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二字听得晟王心一颤，他果然又低估了她的势力。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不咸不淡的话语，却让他尴尬不已。“是小王失言了。”他谦虚道。
贾襄却惊讶不已，这个人，明明是个尊贵的王爷，却把自己放在比她低微的位置上，讲起话来，字字句句中都透露着韬光养晦的智慧。
晟王又道：“小王的确听闻了许多关于你的种种传言，所以才没有冒然说出真实身份。毕竟，你对帝王家的人，并不待见。”
“你很聪明，可惜还不够聪明。”贾襄道：“你如果够聪明，今天就不该来。”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她是个商人，谁当皇帝，她就替谁管钱。群王夺位，她一个小小的商女，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我若不来，那就真的是傻子了。”晟王当然很清东方她的态度，但他更清东方，没有她的帮助，他想角逐中原、夺回帝位，几乎不可能，所以他来了，带着不得到她的支持不罢休的决心。“对你先兵后礼是我的失误，我在此向你道歉。”
贾襄面无表情抿着嘴听他继续说下去。
晟王道：“我今日来，除了向你道歉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看贾襄，才接着又说道：“如今天子无能，各路藩王皆已生异心，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在乱世之中，就算你想独善其身，别人也不会让你作壁上观。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或许，凭你的智慧、财力以及东方不败的势力，能够让你不受战火的牵连，但是，我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
“你想让我与你合作？”贾襄笑问。
“不。”晟王道：“我想让你投靠我。”
贾襄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若不是晟王长得与东方不败有几分神似，她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不会浪费在这个人上面。可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赌一把，赌——晟王是这次帝王之位的残酷角逐中的最后胜出者。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太子罗凌天、小梁王罗夜离身上所没有的品质——容人之心——成为一个明主的前提。
最终，贾襄还是没有接受晟王的提议，不过也没有拒绝。没接受是因为她还未见过其他的藩王，无法确定晟王是否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没有拒绝是因为，晟王有一点说得很对，与其在乱世风雨中艰辛的求生存，不如找一棵大树来庇佑。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东方不败笑吟吟走进门。
贾襄回神，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决定赌一把，你会陪我一起赌吗？”
东方不败道：“赌什么？”
“赌最后谁当皇帝。”贾襄道。
闻言，东方不败立即心领神会，笑道，“夫人既然想发国难财，为夫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贾襄心一动，低声道：“谢谢。”谢谢你，这样笃定与我荣辱与共。
东方不败拿起竹简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佯怒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贾襄弯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当不离不弃已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被他的不假思索感动。
贾襄聚精会神地算着上个月的盈亏。
忽然，红豆急匆匆地闯进书房，叫道：“小姐，出大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贾襄不疾不徐地抬头问。
“那个……门外……来了一个女人，说……说……说要姑爷负责！”红豆记得语无伦次起来。
“哦？”贾襄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又低头专注于账本，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你让那女子先等着。”
“啊？”红豆瞪大眼，来人可是情敌耶！小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贾襄见红豆还没走，便又加了一句，“在外面等，不准进门。”
红豆先是一愣，接着了然地笑起来。她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不在乎！
东方不败刚走到贾府门口，一声娇滴滴地“东方郎”从左前方传来，害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稍稍止步，看了那粉衣女子一眼，继续向前走。
“东方郎，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红衣啊！”红衣跑上前，想拉住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一个旋身，避开她的拉扯，一脸厌恶地拧眉说道：“你若不想死，就别碰我。”
