这是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维霆听闻景恬的揣测,抱住她的腰的手顿时加大了力道:“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但是不是怕你帮不上,而是怕你会不惜一切的帮我。”
“为什么?”景恬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跟利凡盛有关?”
提到利凡盛,沈维霆倾身靠近了她,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紧贴,请闭上眼,低声道:“我是沈家三少,我有我的骄傲,也有我的自尊,我不想你来插手我的公司。再说了,我从小就被看做沈家的接班人,我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风波我还是挺得过的。”
景恬自然知道这个男人是有骄傲的,只是……
“在你的眼中,我就那么的不懂你吗?”
沈维霆倏地睁眼,直勾勾的望着她。触及她眼底的失望,他一下子就后悔了。
“对不起,是我的处理方式有问题,但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关心则乱。”
景恬的怒气散了,听着他的话,不由苦笑:“你未尝不是关心则乱。”
沈维霆一怔,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景恬的手从他的后颈穿过,抱住了他整个脖子,整个贴上去主动抱住了他:“今天我见到妈妈了,我追问她与利凡盛到底有什么恩怨,她跟我说这是她欠你二哥的,其他的便没有多说。”
沈维安一直都是沈维霆的隐痛,触碰不得。
他一听,就僵直了背脊。
许久后,才道:“她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不管我怎么追问她都不说,只是说她会处理,而且让我放心。”说着,景恬苦笑:“但是我怎么放心,在我一无所知中,我的爸爸被人害死了,在我一无所知中,我的妈妈每天游走在生死线边缘,在我一无所知中,我的丈夫也被牵连了。我不知道我还要一无所知多久,我还会失去什么?”
沈维霆单手抱紧了她,让她知晓自己的存在。
“妈妈把我隔绝在外,是因为怕我涉险;你把我隔绝在外,是怕我冲动。可是我能理解妈妈不说,因为这是她自己的情债。而你……”
景恬的声音又哽咽了。
“你怎么能隔绝我呢!你怎么能这样瞒着我呢!我们不是夫妻吗?我们不是说好,风雨同行吗?你不是也答应了我吗?为什么你会食言呢?还是我真的太脆弱了,不能跟着你们承担一丝的风险,成为了你们都不敢言说的包袱?”
沈维霆的心被她的话刺痛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错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有一只手,他没有办法抱起她,他便低头吻住了她的脖子。
“你不是包袱,你怎么可能是包袱呢!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出尔反尔,我只想到我不愿意担心,却没想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温热的触感,温柔的低语,将景恬的疼痛淹没。
同样是爱,他选择的是责任,她要的是分担。
如果不是今晚故意为之,她可能还会被他蒙在鼓里。
幸好,他们彼此深爱,彼此珍视,懂得各自的不易。
她抱紧他,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包容与温柔。
“好,好。”
久久之后,景恬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跪麻木了,才得不得放下了手。
但是因为之前哭得凶猛,眼睛涩得很,不过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沉滞总算发泄出去了,整个人很轻松。
景恬望着一直单膝跪着,承受着两人重力的沈维霆,轻声道:“腿麻了吗?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沈维霆闻言,微微蹙眉道:“麻了。”
“那我扶你在地上坐着。”
景恬作势伸手,将他扶着坐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防滑的垫子,软和的那种,坐起来要比冰冷的地面要好。
但是也不能久坐。
沈维霆见景恬撑开了腿坐着,架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想要将她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哎!”景恬察觉,立刻瞪着他:“你干嘛?”
“不要坐地上,不然我们的孩子就不来了。”沈维霆答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