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嫣轻轻的摇了摇头，坦然而诚实，“当然不是，你也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可你看看，现在的情势，即便我入了宫，不管那个尔朱英娥如何，也不管那个元诩怎么恨他的母后，我都没有机会可以杀掉胡太后，只有做了皇帝的宠妃，我从能见到胡太后，才能趁机杀了她，我的性命算什么，我这一生都会活在仇恨之中的，而我也是真的爱过你的，可这份爱却无法抵挡我想报仇的决心，你好好的，日后找个好女人，幸福的过一辈子，这便是对我最好的爱了。”
小九郁郁垂首，双颊失去了血色，自嘲道，“原来，你不过就当我是一块垫脚石。”
苏语嫣扬起了如繁星微点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有冷冽的光，“当然，难不成你会喜欢一块垫脚石吗？可惜啊，到了如今我才明白，我当时的愿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栖身青，楼不过是想进宫，直到遇见了你，你告诉我你可以带我入宫，我可以见到皇帝，陈述冤情，可是，我进了宫才发现，原来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帮我，也没有人能为我报仇，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重新找一条路呢，难怕是死亡我也愿意。”
小九看着一脸冰寒的苏语嫣，无力的说道，“可是，你跟在皇贵妃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帮你说话的，我也会努力上进，我……”
苏语嫣不耐烦的打断了小九的话，“你再上进，也不过就是一个侍卫，你能帮我报仇吗？你会杀了胡太后吗，这就是个笑话，这次，我再也不能失去这次机会，而且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我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
小九看着苏语嫣，只觉得自己满腔都是悲伤，却被这个小小女子的一言一语，打得只剩下沉沉碎裂般的痛楚了。
苏语嫣用手抚摸着朱红色的宫墙，低低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这里自己走到暖阳阁吗？”苏语嫣见小九一直都不说话，越发低了声音，道，“我想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一下，从暖阳殿到嘉福殿到底有多远，我杀掉那个老妖婆的日子还有多远。”
小九已经听到了她口中的坚决之意，这样美丽而娇柔的苏语嫣，曾是那样的熟悉，而现在却已经很陌生很陌生了。
小九苦苦的劝解道，“你只想凭着一己之力，先得到宠眷，然后伺机去杀胡太后吗？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后宫想要生存下去有多难，左昭仪死了，潘贵妃现在也不知道生死，连她的翠微阁都被封锁着，只有皇贵妃和皇帝可以自由出入，胡皇后更是得不到皇帝的宠眷，此刻你出现，又得皇帝的宠眷，你这不是更加引人注目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条路只要你去走，就再也不能回头，还很有可能报不了仇就此死掉。”
苏语嫣挽起了袖口上的绸缎，爱惜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红麝香珠串，“这个倒是无所谓的，你看这珠串好看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红麝香，只要戴着它，麝香便会侵入肌理，终身不孕，这便是那个太后赏赐给我的东西，她拿我只当一个贫民的女儿，却不知道我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女儿，这样的勾当早就见惯了。如今，你看，我已经把它戴在手腕上了，这已经戴上去的东西，又怎么能拿下来呢，便是死，我也要戴着它去杀了那个老妖婆。”
苏语嫣的声音极其清婉，仿若在小九的耳边低声细语一般，却是划下了楚河汉界的分明与犀利，而她却如一个小兵一般，一去难回。
小九忍住了喉头涌动着的哽咽，沉声说道，“你自己选定的路，你就自己好好的往前走吧，但愿你一路顺畅，永无后悔之日，我也会在暗中护你周全的。”
苏语嫣幽幽一笑，“只要你不来阻碍我的前路，我就一定会杀了那个老妖婆的，自然了，你是我的小九哥哥，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感情的，只是，我现在要不起，等我要的起的那一天怕也是要身首异处了。还有，我看那个长乐王很不一般，你要想有好的前程，去求那个皇贵妃吧，让她给你进言，你跟着他必定前途无量！”
苏语嫣的笑容转瞬即逝，她唤过了钟灵和毓秀两个人，吩咐道，“我们回暖阳阁吧！”她的眼眸之中一僵沾染了一丝凌冽的威严，“侍卫统领大人，你可以退下了。”
