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襄挑眉,“所以你每天专门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恨你爹娘一番?”
“……”他看起来像那么混账的人吗?王朝满脸黑线,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你什么时候死。”
贾襄轻轻一笑,道:“你真会说笑,你都还活着,我又怎么会死?”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比你早死?”
“不肯定。所以为了确保你比我先死,你现在就去死吧。”贾襄笑容可掬。
王朝嘴角狂抽,有人让他去死,他应该愤怒的,可是,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笑意盈盈的表情,竟让他没了火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会恨我爹娘吗?”王朝问。
“当然不知道。我们一点也不熟。”
不加后面那句会死啊!王朝暗暗翻个白眼,然后说道:“因为一看到你,我就发现自己好愚蠢,所以恨他们没把我生的聪明一点。”
贾襄觉得此人的逻辑实在很怪,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沉吟了好久才说道:“或许,你错怪你爹了。”
“你怎么知道?”
贾襄道:“你爹肯定也不知道,给他戴帽子的人,比他还蠢。他要是早知道,就一定不会让你出生,这世上也就少了一个低能,大业王朝的平均智商水平就不会这么低了。”
王朝瞠目结舌,敢情她的意思是,他拖累了芸芸众生?不对不对,什么戴帽子?蓦地,王朝恍然大悟,接着暴跳如雷,“你竟敢骂我爹戴绿帽子!”
贾襄完全无视王朝的表情,老神在在地说道:“反应虽然迟钝了点儿,但到底还是听懂了。”
所以呢?然后呢?没下文了?还是说他觉悟不够没听懂?王朝忽然陷入了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窘境,表情僵住了。
半晌,当面部肌终于恢复知觉时,王朝发现,他的身体已没了知觉。“你……”‘你’字的音还没法完全发出,便一头栽倒在地。
贾襄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缓缓吞下去,然后说道:“挖个坑埋了。”
“啊!”红豆惊得跳起来,道:“小姐,草菅人命是犯法的!”
“谁草菅人命了?”贾襄将茶杯搁到石桌上,道:“他又没死。”
“……没死……就不用埋了吧?”红豆干笑。
“活埋。”
“啊!”红豆又尖叫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草菅人命!”
贾襄嘴角微颤,“你埋不埋?”
“我……”
“我记得有人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帮着挖坑埋尸的。”
“我……”红豆一脸怕怕,她……她只是说说而已嘛。活埋……活埋……忽然,红豆一个激灵,喜道:“我说的是挖坑埋尸,不是挖坑埋人!”
“既然你这么说了……”贾襄的语气甚是漫不经心,可听在红豆耳中却异常地幽森,简直就像夜黑风高杀人的前奏,“那就先把他变成尸体再埋吧。”
果……果然。红豆一脸惊恐兼求饶,“小姐,你、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算了,你就在院子里种一棵草吧。”
耶?从埋尸到种树……小姐的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点儿吧?红豆虽然心有不解,却也不敢多问,生怕主子反悔,连忙说道:“好,我去种草。”一转身,红豆傻眼了,王朝呢?刚才不是还倒在这里吗?红豆回头看向自家主子,只见她依旧一派气定神闲,喝着茶,想着事。“小、小姐?”
“是大小姐。”贾襄纠正道。
红豆汗一个,问道:“王朝去哪里了?”
“你的草种好了?”贾襄不答反问。
红豆识相地闭嘴,心中大叹,自从认识姑爷后,小姐真是越来越神了啊!
喝一口茶,王朝倒了。
再喝一口茶,王朝消失了。
这……这就是江湖上常说的杀人于无形、毁尸后灭迹么?
红豆顿时打个冷颤,步履漂浮起来。
王朝失踪后,张裕也开始来‘串门’了。
贾襄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喝茶吃饭,啥事不干。张裕来时,她喝茶,张裕走后,她继续喝茶。
串门第五日,张裕终于沉不住气了。“你把王朝怎么了?”
到底还是开口了么?贾襄嘴角轻勾,放下茶杯,然后抬眼看向他,道:“你想见他?”
“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张裕闷闷道。
“城郊八卦楼,云四娘的客栈里。”贾襄道。
张裕闻言脸色大变,“你把他交给云四娘了?!”
红豆眨眨眼,云四娘很可怕吗?比小姐还可怕?这块冰石头怎么吓成这样?
