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苗,就在竹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嗤”的燃烧了起来,毫无预警的,李诗茹和竹言所住的房间也跟着燃烧了起来,毫无预警的,几乎是整个屋顶,都轰的燃烧了起来,那火势之快,几乎是窜到哪里,哪里就烧了起来。
冷宫阴冷潮湿,那火势却毫不受阻,燃起了一股焦霉的味道,竹言的唇角掠过一抹笑容,看了李诗茹一眼,眼神交错的瞬间,竹言大惊失色,立刻将李诗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大声的喊,“来人啊,来人啊,失火了!”
满宫里的女人都着了慌,有几个聪明的,便抢先到了院子里,赶紧去看水缸你有没有积着的水,宫中为防失火,也为了积蓄天雨,总是在院子里和殿前的廊下放置些铜缸。
火越烧越旺,女人们被这越演越烈的大火吓坏了,忙不迭的伸手捞起缸中的瓢舀了水一勺一勺的泼出去,奈何地上墙上都已经着了火,加之许久不曾下雨,缸你本来就没有多少水,李诗茹冲到了门前,大力拍打着宫门喊叫道,“救人啊,救人啊,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李诗茹喊了几句,便被滚滚的浓烟呛住了嗓子,她在心里暗骂道,这个该死的元诩居然倒了那么多的酒,这分明是想烧死自己,这个混蛋。
小九远远的站在宫墙外面,和小赵还有几个侍卫一起垂着手跟在了侍卫首领王铁的身后。
小赵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踌躇着说道,“头儿,这火烧成这样,咱们真的不去救人吗?万一那帮女人全烧死了在了里面可怎么交代。”
王铁一脸萧杀,按着腰间的长刀,低低的说道,“他们活着的时候就是先帝和当今厌弃的女人,吃着粮食,费着衣着,活的也不体面,倒不如一把火烧死了,一了百了,咱们哥们也落得清净,不必在这冷宫里受罪熬辛苦了。”
一个侍卫问道,“头儿的意思是?”
王铁看了他们几样,森冷的说道,“冷宫没了,还要咱们这些冷宫的侍卫做什么,自然有更好的去处了。”
小刘仍是有些害怕,“可是若是上头怪罪下来,冷宫失火丧命,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王铁仰头看着这火势越烧越大,沉着脸说道,“在这宫里当差久了,你们好歹也有些眼色,长点见识,你们看看这火起来的样子,要不是有人先预备下的,冷宫这种地方,能起这么大的火吗?你再想想看,这个宫里面,有几个人敢烧了冷宫的,便是什么样的身份,咱们也都得罪不起,若是再坏了别人的好事,这脑袋就真的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小刘有点怯怯的,听着冷宫里惊惧的哀嚎声越来越凄厉,忙用袖子堵住了耳朵,不敢再听,小九双手紧紧的握着刀把,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因为他分明听见,有人在求救,那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小九紧紧的攥着刀把,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那个叫尔朱英娥的声音,还是竹言的声音,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只是知道,他们一定是怕极了,才会这样呼号求救,他忍不住又走上前一步,王铁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上次被人打成那样,还不记得教训吗,在这宫里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你惹不起的主儿。”
宫墙里面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小九再也听不下去,他咬了咬牙,跪下说道,“头儿,你仔细想想,咱们不能不去救人啊,冷宫里的女人不多,就那十几二十几个,没有人看得上他们,可这真的要是死了,头一个罪名便是落在了咱们兄弟的身上,哪怕您说的主儿咱们惹不起,但在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主儿怪罪下来,咱们更是惹不起,到时候冷宫一把火,再加上咱们兄弟五个的脑袋,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一个侍卫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王铁,有些拿不定主意,“头儿,小九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这事不是上头吩咐下来不要咱们理会的,那个……”
小九恳求道,“头儿,旁人也就罢了,最后进来的那个,是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的女儿,虽然是失宠了皇上不要她了,可是,尔朱荣大将军平定六镇叛乱,称霸一方,而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又是皇帝身边的人,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扛不起啊!”
