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一九六二年九月在马鞍山一中读书,至一九六五年七月毕业。这期间的生活除寒暑假外,都是在一中度过的。
一中是一所老牌中学,建于一九四五年春,座落在风景秀丽的采石公园内。是南京中央大学附属中学教师曹冉功与其内弟采石人鲁亚鹤创建的一所私立中学。校名为当涂县私立采石中学,一九五三年改为公办,一九五七年学校易名为安徽省马鞍山市第一中学。
在我进校的一九六二年九月,学校已形成规模,六幢教学楼,一共十二间教室,三幢住宿生宿舍,两幢教师办公室,顺应地势,隨坡而建。
学生实验室,阅览室,乒乓球室,教师宿舍,师生食堂,顺应石岩,错落而建。所有建筑白墙红瓦,屋脊饰飞檐、花鸟走兽,雕刻精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学校东侧建有约一万平方米的体育场,体育健身设施齐全。
校园北依葱茏的翠螺山,旁依浩瀚的长江,南面是蜿蜒的锁溪河,与雄伟壮观的太白搂交相辉映。
一中一九六二届招生200名,一共四个班,我在104班。这些学生来自全市,还有两名分别来自当涂县黄山乡和江苏省江宁县铜井乡。
据说刚建校不久的二中,也招了200名学生。一中、二中那一年招生录取率是5:1,全市只有两所中学,小学升初中如此困难,可见那个年代教育不发达。
那一年的住宿生约一百人,加上初二初三的住宿生,一共近三百人。九间大寝室,每个寝室放十八张上下铺床,住三十六人,几乎住满了。我住在第六寝室第四床位下铺,临窗有桌子。
我的上铺是来自江宁县铜井镇的一名学生,他叫朱****,和我同岁,一般高,皮肤一样的黑,唯有能和我区分的,就是他头大眼睛小,而且眼球突出。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家上溯到第十代祖先,在明朝中期有人当过朝廷大官。多半是吹牛,炫耀自己是朝廷高官的后裔。
这小子不苟言笑,学习挺认真。每次考试都是优秀。初三时,学校宣传中学生回乡务农最光荣,他回到铜井,没几年入了党,当了大队党支部书记,后来做了公社经济委员会主任,在当地颇有名气。
十年前我去銅井办事遇见到他,他急忙上前与我握手,嘴里不断地喊着“周涛,周涛。”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我说:“你是明朝大官的后代朱****?”
“正是本人”,他还是那个样子,个头长高了些,是老人了,当然我也老了。他的性格变了,不再是沉默寡言,而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或许是当领导时间长了的原因。他说想来马鞍山发展,我劝他老都老了,还发展什么,休息吧。后来就不清楚了。
一中对住宿生的管理相当严格,聘来一个老头专司管理,那厮三天不打小报告,心里就憋屈。因为厕所离宿舍较远,时有男生半夜在门口小解。一次第五寝室一个胡姓的学生,半夜出来正在小解,老头巡逻从这个学生后面过去,并未声张。他却钻进了寝室,检查出空床位的编号。第二天出早操,这个学生被“请”出了队伍,罚站十分钟。
另一次一个学生在最后一幢房子后面解大便,被老头跟踪直到床位前,翌日出早操,被罚站二十分钟。
还有一次,一个男生在女生宿舍窗户外逗留片刻,恰遇老头巡逻至此,被逮个正着。这个学生趁老头不注意,一溜烟功夫跑到街上买了一条大前门香烟,夜深人静时,塞给了老头。说老爷爷恕罪,倘若讲出去,我性命难保,被开除回家要给父亲打死。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也算这个学生机灵过人,一条烟搞定这才了事。这事是在我们毕业那会儿,那个学生自己说出来的。
寝室的管理是多方面的,其中就有晚点名制度和熄灯制度。每天晚上九点钟,那老头挨个寝室点名查铺,女生宿舍由政教处指定女教师点名查铺。一个月中,有三次不按时到者,被取消一年住宿资格。
我们寝室一个叫周世春的学生家住佳山公社梅山大队,初二上学期违反了这一规定,卷铺盖回家走读一年。
第九寝室一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也是我们六二届的,她家住慈湖,与一中相距三十里。初一下学期违反了规定,改住宿为走读一年。每天早上走一个小时路,再倒两班公交车,八点钟赶到学校上课,往返两趟,家长接送至公交车站。
这个学生坚持了一个月,实在无法继续下去,家长找到了校长吴廉生,吴校长当即打通了二中校长的电话,说有一名初一的女孩,要到他那里插班听课一年,希望他能接收,对方同意了。就这样,吴校长既坚持了制度,又帮助该生解决了困难。家长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