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李诗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风轻轻扑打着枯树,树上有雪被吹落了下来,一片散碎。
她伸手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热茶,问身边的碧痕,“凌美人那边打听的如何了?”
碧痕说道,“已经派内应去查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碧痕的眼中有犹疑之色不明,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娘娘你哪里可曾看错了?我也曾在有意无意中路过几次暖阳阁,并没有发现什么?”
李诗茹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日被人凝视的眼光,那目光似寒星一般带着冷冽,总是能直直的向人的心底钻去,那种光似乎有某种灼人的力量,吃的人心底发寒,李诗茹沉沉的说道,“不管怎样,那个凌美人是有可疑之处,我中觉得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禀娘娘,凌美人到访。”
李诗茹站起身来,心已起了疑,却不知道这个凌美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想起了那日在她宫中的事情,她的行为举止都有些怪异,正想着,门外已经有翩然而落的裙角飘入。
李诗茹转眸望了过去,只见,凌美人披了一件新制的浅绯红色的长衣,隐隐的花纹绣得繁复却不张扬,只在举手投足间能够微微见到花纹的起伏,发髻上亦不过就戴了两串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微带着粉色的珠光,投射在她白皙柔婉的脖颈上,到有一种雨洗桃花的简淡嫣然。
面白如玉,黛青画眉,鬓黑光净,愈发衬得光华满身了,她还未走近,李诗茹就闻到了她满身的芳香扶余,脂粉香泽似乎已经深透肌肤纹理,娇艳无比,整个人迷离而惊艳,却是和那日的惨白不同了。
李诗茹看着凌美人,微微笑道,“凌美人一过来,真是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凌美人施了一礼,“皇贵妃娘娘万安。”
李诗茹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搀扶起凌美人,拉着她的手在暖榻的小茶桌旁坐了下来,李诗茹转头吩咐道,“碧痕,去泡两杯茉莉花茶来。”
李诗茹看着凌美人,眼眸微微转动,却见凌美人粉面含春,一双凤眼秋水飞扬,李诗茹道,“不知美人今日前来,失礼之处还请美人莫怪。”李诗茹说完,抬眸看向了凌美人,暗暗揣测着凌美人今日来这里的意图,然而,却从那笑靥如花的容颜中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是,凌美人那如秋水的眸光之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深意。
李诗茹不动声色的看着凌美人,凌美人突然开口说道,“下个月初,是太后的寿辰,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可准备了什么礼物?”
“还未曾尊卑什么礼物,本宫不会女红,也拿不出什么精巧的绣品出来,这几日正为这事发愁呢。”李诗茹抬眸含笑的看向了凌美人,淡淡的笑着,像是在诚心讨教,“不知道凌美人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倒是不敢当,不过,嫔妾倒是可以告诉皇贵妃娘娘太后的喜好,其他的,还得皇贵妃娘娘自个琢磨去了。”凌美人轻啜了一口茶,眉目含笑。
李诗茹一愣,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脸上的笑影薄薄的却又带着掩藏不去的喜色,“多谢姐姐。”
“凡是青色,红色,黄色,都是太后的最爱,而橘色,浅黄色,艳粉色却是次之,最为讨厌的就是白色,麻色和绿衣,还请皇贵妃娘娘切记。”凌美人的眼波轻转,关切的看着李诗茹,那目光中却是藏了一抹意味深长。
她说完了这些,继续说道,“在这而之前,曾有嫔妃送了上好的苏州云锦,纯白色如天上的雪,人人看了都说好,可却是犯了太后的忌讳,说是送丧之人才穿的,说那个嫔妃是诅咒太后,被活活给打死了,妹妹可要千万当心,宁可不出挑也不要出错才是。”
