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伏着贾襄和东方不败一路狂奔，刚出刀山，又遇火海。
伴着一声尖锐的马嘶，贾襄只觉座下陡然悬空，整个身子被甩出好几米。“东方不败！”顾不得身上的擦伤，贾襄连滚带爬来到东方不败身边，将他扶起来。“东方不败，你怎么样？”
东方不败包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这一路上虽然颠簸不已，却并不影响他运功调息。尽管内力所剩无几，但想取他的性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明知道东方不败不可能没事，但这一声‘我没事’却让贾襄心安了许多。她也对他笑了笑，然后冷眼看向来人，薄唇紧抿。她实在不屑与那种卑鄙小人浪费口舌。
“襄儿，不要再受东方不败的蛊惑，来到我这边，我保证你不会受到半点伤害。”方飞鸿向贾襄伸出双手，表情很真诚。
贾襄冷笑，“方盟主病得真不轻。”
方飞鸿微怒，“贾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贾襄依旧一脸漠然，紧紧握着东方不败的手，不再说话。
方飞鸿最受不了她那冷漠与蔑视的眼神，明明处于弱势的人是她，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样子，好似不管他怎么强势，在她眼里终究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好！我先杀了东方不败，看你求不求饶！”方飞鸿气急败坏地说。
贾襄冷声道：“你若有一点点头脑，就不会说出这么丢脸的话了。”
方飞鸿气结，咬牙切齿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语毕，朝身后的人做一个手势，“把他们分开！”
夜色浓郁，直到那人走上前，贾襄才看清他的容貌，随即淡淡一笑，道：“王兄，许久不见，活得可还好？”
“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好字未出口，王朝一变脸，道：“我们的关系又不好，你与我寒暄什么！”害他一时嘴快，差点接下去。
贾襄道，“至少你是个人。”有些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她甚至不屑与之寒暄。
至少他是个人？王朝楞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狂笑不止，“没错没错，至少我是个人！”
方飞鸿也听懂了贾襄的画外音，顿时脸色铁青，冲王朝呵斥道：“够了！别忘了你的任务！”
王朝陡然止住笑声，冷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过是王爷的一条狗而已，居然敢对他大小声！
“你——”方飞鸿右手握拳，正想出手教训王朝，却感受到右手边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是张裕。方飞鸿立即松开手，现在不是窝里斗到的时候，等他收拾完东方不败之后，再来对付这两条不听话的狗！“东方不败留下，贾襄你们带走。”方飞鸿沉声道。
王朝看了张裕一眼，见他没有意见，便点头，道：“好。”王爷要的人的贾襄，而至于东方不败，落到方飞鸿手上，死是早晚的事，不必他们费心。
“王朝、张裕，你们若不怕被小梁王驱逐出府，就尽管带我走。”贾襄一脸镇定自若，望着他们俩人。
王朝大笑，“我们把你带回去，王爷奖赏我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赶我们出府！”
张裕的表情却凝重了几分，因为他听出了贾襄的弦外之音。王爷对她用情至深不说，但凭她的智慧，一旦进入梁王府，对付他们两个简直易如反掌。
贾襄勾唇一笑，“你不妨拭目以待，看我贾襄到底有没有说大话。只要你想看，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选择，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你想怎么死，提前说一声，我保证满足你的遗愿。”
“你、你……”王朝面露骇色，指出去的手指隐隐作颤，心中大呼——此女乃妖孽也！
张裕则面无表情地说道：“能够助王爷完成大业，我等死而无憾。”
“这样么？”贾襄青眉一挑，看向方飞鸿，道：“你呢？也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方飞鸿面露犹豫之色，心道：她说的不错，小梁王对她情有独钟，一旦她入主梁王府，在小梁王面前挑拨离间，小梁王日后一定会反过来对付我，届时，就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但若不把她交给小梁王，又如何自圆其说？
