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薇夫人只是红着眼,侧了侧头,低叹了一口,双手绞着被子。这些个动作都是在几秒内完成,然后很快就换上了欢颜,“皇上今儿陪筱薇用午膳可否?”
贾襄暗自咋舌,果然好手段。宠而不娇,适当的泄漏自己的委屈,勾起梁帝的内疚感后,并不就此拖沓的委屈下去,以考验梁帝的耐性,此时留下梁帝,真是顺理成章。
“自然好。”梁帝居然对她扯出了一丝笑容。
之后华薇夫人絮絮叨叨的讲了些关于孩子的事,说是他夜里又怎么折腾自己什么的,并拉起梁帝的手抚上小腹。
居然懂得孩子还在腹中,就开始培养父子感情了。
对梁帝这种人,来强的肯定不行。美人计不行,只能用苦肉计了。示敌以弱,以期攻其不备。
装病要骗过梁帝,估计是不能,所以只能自虐了。
“素月,怎么是你?”梁帝诧异的抬头,看着素月将茶水放在桌上。
今天本该是无心当值的,梁帝记得清清楚楚。
“回皇上,无心今儿生病了。”
可惜这一日贾襄并没有等来她盼望的结果。
下一日,再下一日,也没有等来她盼望的结果。
良药倒了无数,病情辗转反复,却依然等不来。
如此反覆半月有余。
眼睁睁看着素月姑姑因自己恶病缠身,而让自己搬到了夜澜殿。这夜阑殿就好比宫妃的冷宫一般,久病不愈的宫女都会被赶到这里,自生自灭,不能让宫女的晦气把宫里的主子给染了。
人说的,一子错,全盘皆落是不是就是贾襄眼前的写照呢。
苦肉计看来也失败了,而且还搭进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梁帝望着盛公公新带来的贴身侍女。
“无心呢?”
“无心久病不愈,太医院怕冲撞了皇上,所以,素月姑姑命她搬到夜阑殿了。”盛公公低头答到。
“久病不愈?”梁帝低声问道,“没有传太医吗?”
梁帝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言,一个宫女生病是根本没有资格传太医的,有些怕是连医女也不能传的。
“回皇上,传了医女,可是也不见好转。”
梁帝“嚯”的起身:“盛公公,枉你跟了朕二十年。”
他走了出去,只留盛公公在后面独自委屈。
于规于法,自己一个太监怎敢擅自决定,传太医来给宫女诊脉。无心病了这么多日子,皇上都不过问,她的病情也不见好转,依照宫规,将她送往夜阑殿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夜阑殿并不如贾襄想象的那般破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破烂的窗纸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屋里虽然铺着尘,可是物件却整整齐齐。
想起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宫女,她们一定不曾放弃过希望,总想能再回到那繁华的地方。
自己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刻意拖着不愿喝药,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的身份低贱的时候,身子跟着贱,放往昔肯定早已去了半条命,现在反而吃苦耐劳了。
贾襄屈膝而坐,双手抱着小腿,赤着双足,望着天上的明月。
如今贾襄看它,冰冷。
心灰意冷,看人间一切皆是枯败。
贾襄赤着脚,走在雪地上,好想摸一摸那轮月亮。
忘记了苦肉计的前提。
还是,不是本人太笨,而是敌人太狡猾?
“你是在找死吗?”梁帝看着她赤足站在雪里,千言万语和打好的腹稿都化作了这句话。
什么叫枯木逢春,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柳暗花明,就是这句话了。
有时候恶言相向比甜言蜜语更甜蜜。
贾襄转过身子,眼泪迷朦的看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抱回屋里。
看他将她的脚握在手里,用衣袖擦拭,再放入怀里温暖。
眼泪越掉越凶。
贾襄紧紧的抱着梁帝的腰,哭着,喊着:“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嚎啕大哭,因为哭的是心声,所以哭得特别真切。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他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贾襄抬起头,摇了摇,不说话,只是眼泪如雨般落下。
再次低下,大哭大叫,毫无贵妇气质可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梁帝承受着她的齿咬,拳打,脚踢。
哭累了,打累了,抬眼却望进一汪欲海里。
今夜,他的情,欲越发显得炙.热,眸子变成了墨紫色。
他用宽袖擦了擦贾襄的脸:“小野猫疯够了?”
这一夜两人好像彼此仇人般的撕扯,疯狂。
“我在生病。”贾襄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梁帝的第二次。
大概是理由太充分了,所以他很听话的配合着当了个暖手保。
乾元殿的人早就快急疯了,皇上居然不在寝宫。
盛公公急得团团转,最终还是想起了一个地方。
夜阑殿
“皇上,该早朝了。”盛公公抛下了所有的太监,独自来到这荒废的一角。
屋里的两人都被惊醒了。
梁帝正打算起身,却被贾襄拦住。
所谓任性是女人的特权,偶尔的任性会增加女性的魅力。贾襄反省自己就是任性得太少了。
“朕要——”尾音被贾襄吞下了肚子。
“你不是病了吗?”梁帝的笑容让贾襄觉得惊艳。
“病了就不能好吗?”