贾襄则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张裕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杵在原地瞪了贾襄老半天,气闷闷地转身。
“你要去找王朝?”贾襄神态悠悠地问。
张裕止住脚步,没有吭声。
贾襄继续说道:“八卦楼虽然地方不大,但藏人的旮旯很多,你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不如我送你一个人情,让人领你去。”
闻言,张裕那两条又浓又黑得眉毛高高蹙起,他虽然不聪明,但也晓得天上不会掉馅儿饼。“不必。”他果断拒绝。
“可是这个人情我非送不可。”贾襄的声音还是一平如水的,仔细听,兴许还能听出些笑意,好似在说笑。
但张裕知道,她绝对不是在说笑,不仅不是在说笑,还认真得很。“你想怎样?”他无比警惕地问。
贾襄微微弯唇,什么也没有说,只在一旁默默地喝茶。
张裕正想重复一遍问题,忽地感到一阵不适,说不出来的不适,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哪里不适,只觉得,身体似乎与平常不大一样……失去了知觉!张裕猛地倒退两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字还未出口,人已倒下。
“啊!”尽管这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的倒下,红豆还是尖叫了出来,“他……他……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贾襄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道:“再去种一棵草。”
“可是……”红豆还想问,但她也知道问不出答案的,于是瘪瘪嘴,道:“好吧,我去种草。”
红豆刚走两步,突然想起张裕的‘尸体’还没处理,一回头,傻眼了。
张裕……不见了。
再看自家主子,还在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真邪门!
红豆满腹疑惑又不敢问,小脸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贾襄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底露出几许冰冷,望着王朝的那棵草,怔忪起来。
“王爷,张裕也失踪了。”徐斛一脸沉重地走进罗夜离的书房,禀报这个消息。
彼时,罗夜离刚经历了一分钟的分筋错骨之痛,满头大汗还未擦去。他一面擦汗一面问道:“还是在她住的客院中吗?”
“是。”徐斛没问‘她’指谁,因为除了贾襄,王爷口中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她’。“您要去见她吗?”徐斛问。
这正是罗夜离心中所纠结的问题,要去见她吗?
“王爷?”徐斛低唤,催促他做决定。
罗夜离又犹豫了几秒,才道:“去。”与此同时,心中也为另一件事做了决定。
当徐缓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时,贾襄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到底还是来了。
“你把王朝、张裕抓去哪里了?”罗夜离并不想以这句话开始这段交谈,可他实在找不到其他话题。
贾襄笑着反问,“你把东方不败抓去哪里了?”
开口闭口都是东方不败!罗夜离极力克制住心中的妒火,冷冷道:“你找不到的地方。”话一出口罗夜离就后悔了,他千辛万苦将她引来,并不是想对她冷言冷语的……
“你看得到的地方。”贾襄也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叫礼尚往来。
罗夜离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哪里?”
“那里。”贾襄用眼神示意。
罗夜离顺着她的眼神侧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两棵草,什么也没有。
这时,贾襄道:“听说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讨喜,那么等他死之后,坟头上就会长出一棵草来。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王朝、张裕的坟头上都能长出草来,那么王爷你的坟头,岂不是要变成草原了?”
罗夜离怔了怔,脸色变得极难看,“你把他们杀了?”
“你在乎他们的死活吗?”
“你既然知道他们的生死并不能威胁到我,又何必对他们下手?”
贾襄道:“我既然可以让他们转眼间消失,就也能让任何一个人消失,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梁王妃。”
罗夜离至今未娶,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梁王妃指的是老梁王的王妃,罗夜离的母亲。每个人都有弱点,罗夜离的弱点就是梁王妃。为了这个消息,贾襄不仅煞费苦心,还煞费白银。上次拒绝了云四娘,这回再找她帮忙,她就狮子大开口。不过这也能理解,换做是贾襄自己,也会这样做,教对方悔不当初。
一听贾襄拿母亲的性命威胁,罗夜离脸上立刻露出骇色,“母妃长居深山礼佛,你怎么会知道……”
贾襄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抓走王朝、张裕,为的是什么?”
“不可能。他们绝不会出卖本王!”罗夜离有点恼羞成怒。
“你不相信很正常,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出卖你。”贾襄笑道:“云四娘的摄魂术,你听说过么?”
罗夜离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显然知道摄魂术的厉害。
贾襄继续说道:“江湖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凡进四娘门,掏心掏肺又掏魂’。这句话的意思,顾名思义,一旦中了云四娘的摄魂术,不管你意志多坚定,都会她问你什么,你就会回答什么,连灵魂都是诚实的。”
罗夜离已气得脸色发黑,沉默了许久才压下怒气,道:“你把王妃怎么样了?”
