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犹疑,要不要坦承自己是冒牌货?楚轩在后面观望良久,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甚感不耐,于是走上前来,一把推开他,斥道:“你傻了?呆立在门前干什么?”
楚轩收好长剑,伸出双手去推龙身。他料定开门的机关,就在这两条龙雕的身上。因为大门上就这两条盘亘的巨龙,几乎占据了大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除此外别无它物。
他先前见癞头三手抚龙身,并无异样,是以放下心来。谁料他手刚一接触龙身,一股灰烟腾起,将他的双手笼罩在内,竟是动弹不得。
楚轩惨叫一声,但觉双手已如水化去,剧痛难忍。烟雾愈来愈大,向楚轩身上扩散而去。
在一边的癞头三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正在这时,楚轩奋起全身的余力,灵力贯注右腿,一腿向癞头三背部扫去。癞头三未及提防,踉跄向前,恰好扑入楚轩和大门之间,重重地砸在龙身之上。
他被这一下重击砸得眼冒金星,疼痛之余,蓦觉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体内。而楚轩得此阻隔,仰后便倒。
癞头三晃晃兀自疼痛不已的脑袋,睁开眼来,赫然发现大门及门上的龙雕不翼而飞,内里是一处宽广的空间,上有天幕繁星如织,下有重重大山矗立,整个空间寂然无声。
癞头三不及惊诧,身后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他转过头来,嘴巴张得老大,竟是再也闭不上了。只见楚轩在地上滚来滚去,团团云雾紧紧笼罩着他,如骨附咀,不消片刻,呻吟声消失,楚轩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地上赫然是一柄长剑及一套衣衫和帽子,仿佛主人突然间霞举飞升了,空自留下衣冠,供后人凭吊。
风流倜傥,英俊不羁的楚轩楚公子就这样没了?
癞头三打了个冷颤,又万分不解,那凭空产生的云雾是什么?自己也摸了龙雕,为什么没事?还有,那龙雕,大门到哪去了?
他望了望门后那空旷的空间,打定主意不进去了,这个地方很古怪,杀人于无形呀!还是顺原路返还,早早离开这是非这地的好。
他正待起身,忽然神识一动,脑海中清楚地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向自己这个方向而来,那人正是夜盈盈。
早先在那海岛之上,癞头三就发觉自己多了一种这样的能力,能够感知到眼睛看不见的范围内的景物,见怪不怪,此刻倒也不如何惊异。
只是他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脚程,如若顺原路返还,怕是很容易同夜盈盈迎面遭遇。此女虽较楚轩待他和善,但瞧她在蚁王宫中,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卖掉了自己的模样,楚轩对她大生戒备,美人之心,有若毒蝎之口,还是避之大吉。
癞头三思忖再三,只得硬着头皮向殿门后的诡异空间走去,那里面高山林立,要躲过夜盈盈的搜索,应该是很容易的吧。
他向内走了几步,但觉凉意悠悠,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那件夜盈盈给的袍子早已千疮百孔,想是一路的奔波挣扎逃命所致。
癞头三心中一动,立时折返到门口,拾起地上楚轩遗下的衣物,披在了身上,他口里念念叨叨:“楚公子,你一路之上,对我癞头三虽然很不友好,可你死后必竟还是做了一样好事;你是财主,想必不会为这,区区一件衣物跟我计较吧!这就权当你给我的赔罪之礼吧!从此以后,你我两清了,愿你在去西方极乐的路上走好!不送哈!”
他神神道道的“法事”做毕,系好锦袍上的绯红色玉带,戴好镶有明珠的帽子,自觉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戴得如此体面而阔气。他神气十足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可惜无镜子照照,以便欣赏下自己的英姿。
常听人说,马靠鞍饰,人靠衣装,小泼皮癞头三,同豪门大族的楚轩公子相比,所差者,大概也就这一身皮吧。
癞头三颇是感叹地走了几步,感觉步伐颇是别扭,他停了下来,歪着头想了想,又把楚公子的衣服脱了下来,把贴身而穿的那件烂长袍除掉,重新扔到门口,这才重新穿好楚公子的衣袍,大模大样地咳嗽一声,施施然地向内里行去。
这么一耽搁,感知中,夜盈盈的距离又近了很多。癞头三慌不择路之下,急急向最近的一座高山奔去。
奔到近前,他嘎然止步,眼中露出震骇莫明的神色。
原来,这座“高山”竟是由一条巨龙盘亘而成,巨大的龙鳞形成了“山体”上一块块均匀分布的“巨石”,仰头瞧去,依稀可见巨大的龙首耸入星辰之间。
原来,自己在门口瞧见的诸多高山影像,竟是由一条条远古巨龙坐化后形成的。
记得徐瞎子曾说过,世上诸物中,唯真龙不朽。诸物皆会死亡,即使仙人,也难逃和光同尘的那一天,但真龙即使生命终止,肉身也与日月星辰同在,永不腐烂。
癞头三怔怔地站在这尊巨龙的遗体前,忽然想到,在殿门口,那个奇怪的意念曾说,自己也是龙族的一员。可怎么看,自己这小身板,同面前这座高大的“山脉”不成比例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意念果然是认错了人?
