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飞身纵跃出去,一个扫堂腿,两名太监飞跌了出去,她左肘后挺,撞在了一名小太监的胸口之上,只听格的一响,肋骨断折,李诗茹伤痛已极,抱起了绿衣。
李诗茹急扑后打,左手扯过了帐幕用力拉扯,扯下了半边帐幕,罩在了众内侍的头上,混乱之中,李诗茹抱着绿衣直奔而出,却看见满满的兵士堵在了宫殿之前,冷冷的箭羽对着李诗茹,李诗茹冷笑不已,“看来,你这是早有准备了。”
李诗茹知道,自己纵然神勇,但孤身一人,如何能敌得过这拿着箭羽兵士,若是能够放下这万千红尘,凭着自己身上的毒药或许能够远遁,而现下抱了绿衣的尸身,还有碧痕,竹言,整个容秀川,她又如何能脱险呢!
李诗茹一言不发,冷笑着看向了胡太后,用手点指,“好狠毒的女人!”
有厚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李诗茹咬紧了牙关,忍住了不叫喊,只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眼眸之中射出冰冷的火焰死死的盯着胡太后。
不消几下,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李诗茹兀自坚持着,想着绿衣的死,想着这宫中的凡此种种,这点疼痛,不过就是小儿科罢了,自己就当是被狗给咬了,可是,她现在是真的想去咬自己的那条狗一口,狠狠的咬。
李诗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听见一声含有怒气的声音传来,“给朕住手!”
身上的疼痛还在,李诗茹拼命的抬起头,模糊之中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立在远处,李诗茹伸出手去,可他却不曾相接,那手伸出去犹如过了一万年那般的长,李诗茹死死的盯着元诩,有烛光摇曳的晃动,迷了李诗茹的眼,他的脸在烛光之中棱角分明。
这是李诗茹第一次这样清楚的看着这张脸,元诩没有回应李诗茹,只是默然了片刻,往殿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诗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的眼睛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眼睫毛都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高欢你的表情是那样的愤怒和急切,你是在和胡太后生气吗,哎,你一向是温和的。
碧痕,竹言,你们又为什么那么害怕,碧痕,你在哭了,为什么,是为了绿衣吗,你不应该哭,你别怕,我一定会为绿衣报仇,我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你别怕,皇帝来了。
在李诗茹昏迷之前,被一个人拦腰抱了起来,是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是那一日,漫天的杏花雨飘零,是那一日的雨中昏迷,都是你,都是你,你的手那么有力气,李诗茹低低的唤了一声,“高欢。”
高欢的身躯一震,李诗茹靠在了高欢的怀中,心知自己得救了,任由自己陷入到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诗茹……”在最后的知觉失去之前,高欢,李诗茹只听见高欢这样唤自己,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深情,急痛而隐忍,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了李诗茹的面颊之上,那是你的泪吗?高欢,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落泪,亦或,这,只是自己无知的错觉。
仿佛是坠入了无尽的迷梦,冷容儿,潘贵妃,胡杏儿,胡皇后,碧痕,他们都在,挣扎,纠缠,剥离,辗转其中不得脱身,绿衣满身血痕哀哀而哭。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想回家……
怎么会这样疼呢?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李诗茹的口中灌入,逼迫着李诗茹从迷梦之中苏醒过来。
李诗茹伤的并不重,可却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这才睁开了眼睛,帷幔层层,却是自己的暖阁了,身体有一瞬间的松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宫里了。
眼风稍稍一斜,瞥见了一带淡青色的衣衫,明明如晴空,不由得心头一松,眼中泪花闪动,高欢见李诗茹醒了过来,也是惊喜,握着李诗茹的手,切切的说道,“你终于醒了!”
