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死寂又很脆弱,感觉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让它瞬间崩析。
在临街的灯火下,默默坐了一天的沈延,这时才驱车往南城赶。在掉头的瞬间,他的余光瞥见了一道从医院内走出的黑色身影。
隐约注意到是一个女人,不过他过多在意,扫过一眼后就离开了。
回到南城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家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沈老爷子与景芯已经休息了。
本来他之前是想回A市的,还是景芯跟他说多陪陪祖父,他才留下的。
下车之后,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站在车前,靠着车身一个人站着。
想着自小就对他疼爱有加的沈老爷子,再想知道他出事之后就想方设法的弄出来的沈维霆,其实他之前还想问的话是,当初刺杀他的人是不是利凡盛。
但是他想沈维霆也不会告诉他真话,毕竟他这位三叔个人感情色彩很重,所以他就没问。
看来,以后他还要自己去查这件事。
想定,他支起了身体,转身往门口走。踩着楼梯去楼上准备回卧室睡觉,却在转弯的地方,措不及防被景芯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到。
“你这一天去了哪里?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
沈延止步,抬起头望去,便见景芯穿着睡衣,清冷的站在上面,微弱的壁灯将她的脸玲珑的勾勒出来,渗入她眼睛的光却很暗。
“我一直跟三叔在一起。”
“是吗?”景芯冷笑:“你一天都跟三叔在一起吗?”
沈延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俊秀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也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哪能管得了你。”景芯阴里阴气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留下沈延一个人在幽暗中,笔直站着。
隔了五分钟后,景芯已经上床休息。沈延才回卧室拿睡衣,洗澡之后他没有再回房间,而是一个去了客房去。
听闻卧室的门被关上,继而又传来隔壁客房的关门声,一直闭眼假寐的景芯握紧了被子。眼泪无声无息的滚入了被褥中,如同她心里对沈延的指控,还没出口已经碎在了胸口。
翌日,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黑夜的沈维霆在天一亮后就在房间内呆不住,可是他又担心景恬在休息,就没敢发出声响。
等到隔壁的房门传来医生的话声,他才披着外套走了出去。
已经连续几夜没休息好的他,眼眶很青,而且昨天才清理的胡茬现在又冒出来了,俊雅的面目被一股浓浓的颓废与焦灼冲斥,看起来不太好。
阿金知道昨晚沈维霆几乎没睡,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伸手拦住了他:“三少,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医生正在给夫人检查,检查完了我再教您。”
沈维霆心系景恬,一秒钟都等不了:“不必了,我这就进去看看。”
“三少,可是您现在的样子,很憔悴。”阿金见拦不住他,只能这样提醒。
正要越过他走入景恬病房的沈维霆听闻这句话,不禁顿住了步伐。转头望着阿金:“我很憔悴?”
“恩。”阿金点头。
沈维霆这才折返,回到他的病房去照镜子。看着被镜子反照着的自己时,他都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眶发青,嘴角还有一圈胡茬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确定自己这样子是肯定不能见景恬的,低头看了洗手间里背着的东西,看到都是他此时此刻需要的不再犹豫,立刻动手开始拾到自己。
等到他将自己的胡子刮掉,又洗了一把脸后,整个人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但是气色还是不太好,不过也无伤大雅。
弄好这些后,他重新走出病房,出去时却见阿金不在门口,只剩下另外的两个保镖。
“阿金呢?”他问那两人。
“金哥被夫人吩咐去买早餐了。”其中一人回答。
沈维霆颔首,这才走了进去。
进去时,景恬正仰躺着望着天花板。听闻脚步声靠近,她下压头看去,正好望见了步步走来的沈维霆。
他的脸因为泛白,又被光洁的地面的反光包裹,散发着如玉般的温润光泽。深邃的眉眼含着如夜晚那般宁静幽谧的柔色,无声的望着她。
走到床边后,他弯腰坐在了她的床边,不由她同意就握住了她的手:“休息了一晚,好些了吗?”