王铁显然也是被说动了,却迟疑着不肯再说话,小九听到里头的呼叫声越来越惨烈,再也忍不住,起身抱起了一桶水便冲了出去,小刘犹豫了片刻,也跟着闯了进去。
另外一个侍卫一惊,张了张嘴,“头儿,他们……”
王铁摇了摇头,道,“他不听劝,也是没有办法,只是,今晚却是他们两个当值,要真是出了事情,他们是首当其冲,去便去吧,这样也好,万一得罪了哪一边,咱们也许还会保得住性命。”
小九好不容易打开了冷宫的大门,一闯进去几乎是吓了一大跳,因着廊下堆着草垛,门窗又腐烂了,烧的最厉害。
浓烟滚滚之中,小九绊倒了几个人,衣角头发都着了火了,小九吓得半死,赶紧把那桶水洒了点在他们的身上,一边咳嗽着呛着烟,一般往里头搜寻李诗茹和竹言的踪影,小九寻了半天,只见李诗茹和竹言所住的屋子烧得最厉害,大半已经烧毁了,人影也没有一个,他心底一慌,难不成当真就被烧死在了里头了,小九有些不甘心,不由得大声呼唤道,“贵嫔娘娘,竹言。”
有微弱的呻吟声从附近传来,小九听到声音熟悉非常,不觉直闯了过去,那一间是素日高太后所住的殿阁,自她死之后,便已经荒废了,眼下看来,却是那里的火势最小。
小九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直冲进去,只见殿门后的角落里,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瑟瑟缩缩的躲在那儿,已经被呛得快要昏迷过去了。
小九看到了是他们两人,心头大喜,正好小刘寻了进来,连忙招手唤了他过来,一人背着一个,出了宫殿,才背到冷宫的门边,只见前头灯火通明,两队侍卫驾着水龙匆匆而来,对着冷宫的火便架起了水龙直接喷了过去,小九累得精疲力尽,却忍不住轻轻地微笑出来,大大的松了口气。
李诗茹闻着干净清醒的空气,脑中稍稍醒转,触目便看见了小九焦灼的脸,她的心头微微一松,仿佛整个人都落在了实处,情不自禁的说道,“谢了。”
小九拿过了手帕绞了替李诗茹擦着被烟熏黑的脸,低低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李诗茹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私底下就叫我诗茹吧。”
小九嗤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好听的样子,能把你们救出来我很高兴。”
李诗茹看着昏沉沉的竹言,伸手将竹言搂在了怀中,低声说道,“多谢你,肯来救我们。”李诗茹看了看喷起的水龙,故意犹疑道,“这火起的太过突然了和奇怪了,你贸然过来救我们,会不会连累你。”
小九看着远处忙碌着的侍卫们一个个将冷宫的女人搬出来,眉宇间微微的松弛了下来,他低声的说道,“我也很捏了把汗,不知道该不该救你,但看到皇家的水龙过来,就知道没有救错你们。”小九看着周围,声音又低了几度,“我和小刘过去帮忙,你们好好歇着。”
李诗茹点了点头,看着小九离开,仰面深深呼吸片刻,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冷宫,哪怕她知道片刻后自己还是要回到困境之中去,可是那么难得,外面的星光看着和里头也是不一样的,李诗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掌。
竹言在这个时候也醒了过来,她抬头看着李诗茹,四目相对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火势的消减,李诗茹和竹言靠在了墙边,看着明黄色的九龙仪仗渐渐逼近,一颗心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来,几乎要蹦出自己的胸腔,她的头脑有些昏沉,她是认得的,那再也熟悉不过的九龙明黄仪仗,是元诩来了。
不只是皇帝,还有皇后,他们远远的站着,看着火苗被水龙压得一分分的低下去,方才松了口气,却是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发现了李诗茹,轻声在元诩的耳边说,“皇上,那墙根底下靠着的,好像是英贵嫔和竹言。”
元诩转过了脸,沉吟了片刻,向李诗茹走了过来,那一刻,李诗茹说不上来是悲还是喜,仿佛所有的爱恨与积怨都一点点的淡去。
李诗茹拥着竹言,紧紧的蜷缩起了自己的身子,靠在泥灰簌簌抖落的墙角根下,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何种模样,一定是狼狈的吧,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不想要任何可能会有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