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看着潘外怜,只觉得她目含秋水,远远望去,便如一树一树浅紫粉白的桐花一般,清逸悠然,面上更有一种初为人母的淡淡喜色。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女捧了药出来,“娘娘,药已经好了,可以喝了。”
潘外怜刚端起药碗要喝,突然一声“当啷”脆响,一个石子正好打在了药碗上,药碗应声碎裂,药汤洒了潘外怜一衣裙。
院中的几个人瞬间愣住了,就在这时,元诩和元子攸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李诗茹在瞬间明白,这下毒的伎俩又用上了,看来这古代人还真是精于用毒啊。
“诩……这是怎么回事?”潘外怜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因为她也很快明白了这个中的原因。
元诩一把把潘外怜抱在怀中,挥了挥手道,“方才之事谁要是敢吐露半字,朕定会要了你们的脑袋,都下去吧!”元诩的面色难看至极,在李诗茹的眼中,这位皇帝现在就是一张牛头马面的脸,分分钟要人命。
“怜儿,你没事吧,这两****不觉得药比平常要酸些吗?”元诩急急的问道
潘外怜的心一惊,道,“可能是张太医新调配的药材,所以觉得酸了些。”
元诩的眼中再次出现了刀子,低低的说道,“好狠毒的心!”
李诗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元子攸,只觉得他的目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目光。
元子攸倒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注目看着李诗茹。
元子攸长得确实特别有男人味,光那个倒三角的身材就让李诗茹垂涎三尺。
元诩问道,“怜儿,你这两日觉得怎么样?”
潘外怜道,“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爱犯困。”她嘴上说着,心里却隐隐的害怕起来,她抬眸看向了元诩,颤声问道,“诩,该不是有人想要害我们的孩子吧。”
元诩的脸上浮起不安的表情来,握着潘外怜的手也失去了他平日的温度,越发的冷了,却是和这六月的天气甚为不符了,他沉声说道,“怜儿,不要怕,有我在,谁都不能害你,不能害你腹中的孩子。”
正说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急匆匆的从宫外走了进来,元诩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们几个跟朕进寝宫。”
几个人知道事情的严重,即便是活泼如李诗茹,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说笑,随着他们几人进了寝宫。
元子攸关好了宫门,元诩已经扶着潘外怜坐到了暖阁的床榻之上。
那个太监打扮的人一把搭在潘外怜的手腕上,半晌不做声,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支细小的银针,道,“娘娘,得罪了,还请娘娘你忍着点痛。”话未说完,便拿着银针往潘外怜手上的一个穴位上刺了下去。
他的手势很轻,只觉得微微的酸麻,并不疼痛,那个人一般轻轻转动银针,一边解释道,“此穴位合谷穴,若是娘娘正常,那便是无事,若是因为药物的缘故,银针刺入此穴就会变色。”说话间已经过了一些时候。
只见他拔出了银针,对着日光凝神的看了半晌说道,“这药中被人加了其他的东西。”他说完把银针放到了元诩的面前,“请陛下细看此针。”
元诩举起银针细细看去,果然银色的针尖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元诩的手一抖,银针落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大变,像冬日的冰山一般森寒,看着那个太监的眼睛,“加了什么东西,对孩子可有影响。”
“是,有人在药方中加了几味分量很轻的药,用药的人很是小心谨慎,加的量很少,即便是有太医日日请脉,也不容易发现,但即便如此,若是按这个药量服下去,别说腹中孩儿难保,就是贵妃娘娘也会在三个月之内无声无息的因为心悸而死去。”
潘外怜的脸孔因为害怕而变了颜色,她甚至都能感到贴身的小衣备冷汗打湿,粘腻非常,心中又惊又怕又痛,她急急的问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那个太监忙说,“娘娘才服了这药几天,您的性命不要紧,及时调养不会对身子有害。”那个太监说话有些躲闪,更是所答非所问,他俯下了身子,从地上捡起了银针,慢慢的别回了袋中。
