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络缨走上前去,道:“奶奶,千万莫动气,当心身体。”
夏世文面色惨白地看着肖莉,左右不太自在,不知如何是好。
肖莉不慌不忙,道:“伯母说得极是,如今我与世文在一起已十年有余了,之前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与前妻离婚,我虽有过错,但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也应该过去。如今我与世文虽不是夫妻已胜是夫妻,我若不是对世文真心,如今也早已离他而去。”
老太太向她瞟一眼,道:“你破坏人家的家庭,倒还觉得任何人都应该原谅你?”
肖莉摇摇头道:“我也无任何奢望原谅,只是如今我已有两月生孕,孩子无辜,您若真觉得我应与世文一刀两断,我便依了您,明天便去做了他。”肖莉歪着身子捂眼而泣,鼻涕吸得滋滋响。“怪就怪这孩子命薄,不能投得个有面子的母亲。”
夏世文忙搂住肖莉的肩膀,道:“妈,您当真是不想要孙子了吗?”
老太太愣了一愣,道:“阿红,把她扶到沙发上去。”
肖莉便靠在沙发上啜泣,身子抖得像抽水机。夏世文在旁边安慰道:“妈是个实在人,说的话也都是为了我们好。”此话一出,她便哭得越发利害。
“行了。”老太太道。“你扶她过来坐罢,好好照看着。”老太太当即便替肖莉盛一碗汤。
肖莉这才止住哭泣,接过碗,连声道谢。
晚饭过后,老太太让老魏送肖小姐回家,自己唤上儿子,上了二楼的书房。
半小时后,夏世文红光满面地出来,恭恭敬敬地扶着老太太回房去。
夏络缨看他从老太太房里走出来,便问:“奶奶好些了吗?”
夏世文点点头,道:“你奶奶压根就没动气呢,她是在教育我们这些晚辈人。”说完便唤阿红过去。“好生照顾老太太,不会亏待你。”
阿红边擦桌子边说好。
夏世文与肖莉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老太太差人去寺院求了个日子,定在六月二十八。请柬即刻便发出去了。
老魏忙着替婚礼打点一些小事情,时时处处又要恪守司机的本份。老太太见他甚是处理不过来,便使儿子专门给肖莉安排个照料的人,也好分担些琐事。
几天后,三个人便被接上门来。
肖莉坐在夏宅的院里吃水果,几个女人们被刘妈带进去,在肖莉面前站成一排。
肖莉挑剔,左右打量半天,才道:“你们有谁是江浙一带的吗?”
“我老家是无锡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回她的话。
肖莉看看她,将水晶盘子放到桌上。“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棉布衬裙,用细瘦的手撩齐耳的短发。她道:“我丈夫前年得病过世了,现在就我与儿子相依为命,如今儿子已婚配。”
肖莉点点头,道:“你要有个女儿还好,在照顾女士方面会更周到。”
女人看着肖莉道:“我刚才看到夏太太您这样年轻,我若有女儿,也跟您年纪相当。其实多年前一直盼着有个女儿,但一直不得愿望。”
肖莉笑道:“你只把我当妹妹看便罢了,今后你就跟着我吧,你姓什么?”
女人抿嘴而笑道:“我姓吴,吴江莲。”
肖莉向她招招手,道:“今后便称您吴姐,过来坐吧。”
吴姐摇摇头道:“夏太太您客气。”
肖莉道:“今后就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说完,便挥挥手,让老魏送另两位稍年轻的女子回去了。
吴姐走到肖莉身边,坐在旁边方凳上。道:“我来帮夏太太剥些橙子吧,怀孕的人都喜食酸。”她便拿过盘子,认认真真地拾起一个。
肖莉打着哈欠,笑道:“你果然是懂我,你不知道这几天为了剥皮,我新做的指甲都断了两根。”
正在这时,夏络缨一身黑色长裙出来,接过刘妈为她撑开的蓝白花伞,迎面看见了吴姐,便问:“那是她家亲戚吗?”