见方飞鸿脸上已有动容之色，贾襄冷冷抿了抿唇，又道：“杀掉王朝、张裕，届时不管你怎么处置我与东方不败，小梁王都不会知道。而失去他们这对左右臂之后，小梁王还会更加倚重你。”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好狡猾的女子！干起挑拨离间的事来，竟不动声色得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方飞鸿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去梁王府你可以活命，而留下来，不管是你还是东方不败，我都不会留活口。”
贾襄轻蔑一笑，什么也没说。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当残缺的生命因另一个人而完整时，独活便是一种比死还残酷的炼狱。
“别听她妖言惑众！”王朝大叫。
贾襄瞟了王朝一眼，又对方飞鸿说道：“你也可以任由他们把我带去梁王府。我同样也向你保证，你若敢动东方不败半根头发，我定让你名剑山庄上上下下死无葬身之地。而至于你，我更会特殊照顾。”
语气之冰冷让方飞鸿不禁打个寒战，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嘴硬道：“你以为东方不败一死，这世上还有人能奈我何吗？”
贾襄但笑不语，她相信再笨的人也有开窍的一刻。
没错，方飞鸿表面虽然不怕，心里却已经开始掂量着轻重。如果她与小梁王联手，其实力不在东方不败之下。最重要的是，大事未成，他还需要小梁王这个伙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与小梁王联手。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杀！
现在是杀掉贾襄和东方不败的最好时机，他们一死，就再也没有人敢与他方飞鸿作对了！
心意一决，方飞鸿双手同出猛如鹰爪，刺向王朝、张裕的心脏，接着反手用力一剜。下手之狠，教人咋舌。
“唔——”王朝双眼一瞪，震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种脸上。而张裕致死都面无表情。
贾襄把头偏到旁边，不忍见到这血腥地一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贾襄闭上眼，脸上露出几丝悲痛。
忽然，感觉东方不败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贾襄立即睁开眼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有办法了？
东方不败苦笑，缓缓摇头。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对王朝、张裕的死耿耿于怀。就算她不从中挑拨，以方飞鸿的性格，除去他们俩是迟早的事。
方飞鸿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特猖狂地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们，今日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忽然，一道极熟悉的声音从道旁的丛林中传来，“神仙是救不了他们，但小生却可以！”
贾襄与东方不败同时一惊。
这不是那日元宵灯会时碰到的那个骗子吗？
这不是下山时碰到的那个人吗？
“你是什么人？！”方飞鸿对着声音的源头狂吼。
“小生郑齐恩，夏州余南人士，游山玩水途径此地，偶遇路见不平，拔刀来助。”话音未了，一条白影便落到前方。
果然是他！贾襄侧头看向东方不败，你那日怎么没发现此人是高手？
东方不败耸耸肩，高手缺钱一般都不行骗直接劫富济‘贫’，他哪晓得骗子也深藏不露？
方飞鸿问：“你是哪门哪派，师出何人？”
“无门无派自学成才。”郑齐恩一口气回答完毕。
一听只是个无名小卒，方飞鸿当即仰头大笑了三声，道：“这年头不自量力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郑齐恩笑道：“这句话小生同意。”
“哼！管不了的闲事，我劝你还是别管。”方飞鸿冷声道。
“管不了的闲事呢，小生自然是不会管的。小生之所以管这闲事，正是因为小生管得了。小生如果管不了这闲事……”
“闭嘴！”方飞鸿不耐烦地打断他，啐一口口水，道：“赶考去京城！不是文人就不要装斯文！一口一个小生，想恶心谁！”
“恶心你呀。”郑齐恩笑嘿嘿，随后又对贾襄和东方不败说道，“也恶心你们。”
“……”
“……”
贾襄很想说，就算你不特意强调，你也已经恶心到我们了。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想办法对付方飞鸿才是当务之急。
“这两个人小生要了。”郑齐恩很不客气地说道。
方飞鸿脸色铁青，“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话的同时，快速击出一掌。不料前一秒还站在面前的郑齐恩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小生在这里。”郑齐恩笑嘻嘻地声音响起。