潘外怜更加害怕起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肚子,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快说,我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元诩也急了起来,道,“快说,朕赦你无罪。”
良久,那个太监才低低的叹息了一句,抬起眼眸,沉沉说道,“容小人再给娘娘搭搭脉。”
元诩道,“快些搭脉,好好看看。”
他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潘贵妃的手腕上,潘贵妃一沉一浮的脉息,让那个太监的脸色越来越黯淡,许久他才放下了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娘娘的脉象上看,娘娘的胎气比寻常人虚弱,又喝了几日毒药,小人已经回天无力,只能养得住龙胎多久是多久。”
潘贵妃听罢,只觉得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瞬间裂出崩碎的裂痕,再无从弥合,又仿佛有无数的针尖从五脏六腑中深深刺入,她不自觉的伸手紧紧的捂住肚腹,感受着身体里无比微弱的胎动,凄然流下泪来。
元诩见潘外怜如此,伸手抱过她,看着那个太监,死死的忍住指尖的颤抖,沉沉的问道,“你告诉朕一句实话,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多久呢。”
那个太监战战兢兢的道,“娘娘已经怀胎四个月了,这个孩子,即便小人拼尽一身医术也不能保他超过五个月,否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是个死胎,只怕连娘娘也要身受其害,性命不保了。”
“五个月?你是说这孩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性命了。”元诩震怒,面色变得难看无比。
“是,除非……”那个太监满脸忧色,吞吞吐吐似有言语未尽。
“除非什么,你快点说。”元诩忙忙的问道。
“除非,陛下能够找到解药。”那个太监低低的答道。
“解药,这个毒还有解药吗?”元诩的眼中闪过一道希望的光,随即便灭了,低低呢喃,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屋中之人听,“你要朕到哪里去找解药?”
李诗茹看不惯这磨磨唧唧的悲伤场景,一把拎起了那个太监的脖领子,问道,“你不会配这种解药吗?怎么还要陛下去要解药。”
那个太监摇了摇头,“贵嫔娘娘,你不用对小人说这些话,贵妃娘娘中的毒药是七毒散,叫它七毒散,是因为此药是七种毒药配制而成的,而解药恰恰是这七种毒药,但炼制过程中七种药物要以不同的顺序投放,而解药必须以相反的顺序炼制。”
他的语气沉重颓废,李诗茹听了这话,心中透着冰寒,声音干涩,“你能确定顺序吗?”
那个太监答道,“小人不能,这世间的毒药一般都只要判断出成分就可以根据症状尝试着解毒,可这七毒散却因为不仅和分量相关,还和前后的顺序相关,而且不同的顺序,症状却基本相同,让人很难推断出解药,这七毒散太过阴毒,亏了娘娘服用的分量少,停药之后,小人自会配制一些解毒的药汤,可这药却只能解得了表,却解不得里,而且娘娘也会因为这毒药伤了身子,怕也是时日无多,小人自当尽心。”
元诩听到这些话,手微微发抖,眼中惧怕愤怒哀恸诸般情绪混杂,他猛地怒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救不得了。”
潘贵妃的身子往后一倒,昏死了过去。
元诩抱着潘贵妃,痛苦的低吼着,“为什么这样狠毒,为什么?”
李诗茹的面色也在瞬间凝滞了,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心道,“这也不对啊,历史中的潘贵妃是生了孩子的,这怎么连孩子都生不下来了。”
元子攸走到了那个太监的面前,沉声问道,“当真无解吗?”
那个太监的嘴唇动了几下,低低的答道,“无解。”
元子攸见元诩形容哀恸颓废,道,“皇叔,不要着急,给臣几天的时间,臣定会取得解药。”他的语声平缓淡漠,没有夹杂着一丝感情的起伏,冷静无比。
元诩的嘴唇动了几下,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快点救醒贵妃娘娘。”李诗茹憋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件事。
那个太监,又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刺入了潘贵妃的人中,轻轻捻着,过了好一会儿,潘贵妃这才闷哼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潘贵妃睁开眼睛便看到元诩焦虑而疲惫的脸,还有李诗茹和元子攸关切的脸,更有那个太监低垂着的冒着冷汗的头,空气中似还响着那个小太监方才说的话,潘贵妃的嗓音已经黯哑了,“诩,我的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