刘妈隔着卷叶帘子道:“这是新雇的保姆,姓吴。”
夏络缨慢步走过去,笑道:“原来是新来的吴姐,我刚才看你与肖小姐与此亲热,还以为是哪个远房亲戚,多亏得刘妈提醒,不然还不是要闹出笑话来?”
吴姐抬头看见来人,白而颀瘦的脸,道:“是夏小姐吧?我在杂志上见过您,真漂亮,人比照片上更漂亮呢。”吴姐急忙站起来,方才看清夏络缨的整张脸。夏络缨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站在一株紫薇后面,她的脸是那种象牙色的白,正面看面颊像削尖了的白萝卜,侧面又觉得像发起来的面团,她一双杏圆的眼睛,眼瞳里似浸了露水样的发着光。
吴姐手里拿着削皮的水果刀,往圆凳上去放,正一抬眼,便看见夏络缨的额发正好被一只斜过来的花枝遮住了一角,有一片明晃晃的阳光正悄悄地从她那两颊扫到眉眼间去了,正好扫到那眼睛上面的两道细沟里去了。
夏络缨也不避开那丝阳光,睁着杏圆的眼睛,看见吴姐望着自己发呆,便撩一撩头发,宛尔一笑,道:“吴姐真会说话,亏得老魏眼光这么好。”
肖莉用一顶白色编织帽扇风,把腿驾在方凳上,道:“才不过五月,都有了入伏期的温度了呢。吴姐,你扶我进屋去罢。”
夏络缨见肖莉撑着腰往客厅走了,便走到院门口给文卓通电话。文卓在电话里向她道歉。
夏络缨侃道:“你和那红裙美女倒挺般配,那晚她可是在你家睡的?”
文卓叫道:“你可不能污了我清誉,我要找你赔偿的。我醉得不醒人事,哪还顾得上旁边睡了谁?倒是你静悄悄地来,来了也不给我打招呼,害得我那夜整晚惦记。”
夏络缨道:“我看你聊得正欢,哪里忍心败了你的兴致。”
文卓似在喝茶,一笑:“哪里会,我还巴不得你过去搅一搅尴尬场面。”那边杯子嗑得“碰碰”响。“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夏络缨道:“你又有什么安排?我正要去为父亲选结婚礼物。”
文卓似乎不可思议,笑道:“啧啧,前些天听说你父亲再婚的消息,我还以为你的立场是反对,哪晓得你还如此用心。”
夏络缨道:“我哪敢反对,她现在怀了孕,奶奶也奈她不得。”
文卓笑道:“那又怎样,等到哪天她生了儿子,你岂不什么都要受她管束?”
夏络缨把脚轻轻一跺,气道:“要管便管,随她喜欢,你倒是喜欢与我贫嘴。礼物买不买也罢,总是要讨她生厌气的。”
文卓那边有关门的声音,道:“我马上便来,你只需站一会。”便挂了电话。
夏络缨对文卓挂电话的习性早已了解,她们实在太熟,从嘤嘤学语时便开始认识,两家又是世交。对于朋友来讲,文卓更像她的女性闺密,而她则是文卓的同性朋友。她们不开心便可互相谩骂、调侃,但事后又开始约会、说笑。
也就五分钟,文卓的二手劳恩斯coupe旧车就驶到跟前,他穿着运动装,戴一顶棒球帽,黑色墨镜,隔着窗户向她招手。“HI,美女。”
夏络缨走过去,将手包扔到座位上。“你要载我去哪溜达?你可不许再带我去酒局或饭局什么的,如果这样我可是不依你。”
文卓帮她开门,笑道:“我什么时候带你去那场合了?你可不许再冤枉我,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什么都得带上你。”
夏络缨上了车,对着镜子梳理留海:“你先说说我们要去哪?要不然我死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