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霆知道慕邵东是故意不问在宽慰自己,低头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景恬,眉头轻蹙:“已经快十个小时了,景恬怎么还不醒?”
慕邵东瞥了一眼景恬,头发温顺的披在胸前,手上与胸前的绷带都是白的,一看就是新换过的。她的呼吸还是很微弱,仿佛是刻意放缓了一般,小心翼翼。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就这么睡着,也不是坏事。”
沈维霆闻言,神色一僵,想到昨晚歇斯底里的她,顿时心痛蔓延。
慕邵东见沈维霆不接话,用没受伤的手拉过了旁边的一张椅子,放在景恬的床边坐下。神情严肃了些:“你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很可惜,我们的动作迟了,已经……”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维霆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在哪里发现的?”
“不是我们的人发现的,而是警察局那边的人发现的。”
沈维霆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怅然:“我以为你现在在那些人的眼里已经没有价值了。”
慕邵东闻言,笑了一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知道吗?”
沈维霆低垂了眼帘,看着景恬的目光再度蒙上一层悲伤:“这么说,我就要坐实黑手这个罪名了。”
“倒也未必。”慕邵东不那么认为:“至少我们可以肯定,这件事可肯定是人为,而且对方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分裂。”
沈维霆猛地抬起脸,眼眸里寒光阵阵:“他,想得美!”
慕邵东察觉沈维霆语气中的怒火,目光瞥了一眼景恬,清亮的双眸满是惊诧。
难道对方的目标是,她?
沈维霆冷哼,不予理会。
慕邵东无奈又同情的看着他:“看来我当初跟晓晓在一起是对的,至少我不用随时担心别人的觊觎。”
“滚!”沈维霆怒声斥骂。
“好了,我就不陪你在这里多坐了。你不在,其他事情自然要我亲自去处理了。”慕邵东说着站了起来,猛地又想起了一件事,继续说道:“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位大名鼎鼎的莫老二审的日期延后了,不过也应该会在这周内解决,你有帮忙的打算吗?”
沈维霆摇头:“我现在自顾不暇。”
慕邵东点点头:“那我走了。”
阿金望见慕邵东没坐一会儿又走了,目光悄然往里看了看,见里面的人还算平静,便继续在门口守着。
不管外面怎么变化,他只需要好好保护沈维霆就好。
下午,外面的天气一改前些天的晴朗,变得阴沉沉的。一大片的乌云从南边雄雄压来,将本就不明亮的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
重重阴霾下,风都被锁住了流动。一股沉闷燥热的气息在空气里肆意蔓延,惹得大家都有些坐立不安。
病房内的空气更是沉闷,沈维霆坐了一上午了,感觉空气很潮闷,便起身去打开窗户。但是打开了,却依然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仿佛时间都被这来势汹汹的乌云锁住了。
他站在窗前,远眺天际,此刻的天空就如他的内心世界,阴暗,矛盾,煎熬。
大概半个小时后,风突破了乌云的压制,席卷了天地,滚滚而来。
外面的枝头,落满尘沙的地面,以及房内的窗帘都被这股风搅得飒飒作响。
眼看风变大了,沈维霆怕吹凉景恬,立刻关上了。
因为太暗了,医院的灯都亮了起来。他也打开了病房内的一盏壁灯,让四周看起来不那么黑暗。
床上的景恬仿佛对外界的世界不感兴趣一样,忘我的继续沉睡着。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他没办法再不管,立刻让阿金去找医生。
很快,医生急匆匆的来了。他听闻沈维霆说景恬至今没醒过,也有些惊讶,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上午就会醒的。
他立刻为景恬做检查,从脉搏到心跳,从血压到骨头,他都检查了一遍,却发现任何不对的迹象。
“沈先生,沈太太的身体体征很正常,除了最严重的肋骨骨折外,其他的伤都已经有了起色。”
“那为什么她还昏迷着?”沈维霆蹙眉,目光狠狠绞着景恬。
医生摇头:“可能是沈太太自己的原因,你先不要着急,再等等看。”
送走了医生,沈维霆从床上下去,坐在了景恬的床边,默默守着她。
暖柔的灯火中,他俊美无暇的脸敛去了往日的冷锐强势,变得深情绻绻。深邃的眼眸中暗光潋滟,映出了景恬那苍白的小脸。
伸手轻轻将她贴在脸颊的一根头发,轻轻捻起,放在了她的耳后。再望被狂风呼啸,黑云层叠的窗外,他轻轻一叹,继续默默守候。
直至晚上,景恬仍然没醒。医生中途来过,对于景恬昏迷不醒的原因表示奇怪,但是他困惑疑虑的表情却激醒了沈维霆,在送走医生后,沈维霆让阿金把门关上。
阿金不明所以,迟疑的关上了门,但是却没有走远,站在了门口。