想到自己八成是个冒牌货,他心里又颇是惆怅不已。
正自颠三倒四之即,身后远远传来夜盈盈焦急而富于磁性的声音:“楚轩师兄,师兄,你在里面么?”
癞头三一惊,不及多想,闪身就向山上爬去,希望躲在龙鳞巨石之后不被发现。
此时,夜盈盈手提长剑,已来到地宫门口,她一身纯阴功力深厚,地宫里虽然视线昏暗,她仍然瞟到楚轩那熟悉的雪白衣袍在山石后一闪而没。
她心中大喜,立时拔腿冲了进来,口中叫道:“师兄,我看到你啦!”
癞头三大惊,那楚轩虽非自己所杀,自己却穿了他的衣服,若教夜盈盈看见,必会认为是自己杀了她的楚师兄。
这娘们虽然骚不可奈,对那个死鬼楚公子倒是情深意重,但对自己这样一个小泼皮怕是不会太客气了,在那蚁王宫中,他早就领教过了。此刻心中倒不存有侥幸之念,立时手足并用,拼命向“山上”爬去。
龙穴地宫中,自成空间,天色昏暗,癞头三心急之下,额头猛然撞在一块龙鳞边缘,虽然由于年深日久,龙鳞边缘已不复昔日锋利,却仍然在癞头三额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时沥沥洒下,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啊”地一下大叫出声。
这时,夜盈盈已然赶到山脚下,闻听得惨叫声,心中一紧,扬声喊道:“师兄,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癞头三伏在龙鳞岩石之下,感觉自己的鲜血滴在岩石上,就像被海绵吸收了一般,瞬间无影无踪,而额头上的口子竟然以可以感知到的速度愈合,片刻便回复如初。
他不由得呆了,怎么会这样?自己以前身上磕磕碰碰的受伤不少,虽然自诩命硬,终不至死,却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神速地愈合伤口。
这真是个诡异的地方!
正呆痴间,夜盈盈又喊了几声。癞头三见再不回话,必然导致夜盈盈的怀疑,便捏着嗓子,学着楚轩的腔调叫到:“师妹,我没事,只是被石头拌了一跤,你不要上来,这上面有点凶险!”
至于这上面有什么凶险,他却一时想不出来,否则必然描绘得绘声绘色,以吓阻夜盈盈上山来。
谁知夜盈盈一听,长剑一收,手足并用,也爬上山来,口中大叫道:“师兄勿慌,盈盈前来助你!”
情急之下,倒没留意到身下“大山”的诡异。
癞头三心中大恨。******!这骚婆娘,对那死鬼楚轩倒是有情意的很哪!
眼见夜盈盈娇俏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不得已,只得弓身站了起来,又向上方爬去。
他这么一动,便立时为夜盈盈发觉,白袍玉冠,不正是楚轩师兄么!
夜盈盈一喜。叫道:“楚师兄,你在做什么哪!等等我!”
她连叫数声,癞头三心中焦急,手脚毫不停留,爬得更快了。
夜盈盈心中讶异:难道这负心郎,在上面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想独吞不成?
一念及此,她爬得更快了。
癞头三瞅眼间,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心中叫苦不迭,眼看自己这冒牌师兄穿帮在即,他忽然感觉身下的山石由先前的冰凉,变得温热不已,仿似身下的巨龙尸骸突然间复活了过来。
癞头三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不比夜盈盈仓促登上山,无暇理会其它。他在这地宫中盘亘良久,心中早已有了猜测:这个硕大而怪异的空间,八成是龙族的埋骨之地,也就是徐瞎子故事中说的龙冢。
死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巨龙,怎么突然会有了“体温”?
“怪哉!”
癞头三忍不住嚷出声来,心中惊骇莫明:难道这巨龙要活过来么?天哪!自己这算是碰到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