一时间,旖旎的风光再次浮现,盛公公面红耳赤的走远。
梁帝十几年来第一次早朝迟到。
贾襄并没有立即回到那满眼华丽的地方。
一是总不能才搬进来养病,第二天就出去。
其次是偷偷摸摸的感觉真的很刺激。
褪去冗长厚重的棉袄,穿起薄薄的青色春衫,高抛着水袖,跳起不知名的舞蹈。
踢掉鞋袜,赤足踏雪。
温暖中,享受着寒冷从足心传来,两种极端的感觉,营造了甜蜜包涵苦涩的极至美味。
那个人来得无声无息。
他来到后,疯舞成了最优美的舞姿,有企盼,有欢愉。
贾襄喘息着停下来,眸含秋水,面带桃花,望着一袭宝蓝常服的梁帝。
他叹息一口。
“怎么不穿鞋?”面上有责备。
贾襄脚尖踏上他的脚背,站立。双手从他腰上绕过,在背后合抱。
脸搁在他的胸前。
“这样就不会冷了,有你的温暖真好。”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梁帝的口吻有些宠溺。
贾襄一直觉得无论任何男人,骨子里潜藏着英雄主义。
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一定比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女人,更能留住男人。
如果太会照顾自己,他一定会把自己人在后宫的深海里自己沉浮。
而你,就是我的救圈。
爱情的游戏,女人天生就会玩,只有高低之别。
贾襄算准了他会,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场唯美的“地飞仙舞”舞台剧。
偷情一直持续到贾襄离开这生命中暂时的世外桃源。
从那日清晨后,贾襄再也不敢试图挽留他早朝的脚步,看来任性真的只能是偶尔为之。
他处理的手段,让人心胆具怕。
之后的日子里,他为了不早朝迟到。
总是选择牺牲贾襄的睡眠。
美名其曰:“是你让朕养成的习惯。”
有什么习惯可以两天就迅速养成。
每天晚上,梁帝来的时间越来越早。
例如,今晚,在贾襄正准备洗脚睡觉的时候他就来了。
不像前几个晚上,总是将贾襄从睡梦中拉出来。
贾襄翘起脚,靠在梁帝的怀里。
“我们老的时候,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彼此搀扶,互相依靠,老公公给老婆婆洗脚,老婆婆给老公公捶腰呢?”贾襄在梁帝的怀里述说着希望。
“你可以直说,想让朕给你洗脚。”梁帝很是不上道的说。
贾襄扑闪着大眼睛,忍不住的笑意温暖的流淌在脸上。
看着梁帝慢慢蹲下,将贾襄的脚拉下放到水里。
“水凉了。”贾襄抱怨道。
看着梁帝无可奈何的起身出门。
不久,梁帝又端着热水出现了。
这一刻,真有点不像皇帝的意思。
贾襄停住了梁帝想蹲下的动作,为他挽上袖口{“这样才不会打湿。”
其实贾襄心里想的是,这样就更不像皇帝了。
这个过程中,贾襄最享受的是将双足放在他手中的棉布上,任他轻柔的拭去水珠,有一种宠爱的感觉。
洗毕,梁帝仰身躺在床上。
“该你了,老婆婆。”
贾襄嘀咕,还真是吃不得一点儿亏。
“你要翻过去才能捶背啊。”
“现在还不是老公公,所以替朕揉揉肚子吧。”梁帝的语气充满了暗示。
贾襄很好奇古代皇帝的养身之道,能养出这么“强健”的体魄。
这个行业在现代一定很有市场。
这一日梁帝早早的就来了。
还带了一大堆奏折,想必是没在昆谕殿批阅奏折,晚膳后直接就过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贾襄早早的就窝在了被子里。
见到人肉暖手保如此早到,分外的高兴。
贾襄对温暖的事物总是有特别大的宽容心。
梁帝借口自己的四肢都要用来温暖冬天手脚冰凉的贾襄,所以贾襄则必须将奏折念给他听。
只看他闭着眼,十分享受的,熊抱着贾襄,侧躺着。
听着贾襄低柔清甜的声音徐徐念来,往日枯闷的奏折,变得可爱起来。
“不念了,口好渴。”贾襄扔下晦涩难懂的奏折。
“现在还口渴吗?”梁帝的声音带着笑意。
贾襄大口的喘着气,觉得还是继续念比较好。
“这个字我不会念。”贾襄将一章奏折呈在梁帝的面前。
这个官员的字龙飞凤舞,认不出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梁帝轻轻念出。
贾襄点点头,眼光零星的露出狡猾。
“这个字,我又不会念。”
“爱。”梁帝扫了眼,念出。
“还有这个字。”
梁帝看着那个“你”字,默不作声。
只是笑容在脸上晕了开去,越来越耀眼。
贾襄只觉得他笑起来春暖花开,溪水破冰,牙齿是晃眼的白。
梁帝抱着贾襄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贾襄心地暗恨,坑懵拐骗失败第一次。
这一日,贾襄无聊的盯着梁帝的后背:“不如来做个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