李诗茹的心下微动,看她的目光如隐藏了一层云雾一般,看不出真实的想法,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饱含着关切,这个凌美人是胡太后的外甥女,又怎么会来关心自己一个外来人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由呢,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如果这个凌美人也和那个左昭仪一样,被胡太后给害了,想要报复,那自己岂不是又要给别人做嫁衣了,救出去一个,难道还要再救出去一个吗,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李诗茹的目光闪烁,这闪烁目光中的疑惑是怎么隐藏也隐藏不住的,凌美人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说的话太过露骨,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恳切的对李诗茹说道,“皇贵妃请不要误会,也不要多想,嫔妾绝无害皇贵妃之心。”
“我知道。”李诗茹笑了笑,对凌美人的话做了肯定,可话锋一转,却又说道,“宫中人情淡薄,本宫从未想过凌美人你会如此帮我,是以觉得奇怪,凌美人今日相帮,想来他日必会有所求,到时候,还请凌美人直说无妨。”
凌美人此次来,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李诗茹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她的目的,只好先把话说了,她既然这样做了,来日必定会有求于自己。
凌美人见李诗茹如此说,果然面上大喜,又寒暄了几句其他无关紧要的话,这才起身告辞。
李诗茹隔着帷幕看着凌美人离开,却看见一个叫秋叶的小宫女松了凌美人出去,两人又在大门外说了几句话,凌美人这才离开。
李诗茹的眉尖微微的往上挑了一下,看着窗外的两个人,含笑不语,倒是碧痕在旁边说道,“这个秋叶见了旧主子,倒也不见得十分亲热,看来是这段时间下来,倒还是生疏了,娘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会不会也是这般生疏。”
李诗茹冷笑了一声,说道,“未必啊!”
碧痕还有些不解,有点讶然的看着李诗茹,李诗茹只是笑着不出声,碧痕方才醒悟,“您的意思是,那个秋叶和凌美人……”
李诗茹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也许是这样,又也许不是,不过这些都是揣测,可不管怎样,如今是凌美人主动向我们示好,若是真如她所言,她是想帮我逃过胡太后的责难,可在这儿的背后,却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意图是什么?”
“也许她只是想要自保,听闻酋长的骑兵已经打败了南梁的军队,而葛荣的首级已经送往了京城,如今朝野上下看不惯胡家的人也越来越多,难保哪一天胡家的势力一倒,这个凌美人也算是提前给自己求了个生路。”碧痕喜滋滋的对着李诗茹说着。
“若是她是真心的也就罢了,可若是……”李诗茹细细的思量着凌美人刚刚说过的话,这个凌美人若是想要加害自己,恐怕现在却不是时机,也大可不必和自己说这些,只要到时候她和太后沟通好,几句话就可以挑出毛病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这个道理,可这个凌美人若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这可就不好说了,可转念一想,这个凌美人又只是胡太后的远亲,几个月所见下来,却见这个凌美人对太后也是不冷不热的,甚至还有怨怼,莫不是她要独善其身。
可是,不管怎样也不能太大意了,李诗茹还是低低的嘱咐着碧痕,说道,“你平日里和其他的丫鬟多打听打听胡太后的喜好,是不是真如那个凌美人所说。”
碧痕点了点头,径自出去了。
柳含翠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大病之后的柳含翠显得格外的弱质孱孱。
李诗茹仔细的看着她,却见柳含翠素净着一张清水面孔,脂粉不施,雅致得好像是一朵小小的临风而开的栀子花,她乌压压的一头秀发披散着,长可及腰,一声碧青色的长裙,长裙上并无点缀,却是衬得肤色越加的白净,容颜清透,这样简单的打扮,静若碧水,仿佛映着身边的柳色青青,娉婷生色。
就在这时,皇帝元诩悄声无息的走了进来,柳含翠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元诩的目光如细细透明的蚕丝,在柳含翠的身上黏了片刻,福安何等的乖觉,连忙笑道,“皇贵妃娘娘,奴才说句不知轻重的话,这个宫女倒是有福气,长得和皇贵妃娘娘竟是那般的相像,除了唇上的一点胭脂痣,只是,无论怎么比,却还是比不上娘娘你的端贵之姿。”
皇上听福安这般说,便转过头看向了李诗茹,目光中有一抹探寻,他沉沉的说道,“这个丫头倒是和皇贵妃你很像,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和你有什么不同,这个世间是有不少相像之人,可这般的相像却是少有,若不是唇边的一点胭脂痣,还真是看不出来,皇贵妃,你好重的心思,留这样一个宫女在身边却是有备无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