方飞鸿猛然转身再击出一掌，结果又落空了。
“这里这里。”
方飞鸿循声抬头，才刚想出掌，郑齐恩再次从他眼前消失。
“右边。”
方飞鸿右转。
“左边。”
方飞鸿左转。
“上面。”
方飞鸿抬头，捕捉到他的身影，正大喜过望，忽然瞧见一个越来越大的拳头，接着眼前一黑，倒了。
郑齐恩跳到地上，拍了拍手灰，然后朝贾襄伸手作‘拿来’状，道：“表演结束，给钱。”
贾襄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身上没钱，你要多少，我……”
“哎呀！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的，出门怎么能不带钱呢？身上没钱，是会短命的啊！”郑齐恩痛心疾首地说，一副夫子教育学生的严肃样。
“下次一定带……”话说到一半贾襄立即止住，尴尬地僵了几秒，然后转移话题，“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是啊，小生救了你们，可是小生一点都不想救你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贾襄与东方不败面面相觑，既然不想救，又何必出手？他们可没有对他说出半个‘求’字。
“因为小生上次缺钱时向你打秋风，你没给。”郑齐恩一脸义愤填膺。
“呃……”那时候我以为你是骗子。当然，这句话贾襄只在心里想了想，嘴上却说道：“下次我一定给。”
“什么下次！你诅咒小生钱财再被扒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贾襄如此自圆其说。
东方不败扶额，先诅咒别人丢银子，再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来安慰人，果真是她说得出来的话……
郑齐恩道：“由于你们上一次没有帮小生，所以小生这一次也不打算帮你们。”
贾襄微讶，他不是已经把方飞鸿打晕了吗？
而东方不败则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片刻后说道：“也好，恰巧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伤。”
贾襄不解地看向他，好什么？
“十二天煞来了。”东方不败淡淡道。
话音未落，十二天煞便已现身。
“这里交给你们了。”郑齐恩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朝前走。他的步子与平常人无异，却三步十米，五步百米，转眼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煞道：“东方教主，请——”
东方不败道：“如果贵教圣女想要的不是本尊的尸体的话，你们最好找一顶软轿来。”
没有人知道杉树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江湖的天变了，那片杉树林出名了。
江湖传言，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死在武林盟主方飞鸿手上，金陵贾府的大小姐贾襄殉情自杀。
“他们还没有死！”方飞鸿对小梁王说。
小梁王问：“那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被一个叫郑齐恩的奇怪书生救走了。”方飞鸿又道：“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高出我的许多。”
小梁王沉吟半晌，道：“去找。不管是贾襄还是东方不败，还有那个叫郑齐恩的书生，统统给本王找来。”
“是。”方飞鸿答应的虽然爽快，心里却一点信心也没有。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黑白两道无不在寻找东方不败的下落，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他要到哪里去找他们？
三个月后，日月神教总坛。
“还是没有下落吗？”魅月仙子沉声问，那表情阴得吓人，丝毫没有往日的轻浮痕迹。
四大护法沉重地摇头，没有。
“贾府也还没有小姐的消息。”红豆站在魅月仙子身旁说。那日在杉树林中，随后赶来的四人将她营救之后，原想回飞扬山庄与姑爷、小姐会和，不料马头还没调转，四周就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困住。后来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已经太迟，怎么也找不到姑爷小姐的踪影，只瞧见王朝、张裕的尸体倒在杉树林中。
魅月仙子无力地颓坐回教主尊座之上，容颜比之三个月前苍老了不止十岁。东方不败下落不明，饶是她驻颜有术，也抵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这时，一直杵在旁边沉默不语地赵大忽然宣誓一般说道：“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说完，握紧手中的刀，转身离去。