景恬看着被他握住的手,神色一如往常那边波澜不惊。因为这次受伤,她的脸瘦了一圈,手臂也细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羸弱。
沈维霆见她望着自己,却不说话。薄唇微微一弯,压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疼吗?如果疼,就告诉我。”
景恬知道他很关心自己,可是这份关心如今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一夜的思考并不能让她想通什么,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是让她不再如先前那么激动,那么掀狂。
沈维霆见她不说话,没有在意,反而因为她没有挣脱自己的手,而暗自窃喜。
知道她骨折未愈不方便说话,他就自己说,让她听。
不一会儿,外出买早餐的阿金回来了,带回了两份早餐。坐进去时,望见沈维霆正握着景恬的手温柔的说着什么,心里悄悄为他们高兴,总算是熬过一段艰难的路程了。
沈维霆见阿金带着早餐回来了,放开了景恬的手,起身去问:“买的什么?”
阿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答:“是医生叮嘱的,对夫人和您身体有好处的白粥。”
沈维霆看了一眼,拿起勺子尝了其中一盒。
阿金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却听沈维霆轻轻点头,评价道:“味道还行。”
阿金这才恍然,随即又道:“管家说直接送午餐过来,上午就不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沈维霆端起其中一碗粥,拿着勺子,朝景恬走去。
阿金见状,自觉地退了出去。
沈维霆含笑坐在了景恬的床边,一手端粥,一手拿勺,满目柔色的对她说:“你不要动,我来照顾你。”
景恬一直没有变化的脸色在这一刻微微一动,眼睛里弥漫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却又很快归于了平静。
沈维霆舀起一勺热粥,轻轻的吹着,等到温度差不多后才给景恬吃。
这个动作细心温柔,仿佛将她当成了孩子来照顾。
景恬悄悄咬唇,却还是没说什么,张嘴吞下了粥。
“烫吗?”沈维霆担心温度还是不对,细声问了一句。
景恬摇头。
沈维霆放心,按照之前的频率继续喂她。
在他一勺接一勺的喂,景恬一口接一口的吃,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你还想吃吗?”他见景恬胃口不错,很高兴。
景恬继续摇头。
“你还想吃什么?”
景恬这才出声:“不用,我有点困了。”
沈维霆闻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眸光缱绻,动作温柔:“好,那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景恬被他抹得心头涌出一股细流,可是伴随着细流涌出的是更深更重的哀色。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轻轻颔首后闭上了眼。
看着景恬又闭上了眼,沈维霆静静的凝视了她许久。等到景恬不再动,呼吸趋于平稳后,他才放开手。
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睡了,才起身去端起另一碗粥,默默的吃了起来。
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门外的阿金才掐着时间进来收拾东西。
沈维霆一边擦嘴,一边压低声音问:“阿东那边有进展吗?”
阿金摇头:“目前,慕少和阿离都没有回音,应该还没有。”
“抓紧时间,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再处理那些痕迹。”
“是。”
沈维霆还想问事情,看了一眼景恬后,让收拾好东西的阿金跟自己出去。
阿金领悟,提着东西跟了出气,等到将东西扔到垃圾桶后,才回去。
沈维霆回了他的病房,而且一个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支烟。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将他的面目半遮半掩的藏在了里面,深沉且惆怅。
阿金进去后,轻声提醒他:“三少,医生叮嘱过让您不要抽烟的。”
沈维霆低头将剩下的烟熄灭,扔入了垃圾桶,然后才开口:“阮一程那边有动静吗?”
阿金虽然平日里都守在这里,但是他收集情报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思忱了片刻后就答:“他那边没有异常的动静,就是为了新得的那块地能够尽快的投入工作,正在积极与政府部门接洽,可能很快就会动工了。”
“他现在的资产情况怎么样?”沈维霆始终不知道阮一程那一大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已经细查过他的公司运营情况,目前来说他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那么多钱,但是在半个月前他的私人账户却多了一笔钱,不多不少正好就是拍卖下那块地的钱。而且汇款的人很小心,仿佛知道有人会查一样,特意将那笔钱分了几次转入,而且都是用的不同账户且都是海外汇款,再往下,我们就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