“东方郎，你……你怎么能对我始乱终弃！”红衣泪眼汪汪。
东方不败生平最厌恶这种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女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朝府内走去。
红衣见与东方不败一起回来的还有四个人，便央求道：“四位公子，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不与贾小姐争什么，只求能在东方郎什么伺候着。”
四人面面相觑，教主几时始乱终弃过这号人物？
这时，魅月仙子一阵风笑呵呵走出来，道：“红衣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为娘带你去见姐姐。”
“娘——”红衣立时眉开眼笑，与魅月仙子一同进屋。
看着眼前婆媳重逢的‘感人’画面，四人满脸黑线，心中有志一同地感叹道：老夫人真是百折不饶、精神可嘉啊！
东方不败一回府就直奔贾襄的书房而去。
“你不会在书房宅了一天吧？”东方不败扬眉问。
贾襄动作悠闲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他，道：“有问题？”
“很有问题。”东方不败重重点头，道：“整天呆在家里，你不觉得闷吗？”
贾襄心一沉，“你觉得闷？”
“我说的是你。”东方不败道。
没肯定，但也没否定。贾襄神色一黯，淡淡道：“我习惯了。”
“明天我们去游湖。”东方不败提议道。
贾襄正想点头，忽然又改口道：“明天还有帐要看。”
东方不败道：“你从回金陵起，天天都在看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贾襄抿了抿嘴，道，“钱庄倒闭，贾府衰败，就到头了。”
“……”她还真是一点也不避讳。
“今天有人来找过你。”贾襄的语气甚是轻描淡写。
“谁？”
“不知道。据说要找你负责。”贾襄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单纯的陈述事实，好似这件事真的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方不败正不解，忽然，红衣闯了进来。
“东方郎，姐姐。”红衣满脸欣喜走向东方不败与贾襄。前脚刚抬起越过门槛，还未落地，只听一声‘出去’平地而起，吓得她整个人狠狠一哆嗦，下意识地收回脚，一脸委屈。
说‘出去’俩字的，不是东方不败，而是始终云淡风轻的贾襄。其实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也没有带太多的情绪，可就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声，却让红衣差点吓破胆，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没有看见门外的字吗？”贾襄凉凉地问。
红衣后退几步，果然发现门外有个牌子，写着‘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可是我……”红衣东方东方可怜地望着东方不败，欲言又止。
东方不败却完全不理会红衣的含情脉脉，殷勤地倒一杯茶，递上，“夫人，喝茶。”
贾襄跟没事儿似地，接过茶，悠悠地喝起来。
红衣再次出声，“东方郎——”
东方不败不耐烦地杀去一计冷眼。
红衣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又深情款款地说道：“东方郎，我的清白既然给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不管你要不要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一听这话，东方不败生怕贾襄误会，正想向她解释，只见她一脸悠然，放下杯子，换个姿势看书，显然不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情敌’当回事，亦或者，不把他这个夫君当回事。
这下，东方不败也哀怨了。“夫人，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贾襄闻言抬眼，看了他几秒，又低下头，目光专注于书卷，嘴上淡淡道：“不准踏入书房半步。踏进一只砍一只，踏进一双砍一双。”这话是说给红衣听的。依旧是波澜不惊、就事论事的语气。
“她说我毁了她的清白。”东方不败强调重点，意在提醒某人有点危机意识。
贾襄淡淡道：“那是她的事。”
东方不败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错，那是她的事。”
怀着看热闹的心态紧随红衣而来的四大护法脸上俱露出崇拜之色，不愧是咱日月神教的教主夫人，不用冷嘲热讽，不用咄咄逼人，一句‘那是她的事’轻轻松松将对方踢出局。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与你无关，只与她自己有关。多简单而致命的一句话啊！
这就是境界！
四大护法觉得此时此刻他们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在有负他们对夫人的滔滔崇拜之情。于是——“教主，始乱终弃不是咱日月神教的处事风格。你好歹给人家一个交代。”大护法不怀好意地说。
“要交代么？”东方不败阴森森地笑起来，对红衣说道：“你坚持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可惜我既不要人也不要鬼，所以，你还是不生不死吧。”说完，又对四个护法说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就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四大护法一起摇头，异口同声，“不明白。”