东方不败，我赵大还没有给你做牛做马，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此同时，苗疆，五毒教圣坛，地牢。
“你还是不肯娶天女吗？”圣女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问眼前这个如石头般冰冷的男人了，明知得到满意回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却还是坚持隔三差五来问一次。
以前，东方不败还会抬起头来给她一记冷眼，现在，他连头都懒得抬了，冷声道：“五毒教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这种刻薄的言语，圣女听得太多，多得连脾气都没有了。“是不是五毒教的男人死绝，你就肯娶天女？”
东方不败却道：“你最好不要与襄儿说话。”
“襄儿襄儿！开口闭口就是襄儿！我早就告诉过你，贾襄已经被我杀了！”圣女不悦地说道。
东方不败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嘴角微勾，脸上溢出几许柔情，“襄儿最烦和愚蠢的人讲话，你不要去烦她。”
圣女拧眉，又是拐着弯的骂人。中原的人都习惯这样说话吗？那个叫贾襄的女子，说起话来，也是九转十八弯，听着跟天书似的。
正文第一百零三章：教主变成了深山野人
时光荏苒，弹指间春去秋来，青绿的树木开始渐渐衰老，而贾襄的好心情，却刚刚开始。
这三个月以来，贾襄一直被五毒教视如上宾，享受着太后级的待遇，丝毫不比在贾府的日子差。
不过心情真正阴转晴，还是从昨天晚上才开始的。确切的说，是今天早上，毕竟，午夜一过，就是第二天了。
想到昨晚的事，贾襄不禁兀自勾起了嘴角，对着手中的书卷傻笑。
站在左右两边服伺兼看守的丫鬟对视一眼，她又在笑什么？两人皆一脸茫然，实在搞不懂贾襄为何莫名其妙的发笑，那笑容，若放在别人脸上，她们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神经病。不过俩丫鬟并没有让这个问题困惑自己很久，因为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当不明真相的路人甲。毕竟，有些问题，实在不是她们这个地位的人所能想通的。例如，同样是被抓来的俘虏，为什么东方不败蹲大牢，贾襄却跟度假似地，整日喝茶看书、写字作画？
起初她们有疑问也不敢问，后来与贾襄混熟之后，也开始问她一些问题，可她的回答总是那么高深莫测，听不懂不说，还越听越糊涂，于是后来她们干脆就不问了，让疑问烂在腹中，听圣女的安排办事。
“贾小姐，中午想吃什么？”白衣丫鬟问。
贾襄放下书，想了想，说出几道菜，末了又补上一句，“再来一壶陈年花雕。”
白衣丫鬟惊奇地看向黑衣丫鬟，这算不算圣女所说的非正常状况？
黑衣丫鬟也一脸不解，“小姐心情不好么？”听说如果一个从不喝酒的人突然喝酒，还是自饮自酌，多半是因为心情不好。
“不，心情很好。”贾襄笑道。
“那您为什么想喝酒？”
“庆祝。”
“庆祝什么？”
“喜事。”
黑衣丫鬟还想继续问‘什么喜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她忽然不好奇了，而是，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黑衣丫鬟朝白衣丫鬟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在外面嘀咕起来。
贾襄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淡淡笑了笑，便又拿起书卷，怔忪起来。
思绪飞转，脑中又浮现出昨晚的情形——
……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唤她的名字，很轻很柔，明明是在唤她，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很矛盾的声音，忽低忽高，若有若无。
贾襄极力想睁开眼，却抵不过重重的困意，怎么也揭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忽然不再唤她的名字，自言自语般低喃道，“算了，安心睡，明晚再来看你。”
嗯，明晚再说。贾襄在心中这样想，然后不再挣扎，扯了扯被子，继续睡。
半秒之后，她猛地坐起来，再无半点困意。
刚才那个声音，分明是东方不败的！
“东方不败，是你吗？”贾襄一面低问，一面激动地朝门窗看去，期望他还未走远。果然，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那样子像正准备起跳，却突然有人喊了暂停，动作定格在了踮脚、摆手的那一刻，有点滑稽。
贾襄忍俊不禁，道：“你还打算那样站多久？”
东方不败保持原有的姿势一百八十度旋转，挑着眉毛看着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直到你笑出声来为止。”
