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遵守诺言让我继续读书,休学一年后又重返学校,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到。我拿着去年的成绩单,到二年级班主任那里报名,老师说要通过校长签字才能报名。
我找到张校长,他还记得我,校长关切地对我说;“周涛,去年听说你不上学了,我和陈老师都为你惋惜。现在你家里人又让你上学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把书念下去哟!”校长说着就给我签了字。
很多同学见到我时很惊讶,他们不和我说话,我也没好意思主动上前,有几个同学对我友好地笑笑,我也向他们微笑默默地走开了。
正走着,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队长赵丹丹,她穿着粉底小碎花的衬衫,编着两根辫子,背着个蓝布书包,跑到了我跟前,稍稍喘了口气。赵丹丹显得很高兴,她笑着说:“你家里人又让你上学了啊?太好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挠了挠头,问她:“大队长,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啦,去年六一你入少先队,还是我给你系的红领巾呢!再说你在你们班还挺有名的,成绩又好,刚开始听说你不上学我都不敢相信。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你家里再不让你上学,你告诉我,我去帮你说服他们。”听了赵丹丹说的话,我好感动,不知说什么好。
赵丹丹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她又说:“以后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就到我们班找我,我会教你的。”
“好,丹丹姐姐。”我叫着她姐姐,心里就好像淌过了一道暖流,我的姐姐如果还在世,应该就和赵丹丹差不多大。
跟丹丹姐姐分手后我就去新班级报了到,二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姓冯,才二十多岁,是个山东人,刚分到我们学校,高高瘦瘦的,说普通话,但是口音有点怪,总要拐个弯。
从1957年秋天到1962年夏天,我在陶庄小学读完了小学全部课程。三年级第一学期语文课增加了汉语拼音,这是全国首次把《汉语拼音方案》作为小学生必修课进入小学课堂,我有幸在这个时间段学到了汉语拼音,对我以后语文水平的提高,特别是对认识汉字、读准字音,提供了辅助的条件。
那几年,我每次考试,主课大都是优秀,副课也都在良好以上,没有出现过一个红灯(红灯就是不及格,老师用红墨水填在成绩单上的)。每年我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四年级开始当上了少先队中队长,只是大队长始终与我无缘,就连大队副也没当过,丹丹姐姐说估计是我不够身高马大的原因。
二年级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开展了反****斗争,我们不懂得这是在干什么。渐渐地我发觉两个老师越来越沉默,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来上课了。他俩就在办公室站着,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其中一位就是教我们算术的霍老师,他是刚分配来不久的年轻老师。霍老师讲课生动有趣,枯燥的算术课被他简单地一讲,我们都听懂了,同学们很喜欢他。霍老师有一个特点,课外的时候话特多,从山南到海北,从盘古到如今,凡事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霍老师不来上课,全班同学都憋着气。一天上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冯老师在上语文课。一个同学举手,要求发言,得到允许,他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说:“我们要求霍老师还到我们班教我们算术课,因为他讲得好,我们听得懂”。又一个同学举手,没等老师允许发言,他就嚷开了,霍老师错在哪儿啦?他是老师,就应该让他上课!什么派不派的,我们不想听,就是要霍老师!
“啪”的一声巨响,冯老师把教棍都打断了,老师的脸涨得通红 他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了嘴,两个眼珠朝上翻着,一动也不动象个木鸡似的,教室里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我连忙问:“老师,你怎么啦?”
“老师”!另有同学也在问。冯老师终于缓过神来,抬了抬手,向我们示意他没事。
下课后,冯老师小声地对我说:“讲****或者在听****的言论时,不能笑,如果笑,那他就是****,因为他喜形于色。也不能为****辩解,谁辩解了谁也是派,因为他与****同流合污。”我听了这话,心想冯老师是个怕死鬼。
以后的日子里,谁也没敢在冯老师跟前提起霍老师的事,学校又派了涂老师教我们算术。
涂老师也是男老师,约莫40岁,个头不高,身体结实,稀疏的头发总是梳理的油亮油亮的。平日里,他少言寡语,在学校,他只做两件事,一是上课,二是批改作业。提意见,说建议,没有他的份。他家住采石街,人们只见他顺着铁轨下面的小路,早上匆匆地来,晚上匆匆地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涂老师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