“哦？”东方不败剑眉一挑，“那我就废点时间解释给你们听。谁要当第一个？”
四人刷地一下齐摇头。用后脑壳想也知道，教主的‘解释’绝非用口解释。谁都知道，日月神教教主一向动手不动口……
“日月神教的护法不懂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这事若传了出去，本教主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行走？”东方不败笑着说道。
东方不败笑得温文尔雅，四大护法听得骨寒毛竖。
“不劳教主大驾，我们相互折磨就好。”大护法干笑着说。其余三分纷纷点头，相互折磨、相互折磨……
东方不败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道：“好。不过在你们相互折磨之前，先把这个人处理掉。”
处理……处理……怎么听都像毁尸灭迹……
四大护法很想点头，可是，这女子是老夫人的‘好儿媳’，他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四人左右为难之际，救星出现了。
“红衣，你怎么杵在这里没进去？”魅月仙子笑眯眯走来，明知故问。
红衣见救星出现，顿时大松一口气，道：“姐姐不让我进去。”
魅月仙子泼辣地笑道：“襄儿不是小气的人，绝不会不让你入门的。你别怕，走，进去给阿长和襄儿倒茶。”说着，拉起红衣的手，抬腿便要进门。
“这里是书房。”贾襄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向魅月仙子，又补上一句，“不是茶楼。”
魅月仙子忽然想起上次来书房被她轰出去的事，顿时悻悻地笑了起来，退后两步，道：“你这丫头，真固执。得得得，我们换个地方，就去凉亭，那里风景好，适合话家常。”
贾襄没有反对，对红豆说道：“去给客人准备茶水。”
客人……魅月仙子立时嘴角横抽，满目怨念。提起这事她就满肚子的火！那个钱总管，居然狮子大开口，收她一晚上一百两白银。坑死人不偿命啊！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说‘与儿子断绝关系’这种胡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襄儿会真向她收房钱……
“你们不去么？”魅月仙子问依然老神在在坐在房内的不孝子与不孝儿媳。
“不去。”东方不败言简意赅。
贾襄则反问道：“她是你的客人，我们去做什么？”
魅月仙子那两条漂亮的柳叶眉狠狠地抖动起来，他们不去，这戏还怎么唱？别人家的儿媳妇见婆婆对‘外面的女人’好，哭都来不及，她家的这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仅不气不恼，居然还让丫鬟给她们倒茶！
怪，实在是很怪。
莫非这个情敌没有威胁力？
魅月仙子幽幽地看了贾襄一眼，又幽幽地看了红衣一眼，愤然摇头。一个是风华绝代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黯淡无光的受气小媳妇。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既然人都来了，不闹一闹，怎么对得起她雇托儿所花掉的那五十两白银呢？
魅月仙子板起脸说道，“儿子，你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该负责。”
关于清白这个问题，红衣也提过，那时候东方不败只当没听见，但此刻是亲娘提出来的，他若在置若罔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东方不败反问道：“我几时毁了她的清白？”
魅月仙子道：“你看了她的身子。”
红衣重重点头，表示魅月仙子所言非虚。
“娘，别睁眼说瞎话。”东方不败很无奈地说道。
魅月仙子一瞪眼，道：“我说的句句属实。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很正常，但是我记得很清东方。红衣洗澡的时候，你就在窗户边上偷看。”
“……小到什么时候？”
魅月仙子道：“四岁。”
“……”东方不败忽然有种谋杀亲娘的冲动。四岁的事……她想怎么赖都行。
四大护法也一阵狂汗，老夫人您敢不敢扯得更离谱一点？虽然教主天生有一种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怪，做出如此偷香之举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四岁的孩子恐怕还没窗户高吧？难不成教主四岁时就懂得用板凳搭台偷看姑娘洗澡？
这时，一直在旁静静看戏的贾襄开口了。“是不是谁看过你的身子，你就嫁给谁？”她问红衣。
红衣楞了一下，求助地看向魅月仙子，见魅月仙子点头，她也点头，道：“是。”
“那如果看过你身子的人不止一个呢？”说这句话时，贾襄的眼睛看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当即心领神会，笑道：“不错，如果看过你身子的人不止一个，你打算把自己分成几半分别嫁出去吗？”
红衣又愣住了，再次向魅月仙子求救。
“但是看她身子的人只有你一个。”魅月仙子得意地说道。一脸的‘看你怎么办’。
东方不败邪魅一笑，道：“多让一个人看她的身子还不简单，我日月神教教徒遍布全国，光是这门口就有四个，还愁没人来看么？”
此言一出，红衣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生怕衣服被人扒了去。
同时变色的，还有另外四个人——四个护法。
“教主，我们兄弟都是福薄之人，如此艳福，消受不起。”大护法笑得比哭还难看。