贾襄被赫然映入眼帘的‘东西’吓了一大跳，怔了几下，随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不是她故意笑给他看，实在是，他现在的模样，教人不笑都难。
“好了。”东方不败收回手脚，很高兴她终于真正意义地笑了。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被关在地牢中，却对她的情况了若指掌。知道她整日郁郁寡欢，他简直想立刻破牢而出。奈何有伤在身，而五毒教的地牢戒备森严、机关重重，一般人闯不进去，他再也找不到比那里更适合练功的地方了。好在，他的武功恢复的还算快，在这三个月里，他日夜苦练，总算是完全恢复了。
“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想我？”东方不败一面坏笑着问，一面脱衣脱鞋，动作自然，像个深夜归家的丈夫，钻进已被妻子暖得热烘烘的被窝。
贾襄道：“地牢里没有床。”
“是啊，没有……”话到一半东方不败忽然意识到她说的不是‘地牢里没床？’，而是‘地牢里没床’，完完全全的陈述语句，所以，她的意思应该是——嫌他脏。
就这个反应？嫌他脏？
这、这……这与他预期的也差太多了！
虽然他没有期望过她会抱着他诉衷情，但是，好歹是久别重逢，就算不喜极而泣，至少也该给他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吧？
东方不败发现，从他转身起，她都没有好好瞧他一眼，就算是看，也只是一瞟而过，很漫不经心的样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他变丑了？
东方不败抬手摸了摸脸，在心里小小地自我哀悼一番后，说道：“我来之前梳洗过了。”
贾襄若有所悟地动了动眸子，然后一脸落寞地说道：“原来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梳洗。”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原来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形象。东方不败何等聪明，当然没有忽略她的弦外音。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与她脸上的落寞截然相反。
是错觉吧。东方不败这样想，然后将那一抹笑意抛之脑后，深情款款地说道：“我一出关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来，哪有心情去洗澡。”言下之意，你才是最重要的。
贾襄却没有因此而感动，反倒掀开被子下床，慢条斯理地说道：“床让给你。”
“呃……”东方不败傻眼了。她就不能忽略他三个月没洗澡、睡草堆的事实么……
好吧。的确不能。
东方不败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真恶心。他竟然三个月没洗澡……
不过话又说回来，三个月没洗澡还能保持如此风流倜傥的形象，也不容易。
“等着，我马上回来。”东方不败从床上跳起来，正打算出去找地方把自己洗干净，却听她说了一句让他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话——“就在这里洗。”
“这里？”东方不败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直以来她都害羞得很，连与他一起沐浴都不肯，今日怎么会突然要求他在这里、她眼前，赤身裸体……
“嗯，这里。”贾襄道。
东方不败当时就乐了，“好啊，就在这里。”为心爱的女人宽衣解带，那是一种情趣。“不过，用什么洗？”既没有水，也没有浴桶。总不能干洗吧？他敢确定，干洗比不洗还可怕。
贾襄挑了挑眉，道：“教主要沐浴，还不去弄水？”
东方不败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呵呵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九个人整天在眼前跟鬼魂似地晃来晃去，是个人都能发现。”贾襄说得甚是理所当然。
藏在暗处的九人却已内伤。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都能发现他们的存在，几十年功夫白练了！幸好他们一般情况下不出去见人，不然，真没脸见人了。
失败，真失败。
九人默默飘走，烧洗澡水去。
东方不败则笑悠悠道：“夫人，你真让为夫感到骄傲。”普天之下，能够洞察天下九州夺命罗刹的行踪的人，屈指一数，也就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她。
贾襄又瞟了他一眼，问：“可以借你的青龙神剑一用吗？”
“当然可以。”东方不败立即唤出青龙递给她。
虽然早有准备，可接剑时，贾襄还是差点没接住。好沉。贾襄用双手握住剑，抬眼看向东方不败，道：“闭上眼。”