等到室内只剩下沈维霆自己与景恬两人之后,他望着景恬的眼睛瞬间幽深如夜,抬手将食指指腹放在景恬的额头,沿着眉骨到眼角,再从眼角滑至鼻尖,最后缠绵在了嘴唇上。
这一串临摹与轻抚,并没有让景恬醒过来。
他的食指按出了她泛白的嘴唇,拇指压在了她的下嘴唇,幽深的目光缱绻出深情。他俯身,凑近了她的唇。
这时,一直闭着眼的景恬猛地睁开了眼,速度之快,眼神之凌厉,让想要一亲芳泽的沈维霆生生僵在了距离她嘴唇三厘米的地方。
“不要碰我!”景恬的目光紧紧的压着他,苍白的脸色如霜般冰冷。
沈维霆见她总算睁开了眼,不理会她的冷淡,轻轻展颜,暖暖一笑:“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打算醒呢。”
景恬见自己的演戏被他看穿,恼怒的别开了视线:“沈维霆,你这样有意思吗?现在你看到我醒了,你可以走了吗?”
沈维霆的手包裹着景恬的整个下巴,拇指含着眷恋仍旧徘徊在她的下嘴唇上。景恬说话时,嘴唇动了起来,让他的拇指也随之活动。
但是景恬的话,对他来说却有些刺激:“我想要你醒过来,不是要你跟我吵的。”
景恬现在说话很不方便,连呼吸都费劲,不想跟他说话。
沈维霆抓住了她不能还嘴的机会,趁热打铁的解释:“景恬,我不是故意要开枪的,要不知道那辆车会爆炸。”
景恬猛然回头,凌厉的眼神似乎在呵斥他不要提这件事。
但是沈维霆却摇头:“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我必须解释。我之前之所以开枪,是因为有人拿枪指着你们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根本来不及解释。但是你仔细想我的话,如果我真的要啥你们,又怎么会让你们不要动,不要过去呢?”
景恬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结果又让她不堪重负,她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
沈维霆见她盯着某处看,愣是不看他。轻轻蹲下在了她的床边,手指却固执的不肯挪开她的嘴。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知道你在怪我,但是你不能就这么不理我,甚至还要推开我。景恬,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心是什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景恬闭上眼,无声抗拒着他的解释。
但是沈维霆却还是不肯停止:“如果可以,我宁可躺在这里,或者躺在下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爸爸。你明白我的这种感觉吗?”
景恬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声滴入下方的枕头。
沈维霆这才放开了她的嘴唇,去擦她的眼泪,声音低沉而又悲伤:“景恬,我爱你,很爱很爱。所以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更不会摧毁你的事情,你相信我好吗?”
景恬的泪水越聚越多,鼻尖的抽泣声也越来越明显。
她知道的是一回事,亲眼看到的又是一回事。
身心疲惫下,她用着嘶哑又哽咽的声音说道:“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沈维霆一怔,深邃的眉目间痛楚浮现。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此压住喉咙的哽咽。反复眨了几次眼睛后,才答应:“好,今晚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有事你叫我。”
等到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脸,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时,景恬才悄悄睁开了眼。
沈维霆身上的病号服让她心头一痛,可是想到如今冰冷的躺在冰柜里的景意,她又没有办法将关切说出口。
只能再度闭上眼,装作没看到。
病房的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低语,整个室内很安静。
景恬这才敢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悉数发泄。
沈维霆走出去后,没有回病房,而是直接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他呼吸沉重,双手插入了头发,弓着身藏着自己的痛苦。
清瘦的身形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使得身旁的阿金等人都不敢出声。
而病房外面,夜色被一颗颗墨点点缀,晕染,深浓如一片沉寂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