东方不败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福薄我也知道，所以你们再去找些人来，一起看。人多了，这艳福分到你们头上，也就少了。”
四人一脸菜色，这姑娘清白尽毁事小，他们兄弟四人晚节不保事大啊！可怜他们辛辛苦苦当了这么多年的正人君子……
魅月仙子更是气得内伤。太不讲道理、太不讲道理了！简直比她还不讲道理！
“我……我还是谁也不嫁了吧。”红衣开始打退堂鼓。
“不行！你要是现在反悔，就把五十两白银还给我？”魅月仙子气势逼人，伸手做出讨钱状。
红衣胸前的双臂抱得更紧了，这回是怕银子被抢。“你让我来闹事，我已经闹了，没闹成也不能怪我啊！我还没怪你害我差点受辱哩！”
魅月仙子气道：“刚才让你闹他们你一副受气小媳妇样，怕得要死，现在跟我理论，倒是能说会道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你又何必为难于她？你要银子，我给你五十两便是。”贾襄笑容满面，浑身上下都写着‘通情达理’四个字。形象非常光辉。
魅月仙子则恼得脸都黑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不是拐着弯骂她不如他们么？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五十两！
天啦，她不打自招竟还浑然不知！
想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做过的缺德事不计其数，从来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一次居然……居然……
此时此刻，魅月仙子真想找个洞钻下去。
经过了情敌事件之后，魅月仙子安分了许多，一连好几天都没在贾襄面前晃悠，这让贾襄竟感到有点不习惯。
“自寻烦恼。”贾襄摇头低喃一声，自嘲的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向好静的她，竟开始习惯热闹了。
红豆与在外府做工的某个同乡逛街去了；任城与千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几位姨娘……八成忙着采购布料、购置新衣；聂青许久没出现了，听钱总馆说是去外地查账了，而任灵寸步不离地跟着聂青，也离开了金陵；至于东方不败……还在睡觉。
贾襄抬眼看看外面的天色，这都日上三竿了，他怎么还在睡？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了，甚至有点害怕一个人。早晨起来后若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消息，心里就空空的，好似他不在身边一样。
贾襄正想得出神，突然，门外传来一个让她以为是错觉的声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听说你找我？”东方不败笑悠悠走进门，漂亮的眸子里还带着几丝惺忪的慵懒，说得夸张、不合时宜一点，那真是风情万种。
听到这个声音，贾襄只觉不阴不晴的天一下子阳光明媚起来，莫名笼罩在心头的乌云烟消云散，心安，抬眼冲着他笑，轻声道：“你醒了。”
“回光返照而已。”东方不败笑着说，很不正经的样子。
“瞎说。”贾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东方不败还在笑，走到她右侧，靠在她身前的桌案边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叉撑在地上，双手抱胸，一脸的放荡不羁。“见不着我，心慌了吧？”他笑悠悠地说，侧头俯视着贾襄。
心事被说中，贾襄心里稍微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昨晚去做贼了？”
“我昨晚在你房外守了一夜，你不知道吗？”东方不败煞有介事地说。
“……”贾襄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正经的。”
东方不败闻言嘴角笑意更浓，“你真的想知道？”
贾襄一怔，忽然犹豫起来。他那个笑容，实在很不正经……
“想知道今晚就带你一起去。”东方不败道。
最后，贾襄还是跟着东方不败当了一回贼，而且是偷窥贼。
她怎么也没想到，东方不败竟把她带进了青楼，并且是她曾被迫‘长住’过的那一家。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最荒唐的是，他们现在竟然在房梁之上，而下面——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大戏！尽管有红帐遮着，但，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越是撩人心神。
不过，令贾襄感到尴尬的倒不是下面的春宫戏，而是，身后越来越热的肉墙。不用想也知道，这股热意味着什么。
不知是被东方不败传染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贾襄也感到浑身燥热起来。
不能再看下去了……
贾襄扭头想向东方不败提议打道回府，不料才刚一动，身子就被他摁住了。
“别动。”东方不败低声道。
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贾襄格外的脸红心跳、惴惴不安。因为他那低沉的声音，很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
贾襄再也不敢动了，身子因紧张而僵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了身后的某人。
“襄儿。”急切的气息热热呵在她耳边，东方不败下巴抵在她肩头，极力克制住体内奔腾的欲望，哑声道：“我……不想忍了。”怀中抱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决定用生命去守护的至爱，他何苦‘自残’？