东方不败听话地闭眼，马上又睁开，紧张地问，“你想做什么？”先问他借剑，后让他闭上眼，再看她拿剑的姿势，怎么看都像要谋杀亲夫……
“给你刮胡子。”贾襄淡淡道。
“……”他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还有眉毛。”
“……”一定是幻听。
“五毒教的地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好好一个英俊男人进去，出来就成了雌雄难辨的深山野人。”
深山野人……还雌雄难辨……东方不败石化了半晌，飞也似地跑到铜镜前一照，再次石化。
幻觉，一定是幻觉。
想他东方不败可是一代美男，再怎么不修边幅，再怎么邋遢，也不会是这般……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的野人摸样……
三个月而已，他的胡子怎么长得快赶上头发了？而头发也比三个月前长了一倍多，要不是他长得高，只怕要拖到地上去了。还有眉毛，他头一回见到人的眉毛长得那么长。最最诡异的是，他对于自己身体的这些非正常改变，竟然没有半点感觉！
毁了，全毁了。
这事只怕会被嘲笑一辈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五毒教的地牢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
正文一百零四章：鸳鸯浴
五毒教的地牢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过与眼下的情形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了。
东方不败透过铜镜看向贾襄，只见她依旧保持着用双手握住剑柄的姿势，使剑身不偏不倚地正好立于她的正前方，这一剑若是反着砍回去，绝对能把她分成完全均等的两半，分毫不差。万幸的是，她不会砍她自己。而不幸的是，她此时的样子，很像是想砍他。
贾襄开始动了，一步一步，非常缓慢。
东方不败连忙说转身面向她，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道：“襄儿，你不要冲动。”
贾襄白他一眼，道：“不刮干净你脸上的毛，我心里不舒服。”她承认自己有洁癖、有强迫症，受不了有人邋遢成那样。
“……”东方不败哭笑不得，“那你也不能用青龙给我刮胡子啊！青龙由上古灵兽的血骨打造而成，剑身具有极强的灵性，你把它当刮胡刀使，教它情何以堪！”
这时，办事效率高得令人发指的夺命罗刹们已经烧好热水，放到房间——浴桶自己破门而入。而门外，九人正好听到东方不败那句‘你把它当刮胡刀使，教它情何以堪’，顿时嘴角微抽，心道：你把我们当伙夫使，教我们情何以堪！
当了大半辈子的杀手，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护法一样围着教主转，更没想到还要做烧洗澡水这种粗活。
早知如此，当初接到教主的召唤赶到飞扬山庄发现为时已晚时，就应该一走了之，而不是跟着他留下的记号一路追来五毒教。反正，他们的职责是替教主杀人，不是替教主保护人。
见洗澡水到了，贾襄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刮掉他脸上的毛，然后再观看美男出浴。“我去换菜刀。”贾襄扔下剑，出门找菜刀。
东方不败扶额，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忽然记起自己此时的模样是何等的惨不忍睹，连忙捡起青龙，对着镜子心一横，自己动手。
不一会儿，贾襄去而复返，手里果真拿着一把菜刀，但是一抬眼，菜刀便从手中滑落。“东方……”贾襄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心痛。
此时，东方不败正打算沐浴，身上的衣物早已除尽，听到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笑吟吟转身，“夫人，为夫的裸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着，怎么惊讶成那样？”东方不败边说边走向贾襄，满脸坏笑，准备调戏她。
贾襄却完全看不见他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头发，“你的……头发……”
头发？东方不败挑了一下眉，抓起一缕头发来看，“头发怎么了？”
“白了。”贾襄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噢，你说这个啊。”东方不败恍然大悟，然后放下头发，笑着解释道，“这是涂得药，不是白发。”
不知为何，当他说不是白发时，贾襄竟在他眼底看到了几许犹疑之色，好似对他自己的话并不太确定，但当她再想看真切时那抹犹疑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笑意。
是她多心了么？
贾襄半信半疑，又问：“眉毛上也涂了药？”