碧痕站在他的身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醒了就好了,娘子,你可晕了一天了。”
呼吸,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渐换回了李诗茹的清醒,似乎有几百年没有说话了一般,开口十分的艰难,“高欢,你来了,绿衣她……”话还未说完,仿佛要诉尽离别以来身受的委屈和心中的苦楚。
高欢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帮李诗茹擦着眼泪,“不要哭,不要哭,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高欢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痛惜和忧伤,无端之下,他的眼神叫李诗茹害怕和惊惶。
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念头,李诗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绿衣真的去了,只觉得心中绞痛,几乎跌在了高欢的怀里。
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李诗茹几乎是嚎啕大哭,狠狠的抓着高欢前胸的衣衫,高欢紧紧的揽住了李诗茹,只是沉默,这么久的日子了,高欢的眼里尽是血丝,发青的胡茬更显得憔悴。
高欢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高欢从来都没有那样望过李诗茹,抱过李诗茹,那样深重的悲哀和怜惜。
高欢怔怔的拥着李诗茹,竟不知道用何种语言安慰,倒是碧痕走了过来,切切的说道,“娘娘如今伤心更要想明白,唯有保存自身实力才最重要,绿衣是为娘娘死的,娘娘可千万不要叫她白死了才好,唯有娘娘你周全,才能为绿衣报仇啊!”
李诗茹死死的咬着牙,用力太过,牙根酸的发痛,如同含了一口冰在口中,碧痕再也忍不住,也大哭了起来,“娘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娘子你亦是看到了绿衣死的有多惨,碰了一头的血,连尸首也不得好好埋葬,娘子你要是伤心坏了,绿衣岂不是白白为了娘子了。”
李诗茹怔怔的流着眼泪,绿衣和碧痕是她从府中带过来的,一向亲厚如姐妹亲人,在李诗茹的心里他们从来都不是奴仆,他们是自己在这个时空中最亲近的人,可惜的是,她和碧痕一同陪着自己,未曾得一日的清福,却先为自己落了如此的下场,岂非是自己连累了她,若是没有自己,她就不会送命。
高欢握住了李诗茹的手,一根根的把它们团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沉沉的说道,“不要忘了这个仇,现在含翠还中毒未愈,都是这个胡太后害的,你要记住,一定要忍,千万不能因为这样就丧失了斗志,你要好好的,日后好为绿衣姑娘报仇。”
高欢说的话很是中肯,即便是李诗茹再难过也听得入耳,李诗茹缓缓的止住了眼泪,生生说道,“不错,只有我好好的活着,绿衣才不算是枉死了。”
李诗茹强撑着坐了起来,撕扯的腿上的伤痕一阵阵的抽痛,一直以来,李诗茹觉得自己只要不害人,低调一点,就没有人会注意,没有人会害自己,今日之痛方才让自己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岂非是躲躲闪闪就能解决的。
尔朱荣功高震主,这胡太后若是想要了自己的命,总是会找到机会的,与其这样,不如主动出击,念及此处,李诗茹开口问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碧痕边给李诗茹擦拭额头,边低声回道,“太后下旨说,此事是左昭仪冷容儿所为,但娘娘你识人不明,被人利用,还敢在太后面前造次动武,所以被禁足宫中一个月。”
李诗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又问道,“那左昭仪冷容儿到底如何了?”
“她被送入到了冷宫之中了。”
“元诩没有为她说话吗?”李诗茹急切的问道。
碧痕摇了摇头。
李诗茹重重的叹了口气,帝王的爱从来都是浅薄的,为了一己的私利,牺牲个把人又算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一颗棋子而已。
李诗茹抬头看着高欢,沉沉的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告诉我,不要让我在这个宫里当个傻子,任由你们摆布。”
高欢拉过李诗茹的手,用黝黑的眸子看着李诗茹,沉沉如暗夜,“不管我们有什么计划,都不会伤害到你,放心,不要多问。”说完眼眸瞥了一下。
李诗茹会意,便不再多问。
正说着话,竹言从外面走了进来,高欢一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李诗茹靠在床榻之上,脸上的泪痕未尽,见竹言进来只做不见,珠泪滚滚而落。
竹言走上前来,一见李诗茹哭着,连忙走到了近前,说道,“碧痕,你怎么不劝劝娘娘,怎么能就任由她这样哭着,这要是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碧痕呜咽不已,道,“绿衣惨死,我们自幼便在一起,情分如亲生的姐妹一般,我们都伤心。”
竹言说道,“好了,不要哭了,娘娘你可要忍忍,当日在冷宫诸多的苦楚我们都能忍,今日之事也得要忍得这一时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