听到东方不败的话，贾襄瞬间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脑中空白了几秒，才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接着，心狂跳不止。
他的意思是……在这里……
贾襄已经羞得恨不得那块布来遮脸了，她紧紧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答，东方不败以为她不愿意，正打算带她离开，忽然听她用低如蚊呐地声音说道：“在这里，会不会很不舒服……”
东方不败楞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她真会用词。
贾襄又羞又窘，懊恼地咬着唇不说话。
下面的那对男女听到东方不败的笑声，霍然停下来。女子慌张地扯被子遮住身子，男子则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裤子，一面穿一面说道：“哪个不怕死的敢打扰本公子的雅兴？自己给我滚出来！”
在男子起身的那一瞬间，东方不败遮住了贾襄的眼睛，然后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本尊今天来过。”说完，抱起贾襄，向上飞起，破墙而出。
那男子刚提起裤子，一听‘本尊’二字，顿时吓得手一哆嗦，裤子又掉了下去。
“啊——”女子惊叫着捂住眼。
男子白她一眼，“刚才在本公子身下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
这时，床左边的墙忽然开出一道门来，接着，走进一个华衣男子，后面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子。
那华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方飞鸿。他因练吸星大法，阴气攻心，脸色白得像死人。而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正是未老先衰的银燕子。
一见方飞鸿出现，立马手忙脚乱的将衣服套上，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盟主。”
“东方不败走了？”方飞鸿冷着脸问。
那男子楞了一下，反问道：“您早就知道他在这房里？”
方飞鸿道：“我问你刚才走的人是不是他。”说完，抬眼看向屋顶，心下大惊——屋顶竟然完好无损！东方不败的武功，竟然已经高深到了破墙而出不留痕迹的地步……
那男子并不知道方飞鸿心中所想，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忙点头道：“是、是，刚才我听到他自称‘本尊’。”
“很好。”方飞鸿转身，拔高声音道：“王兄，有劳了。”
话音落下片刻，那扇门再次开启，走进两名男子，一冷一热，对比鲜明。
与此同时，东方不败抱着贾襄离开青楼后，便直奔贾府。
东方不败敢肯定，此时此刻，他的轻功已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以前算是逃命，也没有这么快过。
最原始的欲望，果然最有爆发力。
但快归快，他的步履、身形以及表情，依旧优雅得叫人嫉妒，脸上没有半点猴急之态，反倒像是在兜风。
一路上，贾襄都处于木讷的淡定状态，直到身子被东方不败轻轻放到床上，她才回过神来，静静地盯着他。
东方不败克制住急切的欲望，放慢动作，缓缓俯身，轻轻拨开她脸庞的零散秀发，温柔的吻上她的耳根、颈脖、锁骨……
卧槽，此处应该被和谐。
翌日清早，克忠职守的红豆与往常一样，来伺候主子起床，当她推开门，越过屏风，看到一地的衣服时，楞住了，又看到那些衣服中有男人的衣服时，回神了。然后，默默退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抬眼看了看天上的红太阳，面无表情的大步走出院子。转了个弯，来到无人处，她才捂住自己的脸狂叫道：“居然撞上小姐与姑爷……啊啊啊啊……要长针眼了！”
房内，贾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陡然看到一张熟睡的俊脸，怔了一下，然后淡笑着摸了摸那张脸，喃呢一句，“怎么老是梦到你。”闭上眼，继续睡。
三秒之后，贾襄猛然睁开眼，一脸的惊恐。
不是梦，这竟然不是梦！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与她睡一张床，盖一条被褥，枕同一个枕头……
蓦地，贾襄猛然记起昨晚的事，脸刷地一下红耳根，石化了。
这时，东方不败也睁开了眼，睡眼惺忪的样子，笑了笑，长臂伸出揽住她的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一脸幸福地又睡了。
贾襄原本感到羞窘极了，此时见到东方不败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样子，莫名地轻松了许多。原来，睁开眼就能看到心上人的感觉，这么奇妙，幸福、满足、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无限欣喜。
贾襄淡淡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廓，格外喜欢这样静静睡在她身边的他。
“夫人。”东方不败忽然闭着眼开口，“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贾襄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急忙收回手，下意识地回道：“没有。”
“没有就好。”东方不败依旧闭着眼，闷闷地笑。