“还活在。”言简意赅。
“你……”
“你打算把东方不败还给我了吗?”贾襄转着杯子漫不经心地问。其实心里激动得要命。终于,要见到他了。
罗夜离冷着脸沉吟片刻,恨声道:“我绝不会放东方不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贾襄手一哆嗦,茶杯落在在桌子上磕出咯噔一声,与她那一刻的心跳重合。“据我所知,你虽然冷酷无情,但你对王妃却非常孝顺。她若知道一向孝顺的儿子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只怕会伤心欲绝吧。上了年纪的人,经不住太大的打击。”
“你不会伤害她的。”罗夜离的语气十分笃定。
“我不妨试试看。”
“你生性善良,绝不会伤害无辜,尤其是长者。”
贾襄道:“你对我了解多少?”
罗夜离闻言深深地望着她,隔了几秒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贾襄一惊,听这罗夜离的口吻,好像跟她很熟似地……
罗夜离又道:“你要见东方不败可以,我让你见;你要我放他走也行,我放他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贾襄闻言松一口气,虽然很不齿他这种行为,但也很高兴他终于愿意谈条件了。“你若早些开出条件,梁王府也就能节省些茶叶钱了。”
“你还没听我的条件。”
“不管什么我都会答应。”
罗夜离心头一阵狂喜,阴沉沉的天首度放晴,但很快又乌云密布起来,她竟然为了东方不败,什么都愿意答应,难道,除了东方不败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吗?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所有。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我都是大忙人,所以请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贾襄淡淡催促。
罗夜离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嫁给我。”
贾襄一听这话就懵了。嫁给他?是他吃错药了胡言乱语,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很惊讶吗?像你这样的女人,谁不想娶。”罗夜离的语气很僵硬,因为他试图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藏在心底的深情。
贾襄又楞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嘲讽道:“除了联姻,你就想不到更好地办法来强大自己的势力了吗?”真不愧是帝王家的人,与罗凌天一样,与皇帝一样,以为娶了她,就能够得到她的支持,就能稳坐皇位。真可笑。
罗夜离想过许多种她会有的反应,惟独没有这种。她……竟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不仅误解了,还误解的离谱。
不过,这样也好。
突然间告诉她,他爱了她许多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得到她,她只怕也不会相信吧。
罗夜离狠下心,道:“不错,我想不到其他可以留住你,让你一心帮我的办法。”
贾襄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小姐!”红豆尖叫,“你怎么可以嫁给这个坏蛋!”
罗夜离则意外地看向贾襄,他没听错吧,她竟然这么干脆……
贾襄不理会红豆,看向罗夜离,冷笑道,“很意外吗?我早说过,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这句话简直就像一柄剑,刺得罗夜离心痛不已。她当真为了救东方不败,什么都愿意……
贾襄又道,“我与东方不败有婚约在身,所以嫁给你之前,我必须先与他解除婚约。”
“你要在成亲之前先见他?”罗夜离面露担忧。
“你放心,我贾襄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贾襄又道:“贾府的人,最重信誉。我若食言于你,以后死了也没脸再见列祖列宗。”
反正又不是她的祖宗……
贾襄的话,罗夜离一点也不怀疑。汇丰钱庄之所以经久不衰,就是因为贾府名声在外。
“好,我让你见他。”罗夜离道。
得到应承,贾襄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罗夜离言出必行,第二日便将贾襄送去囚禁东方不败的山洞之中。不过一路上贾襄的眼睛都被蒙着,所以她看不到沿途的风景,更不认得路。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见到他了。
望着石台上蓬头垢面的东方不败,贾襄只觉眼眶一热,泪如泉涌。
“襄儿!”东方不败狂喜之下唤出贾襄的闺名,立刻跳起来想去抱她,不料手脚链长度有限,这饮动,手脚俱被铁链勒得生痛。但是这点小痛,转眼就被喜悦的洪流冲得无影无踪。
东方不败静静地望着贾襄,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才轻声说道:“过来我这边。”
贾襄一面擦脸上的泪水,一面点头,淌着及膝深的水,跌跌撞撞朝石台走去。
东方不败看着她走近,一步一步,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跳就加速一分。当她终于走到伸手可及的地方时,东方不败猛地将她抱住,紧紧地,恨不得将她融进骨髓中。
贾襄也反搂住他,将头埋进他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胸膛,闭上眼,凝听着他的心跳声,漂浮许久的心,才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岸。
思念的潮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贾襄现在才发现,自己竟这般渴望这个怀抱,恨不得在这里靠一辈子。
这一刻,感情洁癖、爱与不爱、理智、骄傲……统统被贾襄抛到九霄云外。她脑中所想的,只是靠近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将她的心完全占据的男子,与他紧紧相拥,让瞬间成为永恒。
东方不败也情难自已,天晓得,这些日子以来,他最怕的,就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好在,一向爱与他开玩笑的老天,终于严肃了一次,把她送到了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不败忽然轻唤一声,“襄儿。”
贾襄从来没听过东方不败这样温柔的唤她的闺名,心立时漏跳了半拍,面露羞涩,“嗯?”