“胡子上也涂了。”东方不败抹了抹下巴，“不信你看。”
“都被你刮干净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贾襄白了他一眼，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问：“那是什么药？”
东方不败道：“抑制毛发生长的。之前由于练功太急，而飞扬山庄的焚心掌内功心法与我体内的真气不属于同一脉，两脉真气在短时间内不能相融，而我又急于求成，当焚心掌第一成功力练成时，不等两股内息完全融合就立即进入下一成的修炼，如此恶性循环，引起内息紊乱，才导致毛发过度生长。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涂上药，免得再次变成深山野人——”顿了顿，东方不败又补上三个字，“被你嫌弃。”
听到他的解释，贾襄大松了一口气，也被他说的最后四个字给逗笑了。“如果你认为那个野人形象可以接受，我就为之前嫌弃你的行为道歉。”她笑着说。
东方不败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果断摇头。那种形象，出门会吓死人的。
见状，贾襄又抿嘴笑了一会儿，垂眼时忽然眼角一晃，顿时大惊失色，她、她看到了什么……
东方不败很满意她终于注意到他此时正赤身裸体与她交谈，“为夫还以为自己的裸体对夫人来说已经没有诱惑力了呢。”他笑得极暧昧。
贾襄已从最初的‘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总体上来说，只要不看那一抹‘惊鸿’，她还是能够扛住的。
自己男人的裸体而已，又不是没看过。贾襄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忽略方才看到的‘东西’，若无其事地说道，“水快凉了。”
“凉水好，降火。”东方不败笑得意味深长。
听到‘降火’二字，贾襄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惊鸿开始在脑中现啊现，越发的羞囧。是她想太多了，还是他真的一语双关？
东方不败又道：“夫人放心，为夫精力旺盛，洗凉水澡不碍事。”
贾襄动了动唇角，她又没有担心……等等……这跟精力旺盛有什么关系？要说也应该是身强体壮吧？
“你、你……你怎么竟想那种事！”
“哈？”东方不败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哪种事？”
贾襄咬了咬唇，闷闷说道：“你明知故问。”
东方不败道：“我不知道啊。我的思想与你不一样，想不到你想的那些事。”
“……你想不到我想的事，又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些事？”贾襄道。
东方不败道：“是你先说我竟想那些事，我才想知道你想的是哪些事，但这不能说明我知道你想的是哪些事，因为我没有想你说的那些事……”
听不下去了！贾襄受不了地打断他，“反正你就是思想不纯洁。”
“嗯，我思想不纯洁。”东方不败供认不讳，然后，把她扔进浴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是贾襄自己飞进了浴桶，而在她飞的这期间，衣服也都飞走了，掉进浴桶时，她身上已一丝不挂。
贾襄一面用手擦脸上的水，一面又羞又恼地说道：“东方不败，你耍流氓！”耍流氓也就罢了，居然还用隔空取物这么……这么变态的方式！欺负她不会武功是不是？
“嗯，我耍流氓。”东方不败笑容满面地跨进浴桶里，道：“是你先对我耍流氓，我才对你耍流氓的。”
“我什么时候对你耍流氓了？”贾襄整个后背都贴在浴桶上，身子蜷缩到最小，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眼中满是控诉与戒备。
东方不败忍俊不禁，“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对你霸王硬上弓。”
贾襄挑眉，难道不是？
东方不败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道：“你这样，教我怎么向东方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贾襄一愣，他们的闺房之事，关他东方家的列祖列宗什么事？再说了，就算真要交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措词……
“你这样，是生不出娃娃来的。”东方不败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贾襄讷讷地望向窗外，天上没打雷呀，她怎么有一种被雷劈到了的感觉？
她不过是不习惯与他‘袒’诚相待而已，又不是不与他……行房。
想到行房，贾襄突然感到浑身不舒畅起来，仿佛，少了点什么。
大概是腿盘的太久的原因吧。贾襄正想换个姿势，不料脚刚一动，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