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了暖阁之中,碧痕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李诗茹低低的说道,“没事了。”
碧痕这才觉得稍稍安定了一些,李诗茹见碧痕安定了下来,问道,“碧痕,你可觉得那个凌美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娘子你说她的宫中没有人服侍?” 碧痕说道。
李诗茹摇了摇头,凝眸细细的思量着,沉声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是觉得她的脸惨白的有些吓人。”
“这个凌美人我只见过她一二次,平日里只觉得她清冷,可今天见了她还正是有点害怕。” 碧痕仍旧心有余悸,用手拍着胸口说着。
“她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我们身后的那个人。” 李诗茹已经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身影,那个人面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亦是穿了一声素白的衣衫,眼中尽是冰冷的寒意,而这样的眸光,自己又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诗茹低低的对碧痕说道,“今日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可告知宇文泰,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高欢高大人。”
碧痕应了,自去了,房中只剩下了李诗茹一个人,她呆呆的坐于窗前,望着窗外的雪飞飘舞,一片的寒凉冷酷,突然想起了左昭仪,也不知道她在冷宫中是何种情形,这样的天气,怕是人会分外的觉得难受吧!
李诗茹再也坐不住了,收拾了些黄金和一些药品装在包裹之中,也不打伞,匆匆的奔走在通往冷宫的堆满了积雪的石板路上,冷风扑起了狐裘斗篷的坠坠衣角,像是小孩顽皮的手在哪里拽着她的衣角一般。
路很长,雪很大,走了许久还没有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李诗茹留神周遭的景物,这里似是而非,往事历历在目,背后那双犹如芒刺的眼睛还在,李诗茹不觉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月前,自己也曾在这里住过,她在冷宫中杀死了高太后,虽然是为了让她结束痛苦,可那却是自己真实的第一次面对面的杀戮,以致于李诗茹在后来很多个梦里都会常常梦到那个凄苦死去的女人,也可以说她的死都是因为自己,走到了这里却让人心有余悸。
这条路走了很久,才走到了尽头,推开门,大雪扑面而来,却看不见旧日的尘埃了,大雪扑在了面上,瞬间融化,却像是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集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是冰冷的血水一般,蜿蜒在李诗茹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世间的一切在这里好像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上有结成了冰坨的尖尖的冰凌,即便是大雪如此,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味道,白雪的清冷丝毫没有减弱那种味道,反而越加的声中起来。
冷宫之中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李诗茹对这里是极为熟悉的,她知道,左昭仪一定是在自己住过的那间房子里面。
李诗茹往那个房子里走去,冷冷清清的,并无一丝声息,竟然连一个贴身的婢女都没有跟随,却不知道左昭仪冷容儿是如何来过的。
房间中有一股浓烈的苦涩的药味没有散去,阴寒冰冷,屋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火盆,火盆之中并无炭火,李诗茹紧紧的裹着狐裘却还是觉得冷,冷容儿睡在床上,似乎睡的很熟,能盖的衣衫都被盖在了被子上,她紧紧的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发抖着。
李诗茹唤了几声,冷容儿这才睁开了眼睛,面色苍白如纸,李诗茹低低的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冷容儿的身子抖索成了一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含糊的点了点头,李诗茹见她的情形不好,方才苍白如纸的面色变得通红起来,李诗茹伸手摸了摸冷容儿的额头,却发现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燥热难当。
她含糊的半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李诗茹,薄薄的窗纸外面正落在鹅毛般的大雪,漫天席地的卷着,卷得整个世界都要茫茫的乱了,有破了的窗纸没有人修补,冷的雪扑了进来,已经潮湿了半张床榻了,冷容儿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李诗茹一见情形不好,也不再多管其他,脱下了白狐裘,把冷容儿从被子中抱了出来,用白狐裘紧紧的裹着,扛在了肩膀上,快速的往甘泉宫中走去。
一路的寒冷,一路大雪,路上并没有人行,这却也成全了李诗茹的大胆,那个一直跟在李诗茹身后的面具人冰冷的眼眸之中渐渐的有了暖意,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这个奇怪的女人,她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从冷宫之中把人给背出去。
冷容儿只觉得冷,身体的底处像有一块寒冷的冰一样,身子却热的难受,像是夏日正午的时候在太阳底下炙烤,像是灶膛边烧着火,体内有无数个滚热的小火球滚来滚去一般,把冷容儿滚得焦渴无比,她用力的撕扯着身上的白狐裘。
李诗茹觉得到了她的动作,无奈之下,只得把她放下来,抬手打晕了她,然后扛着她继续往宫中走去。
甘泉宫中的人看到李诗茹扛了冷容儿回来,无不惊诧,个个都张大了眼睛看着。
李诗茹冷冷的说道,“帮我把她抬到我的暖阁中去,再加两个火盆,去请张太医,此时若是你们敢走露半点风声,休怪我无情。”她说完,伸手把茶几上的杯盏都丢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若有人走露风声,当如此杯。”
宫人们很快的准备好了一切,张太医也正好赶到了宫中,一见此情形就说道,“娘娘万万不可,您私自把左昭仪从冷宫之中背出来,这是犯了大罪的,此事一旦让太后娘娘知道了,您的性命难保啊。”
李诗茹的眼眸如冰冷的火焰,两相融合,却又灼灼燃烧,她的声音森冷无比,“在生命的面前,一切都是假的,我可不管什么太后不太后的,她现在正是用我尔朱家族之时,谅她此时也不能对我下毒手,不要废话,救人要紧。”
张太医给冷容儿号好了脉,开了方子,有宫人去抓药熬药不提,李诗茹也懒得跟张太医多说此事。
张太医定定的站在床榻旁边,不敢出声,李诗茹见他如此模样,这才缓了声音,问道,“我让你寻的人可曾寻到了。”
“寻到了,主人。”张太医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那就好,你让雷速来宫中见我,我有事情要交待给他办。”李诗茹吩咐着。
原来,李诗茹已经让张太医在宫外寻找雷他们几个人,还有小珏儿,李诗茹隐约的觉得珏儿会对自己有大大的用处,而珏儿的小模样又像极了那个人,那个神秘的白衣面具人会不会是他呢?
冷容儿这一病病的很严重,每日里恍惚醒过来,被人扶着灌下去药汁,她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胡乱的吞咽着,偶尔有吐出来的药汁,又被人一口一口的喂进去,冷容儿的意识并不清醒,有时候会含糊的说上两三句连她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话,然而口口声声喊的还是那个人的名字,除了他自己还期盼着谁呢。
为这件事情,李诗茹和元诩大吵了一架,元诩怪李诗茹没有提早通知他,好让他做好准备,而李诗茹却怪元诩没有一点儿人味,这个女人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还敢来责备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元诩也知是自己的不是了,可是口中却不愿意承认,在他的思想中,这个世界上除了潘外怜之外,任何的女人在他的字典里不过就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而已,李诗茹和他们不同的是,她救过潘外怜,这是他的绝情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冷酷。
李诗茹可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听,把所有的能说的刻毒的话都对元诩说了一遍,上到元诩的祖宗,下到元诩离之不远的死期。
也许,是李诗茹的咒骂,彻头彻底的骂醒了元诩,他终于觉得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面,对宫中的女人亏欠的太多,这些女子可悲的结局都是因为自己。
也许是良心的谴责吧,他终于肯留下来陪冷容儿,他对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亏欠的太多太多了,可这种亏欠却还是不能以爱情为报。
胡太后处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她甚至都懒得理李诗茹把冷容儿扛出冷宫这件事,却是皇帝元诩下了命令,许冷容儿出冷宫,一切看起来平淡无奇,无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