“我们成亲吧。”
贾襄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成亲,楞了几秒才从他怀中退出来,望着他期盼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不好。”
顷刻,东方不败的身子僵硬了,表情冻结了,喉咙卡住了。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东方不败本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是东方不败,得天独厚、不可一世的东方不败,只许他负人、不许人负他的东方不败。被拒绝已是一种悲哀,他若再追问原因,岂不是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怜?
“你答应了小梁王什么条件?”东方不败忽然问。
贾襄心一惊,抬眼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遇上这种事,你肯定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东方不败笑着说,嘴角掀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贾襄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我答应嫁给他。”
顷刻,东方不败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惊雷,将他仅存的理智击碎,“你要嫁给罗夜离!”他低吼,脸色铁青。
幸好,他动怒了,怒气冲天。目光一触及到东方不败那恨不得扯断铁链掐死她的表情,贾襄就心情愉悦得不得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很得意的笑。
“你……”东方不败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蓦地冷静下来,问道:“你刚才是骗我的?”
“不是。”贾襄笑着摇头,道:“他提出了让我下嫁给他的条件,我也答应了。”
东方不败脸色又一黯,道:“贾府的子孙,绝不会失信于人。”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该死的!她竟然拒绝了他而答应罗夜离……忽然,东方不败脑中一个激灵,恍然大悟,“你刚才拒绝我,是因为答应了嫁给罗夜离?”想到她的拒绝事出有因,东方不败心中的那团小火苗,又死灰复燃了。
闻言,贾襄微微垂眸,几许轻愁爬上柳眉梢头。她道:“不是。”罗夜离还不够资格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好大一盆凉水。东方不败觉得浑身凉透了。
贾襄用余光觑他一眼,又道:“你不想知道原因?”
东方不败苦笑,“女人拒绝男人的求婚,除了不爱,还能有什么原因?”
贾襄心一颤,道:“你……是这样想的?”
“难道我想错了?”东方不败还在苦笑,眼底却闪现几许期盼之色,期待她能够否定他的想法。
贾襄望着他,深深地凝望着那双让她着迷的黑眸,半晌,垂下头去,道:“不错,是不爱。”不够深爱,所以无法委屈自己。
果然……不应该心存希望。东方不败只觉心中又酸又苦,身体也仿佛被人瞬间抽去了力气,有些站不稳了。
盯着地面沉默良久,东方不败道:“你走吧。”此时,他仍然盯着地面,因为他怕一抬头,看见眼前的她,就没有决心说出这句话了。
看着一派颓然的东方不败,贾襄的心都揪了起来,他是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低下了头……
“你……自己保重。”贾襄道。
东方不败没有答话,因为他已没有说话的心情了。只盼着,她能早点走。
“你……”贾襄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唇,转身离去。临出山洞,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悬在嘴边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东方不败还来不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贾襄便已被罗夜离的人蒙上眼睛,带走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什么两全其美?
东方不败完全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懵了。
与此同时,梁王府内,徐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王爷,您好糊涂啊!那贾襄是何等聪明的人,您让她去见东方不败,那不等于给她打开了营救东方不败的大门吗?若是别的女子,蒙上眼睛能万无一失,可她……她是贾襄,是贾府的大小姐,是掌管天下财富的女子,就算蒙上了她的眼睛,绑住了她的手脚,她还是有千百种方法记住路!”