贾襄起初不懂他在笑什么，隔了几秒钟，猛然记起昨晚在青楼房梁上问过的关于舒服的问题，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销毁证据——杀人灭口。
东方不败还在闷笑，越笑越愉快，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夫人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为夫说？”
贾襄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有预谋的？”
哈？东方不败一脸不解。
“昨晚，带我去青楼，是不是为了……”
“打住！”东方不败好气又好笑，“你夫君我还没那么变态。”
“可从起因和结果来看，你的确变态了。”贾襄道。
“……夫人。”东方不败坏坏地勾起唇，“你好像还很理智。”
见状，贾襄的脸上立刻路出一个‘你想干什么’的警惕表情。
东方不败嘿嘿一笑，翻身压住她，在她耳边低吟道：“在床上的时候，太理智可不是好现象。”
大户人家的不好之处，就是人多嘴杂，府内发生一点小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贾府是大户人家中的大户人家，自然也逃脱不过这种命运。不过，知道东方不败留宿贾襄闺房的人只有红豆一个，红豆不敢乱讲，所以其他丫鬟仆人，只知道一向早起的小姐，今天睡到了日上三竿，并且，准姑爷先出房门。
众人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却有足够的理由向当家小姐投去或暧昧或批判的目光了。
于是，一向备受关注的贾襄，今日起床后更加受关注了，连平日里见到她头都不敢抬的扫地大婶，今日瞧见她路过，竟也立着扫帚，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异常的复杂，充满了许多情绪，贾襄感到莫名其妙。她猜，扫地大婶一定是无法接受世风日下的现实，才会有那种带着点儿幽怨的复杂神情。
可是，她幽怨什么呢？到了她那个年纪，扫了一辈子的地，还有什么不能淡定的？
贾襄实在想不通刚才那扫地大婶为何会那样看她，她也不想再想了，因为，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晟王受邀住进了贾府——而她是最后一个知情者。
在她府上白吃白住不说，拖家带口也忍了，可先斩后奏将闲杂人等领进门——过分了点。
他们以为贾府是茶楼么？亦或者是自家菜园子？
清阁，贾府的客院，任城、雪千寻等人都住在这里。
男女老少坐成堆，喝茶聊天打瞌睡。
这是贾襄走进院子时所见到的情形。
一群闲人！
贾襄头疼地皱起眉头，她自己本来就是闲人一个，居然还养了一群比她还闲的人。如果这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结果的话，那么，她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作为一个小事不管、大事少管的闲人，她实在没有立场指责他们浪费光阴，但是，浪费光阴与她无关，浪费贾府的钱财养闲杂人等，就与她有关了。
“好热闹。”贾襄淡淡道。众人明明早就看到她了，却偏偏等到她开口，才一副‘你怎么来了’的表情，然后继续喝茶聊天打瞌睡。
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
贾襄任眸微挑，道：“红豆，这里但凡不姓贾的，各收一百两。”
众人闻言皆诧异地看向她，一来就各收一百两？抢劫啊！没听说贾大小姐是强盗啊？
贾襄薄唇微启，悠悠地吐出五个字，“桌椅使用费。”
众人瞬间石化，桌椅……使用费……
雪千寻悻悻道：“阿长嫂，大家都是一家人，谈钱伤感情……”
不等她说完，贾襄又道：“从此刻起，一分钟一百两。”
话音未落，噌地一下，所有人从椅子上弹起来，退散开，远离桌椅。
很好，不再把她当空气了。贾襄嘴角微勾，缓缓走过去，坐北朝南。
红豆一面偷笑一面替自家主子倒茶。“小姐，喝茶。”
贾襄气定神闲地接过茶，慢慢喝，静静看，看着众人小碎步移动，最后成半圆弧形挨个站在她身前。与她正对着的，是晟王——唯一一个听到一分钟一百两后依旧不动如山的人。
下辈子不投个王爷胎就赖在地府不走。这是站着的众人的一致心声。
贾襄用杯盖缓缓撩了撩杯口香醇的热气，然后置于嘴边浅抿一口，抬眼看向晟王，道：“王爷打算付现银，还是银元？”
“燕州还没有银元。”晟王道。
贾襄挑了一下眉，想起通货改革现在连中原都还没有完全普及，更别说偏远的燕州了，于是说道：“我不接受欠条。”
晟王一怔，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打欠条？”
旁观的众人满脸黑线，他还真想打欠条啊！难怪那么淡定。还以为他神携巨款呢！
贾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起码过了半刻钟，你的身上藏不下七百五十两现银。”
晟王又是一怔，道：“我可以放在别处。”
“那么你最好拿来了再坐。”贾襄道：“我也不接受拖账，一秒钟也不行。”末了，又加一句，“又多了一百两。”
晟王完全傻眼了，隔了许久才道：“真不愧是贾府的当家大小姐，干起打劫的勾当，也能如此斯文。”
精辟啊！简直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众人激动地看向晟王，很佩服他的勇气，然后又兴奋地看向贾襄，很期待她的反应。
以她的性格，虽然不可能暴跳如雷，但至少会变脸吧？
真期待。
众人目光灼灼，殷切地盯着贾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要知道，像她那样云淡风轻的人，变色只是瞬息间的事。错过这次机会，兴许就要抱憾终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