小九茫然的目视于苏语嫣，仍由痛楚至麻木的躯体半跪而下，一字一字缓缓吐出，“微臣，恭送苏御女。”
小九跪在还有些残雪的石板上，低头看着石板上的残雪，他的心口一阵阵绞痛，空的好像是被蛀腐蚀着一般，无知无觉的落下了眼泪，寒冬的风带着凛冽的寒，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小九，也裹得他失去了力气，完全不能动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方淡青色的绣着红梅花的丝帕飘到了他的眼前。
他这才抬头看了过去，喃喃的说道，“皇贵妃娘娘。”
李诗茹披着淡淡青色竹叶纹的大氅，盈盈的站在月光皎洁之中，李诗茹的话语中并无过多的安慰，沉沉的说道，“擦掉你的眼泪，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要为不会回头的人流半滴眼泪，因为太不值得。”
小九紧紧的攥着李诗茹递给他的那方丝帕，似乎要以此来发泄自己无可发泄的痛楚，李诗茹轻声说道，“我已经给过苏语嫣机会了，希望她能给自己选择另一条路，可是，她没有，既然这条路是她自己执意选择要走的，那么，就由着她走下去吧，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时机并未到来，胡太后是不会死的……”
小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可是，语嫣她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诗茹的面色深沉，带着一份懂得哀伤，宽慰道，“她自有她的命数，我相信她不会傻到直接去拿刀子杀胡太后的，这事即便是你操心又如何，也是没有办法可以帮她，可以改变现在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实，你要做的只有接受，只有在暗中护佑，只是，这一次，你不要再像上回一般整天喝酒意志消沉了，那样的傻事，做过一次就够了，你只要记得，你在她的心里还有一方小小的天地就够了。”
小九的神志仿佛清醒了许多，定定的答道，“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若是真的喜欢她，就应该护佑她，帮助她，而不是这样难过。”
李诗茹赞赏的看了小九一眼，低低的说道，“这就对了，连苏语嫣都能够做到为自己的仇恨而牺牲一切，何况你一个大男人，你也该为自己好好的打算了，能帮忙便帮忙，不能帮忙能救她于危难也好。”
小九猛地一凛，沉声说道，“但凭皇贵妃娘娘吩咐！”
李诗茹轻轻一笑，说道，“御前，如何？这虽是明降暗升，却是能够让你更近的护佑你的心上人。”
胡皇后用完了早膳，靠在软垫上，闭目享受着晨起时候的太阳，这冬日的太阳难得有明亮的时候，今日的阳光却是这样的明亮，透过薄薄的帷幕落在人的身上，却是那般的温暖。
春花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胡皇后的耳边低低的说道，“皇帝昨夜临幸了一个叫苏语嫣的女子，说是皇贵妃尔朱英娥身边的宫女，今早起来就晋为了世妇。”
胡皇后方才的美好心情瞬间凝固成了窗外的寒冰，“苏语嫣，你去查查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还有，这个尔朱英娥颇得盛宠，怎么肯让一个普通的宫女就这样近了皇帝的身，你暗中查访查访，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和阴谋。”
春花连忙赔笑道，“那个丫头确实是个狐媚的东西，现在尔朱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可是，那个丫头的出身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家族的后台，不过话说回来，不过就是个世妇，能有什么用呢！”
胡皇后稍稍释然，低低的说道，“也是，不过，现在多出来个苏语嫣也不错，这样那个尔朱英娥就也得闹心，本宫正好得些空闲，好好养养身子。不过，这个苏语嫣的身世，你还是要查清楚才是。”
春花诺诺的听着，眼波一转，便若无其事的扶着胡皇后入了暖阁之中了。
而苏语嫣，便是在这个时候求见李诗茹的，李诗茹正在与碧痕说着闲话，听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提起苏语嫣的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含了几分诧异的神色，“这个苏语嫣刚出了甘泉宫，做了世妇，今日便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碧痕挥了挥手，那个小太监下去了，碧痕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现在前庭的事情还在处理中，胡太后现在也不想动我们，我们就是见见她又能怎么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