罗夜离道:“就算她没有记住路,我也会放走东方不败。”
“王爷,您……您……”徐斛又急又气,最后长叹一声,道:“那东方不败可是日月神教教主,抓他一次已是运气!一旦放走他,那就等于放虎归山,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闻言,罗夜离心中有了一丝的动摇,但一想到贾襄的承诺,又心安了。“她答应嫁给我了。”
“王爷啊!”徐斛急得嘴唇发颤,过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心不是物品,交换不来的。您若真喜欢贾襄,就应该用心打动她。”
罗夜离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他更明白,贾襄的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只要东方不败存在于这个世上,她的眼中便不会有别人。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就先得到她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明白,这个世上,不止东方不败一个男人。
徐斛除了叹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这时,有护卫进来禀报,“启禀王爷,贾小姐回府了。”
顷刻,罗夜离眼底一亮,冷硬的脸廓柔和了许多,“知道了,退下。”护卫一离开,罗夜离便对徐斛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说完,抬腿便走。
徐斛望着罗夜离那明显迫不及待的步子,再次叹气,贾襄固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有她相助,不愁大事不成!但是,她若无心于王爷,只怕……只怕……
徐斛实在不敢想象后果,无奈地摇头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又是哪位姑娘得罪徐军师了?”
徐斛抬头,一见是小梁王座下谋士之一赤尤,顿时沉下脸,拂袖而去。赤尤这个人,心术不正,他最是不愿与之来往!
如此不招人待见,赤尤的脸色也阴沉下来,眼底露出一丝狠厉。心道:“只会纸上谈兵的狗东西,看我不将你敢出梁王府!”
徐斛的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贾襄与东方不败,一个是民间的财主,一个是江湖的霸王,与他们任何一个为敌都不是明智的做法,王爷偏偏如此感情用事,实在……不是明主所为!
徐斛边走边摇头,痛心不已。当今圣上软弱无能,太后外戚****,太子心胸狭窄,小梁王优柔寡断……放眼望去,明主何在?
国无明君,百姓遭殃啊!
贾襄回到梁王府后,一直心不在焉,所以直到罗夜离走到跟前,她才猛然回神,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她随口问。
“来看你。”罗夜离径自在她左边坐下,道:“你见到他了?”
贾襄轻轻点头,“嗯。”
然后,两人皆沉默。
许久,罗夜离道:“他答应退婚了吗?”罗夜离本不想急着提这件事,可除了这件事,他又找不到其他话来将尴尬打破。越靠近她,越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少得可怜。仅有的话题,都是令她不愉快的。罗夜离在心中苦笑,他怎么会将自己置于如此悲哀的境地。
贾襄没有直接回答罗夜离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放他离开,我留下来帮你夺江山。”
罗夜离一愣,“你想反悔?”
贾襄不答反问,“你以为皇帝、太子以及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各路藩王,会让我嫁给你吗?”
“本王的婚事,由不得他们指指点点!”罗夜离厉声道。
贾襄嘴角微弯,“那么老梁王呢?”
“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罗夜离便没有问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猜到。父王不支持他造反的事,必然是王朝、张裕透露出去的。“不错,父王并不支持我娶你。但只要母妃支持,父王就不会再反对。”
“看来,老梁王对王妃很是情深意重啊。”贾襄意有所指地说。
罗夜离忽然有种错觉,听她的口吻,好像她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这不可能,许多事情,是王朝和张裕都不知道的……她不可能知道。
“你下嫁于我,我放东方不败走,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罗夜离突然很不安,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贾襄微微一笑,“既然你坚持要给自己树敌,我也不用再多说了。只要东方不败重获自由,我便披上嫁衣。”但不是为你。她在心里这样补道。
罗夜离道:“你先嫁给我,我再放他。”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我们是达成协议了。但是必须先成亲。”徐斛的话有道理,东方不败是个危险人物,必须先成亲再放人,免得事情有变。
贾襄蹙眉想了想,道:“好,想必你也担心夜长梦多,我们就三日后成亲。成亲后,你立刻放他走。”
“好。”这时,罗夜离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贾襄则垂下眼,淡淡笑,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充满了期待。
翌日,小梁王即将迎娶贾襄的消息就传遍了蜀州,很快又传出蜀州,传到皇宫及各路藩王的耳中。大业王朝分九州,京州为帝都,其他八州分别由八位藩王坐镇,势均力敌,相互牵制。而如今小梁王与贾襄的联姻,无疑将这种平衡打破。皇帝心慌了,八王心动了。
帝都之内,紫禁宫中,金銮殿上,皇帝龙颜大怒,拍案重喝,“贾襄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与梁王沆瀣一气!难怪她当初拒绝朕的赐婚!”
“皇上息怒。”众大臣齐呼。
皇帝大‘哼’一声,拂袖而去。
退朝后,罗凌天立刻来到御书房,“父皇息怒,据儿臣所知,贾襄早已与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定了亲,绝不会另嫁他人。这其中必有蹊跷。”罗凌天请命道,“请父皇准许儿臣到蜀州一探虚实。”
“不行!”皇帝果断拒绝,“梁王父子狼子野心,你去蜀州,无异于羊入虎口,太危险了。你就留在宫中专心学习治国之策。去蜀州的事,朕会交给其他大臣。”
“可是……”
“朕意已决,你先退下。”
“是,父皇。”
罗凌天一离开,皇帝便召来密使,道:“传朕口谕,命户部侍郎聂青立刻前往蜀州,阻止贾襄与小梁王的婚事。”
与此同时,各地的藩王纷纷派使者前往蜀州梁王府,表面上是来贺喜,实际上却是为了一探虚实。若贾襄真的与罗夜离联手,他们也好见风使舵。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八抬大轿,贾襄直接在梁王府的客院,任冠霞帔,只等良辰吉时一到,嫁入主院。
新房内,贾襄已经梳妆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心里不知想着什么。在她身后规规矩矩站着两个丫鬟,喜娘则在一旁念叨着各种条条框框。
“小姐。”红豆一脸神神秘秘地从外面走进来,出声引起贾襄的注意。
“什么事?”贾襄通过镜子看向她。
红豆瞄了丫鬟和喜娘一眼,道:“借一步说话。”
说完,红豆往外靠窗的角落走去,贾襄走了一步便停下来。
“小姐。”红豆回头问,“怎么了?”
“我已经借你一步了。”贾襄无比坦然地说。
红豆闻言跺了一下脚,气急败坏的将她推到墙角,又警惕地觑了丫鬟和喜娘一眼,才低声说道:“小姐,我今天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不用嫁给小梁王那个坏蛋了!”
“哦?”贾襄扬起漂亮的眉梢,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找人代嫁。”红豆得意地说。
贾襄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找谁?”
“找……随便找啊。”红豆道。
“随便去哪里找?”
“去……去……我还没想到。”红豆苦着脸道:“不然,你让我再想想?”
“没时间了。”
“可是……”红豆急了,“小姐,你不能嫁给小梁王那个坏蛋,你嫁给他了,姑爷怎么办?”
红豆从进门起,就属这句话说进了贾襄的心里,也让贾襄那双原本波澜不兴的清澈眸子,激起了涟漪。“他的事,不需要我操心。”她冷冰冰地说。
红豆眨眨眼,“咦?小姐,你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不对呀,姑爷人在哪里都不晓得,小姐怎么会跟他吵架呢?可是,小姐那语气,分明是在和姑爷闹别扭。
贾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你再去院子里种一棵草。”
红豆目瞪口呆,她没有听错吧?这都火烧眉毛了,小姐怎么还记着种草这一茬?
贾小姐,吉时到了。”喜娘在门外叫。
贾襄回神,淡淡道:“进来吧。”
吉时到,该拜天地了。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婚礼一切从简,但对于平常人来说,这场婚礼依旧盛大无比。蜀州的地主财阀、达官贵人,该来的都来了。
喜娘一面扶着贾襄进入大堂,一面拉长声音高声叫道:“新娘到——”
罗夜离一声大红新袍,胸前戴着硕大的红花,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非常高兴。
望着任冠霞帔款款而来的心上人,罗夜离的眼神闪了闪,有些紧张地从喜娘手中接过贾襄的手,细心的牵着她站到大堂中央。大堂之上,坐着梁王夫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司仪还来不及将‘夫妻对拜’三个字说出来,只见一柄长枪横空而来,直捣梁王妃面盘。
罗夜离情急之下以身挡枪,左肩被刺中!
“离儿!”
“王爷!”
梁王夫妇面露骇色,焦心不已。
徐斛则跑过去扶住罗夜离,并大叫一声,“护驾!”
罗夜离却推开徐斛,道:“保护王……”‘妃’字硬生生卡在咽喉之中,出不来了。因为他看见,她的红盖头已经揭开,露出倾城容颜,而她的身后,站着四名青衣男子。那四名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随她一起入府的日月神教护法。
罗夜离面色微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问他们。”贾襄一脸无辜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四人,笑道:“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来抢婚的。而且,抢的人应该是新娘子,也就是我。”
“你竟然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