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朕看你方才的样子可不是像你所说的这般,你道是说来让朕听听,你若是解释的明白,朕便饶过你,你若是解释不明白,就休要怪朕对你不客气了!”胡太后的目光依旧冷戾,唇角却闪过一抹笑意。
左昭仪俯下了身子,再次叩首道,“只是去了一个潘外怜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已经形同废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刘嫔妹妹也进宫有些日子了,可得了皇上的召幸了吗?怕还是处子之身吧,臣妾斗胆,问问这宫中有几人得到过皇帝的荣宠,潘外怜想来也是时日无多了,太后娘娘此举恐让皇上恼了,皇上若是真的恼烦起来,却也麻烦!”左昭仪的话说的不卑不亢,确实有些道理。
胡太后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悦,却也不在面上露出来,她眯着眼睛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左昭仪,略略沉吟片刻,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似乎像是要把左昭仪看成一个无所隐瞒的水晶人儿一般,缓缓的说道,“好,即便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你方才的不屑确是对谁?”
适才的一番话说完,左昭仪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情知过分分辨解释反倒不好,于是顺水推舟道,“太后明鉴,太后为一国之主,臣妾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倒是有些人说话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胡太后只是听着,面色平静,方才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也不知怎的,只是叹息了一声,竟然没有发火,若有所思道,“上天从来都不肯顺从人愿,只怕有人要逆天而行了。”
左昭仪跪在日光的影子里,背脊上隐约有毛躁的热和不安,她细声说道,“太后所言极是,但臣妾知道,皇上是上天之子,又是您的儿子,你高于皇上,臣妾不敢妄言,只能在这后宫琐事上用心,臣妾只希望太后娘娘万岁平安,大魏昌盛而已。”
胡太后听了左昭仪的话,神色略有松弛,随手拨弄着手上的彩色宝石戒指,和颜道,“好了,起来吧。”
大殿之内一片宁静,只听胡太后叹息了一声,出言说道,“原来如此,朕倒是错怪了你了。”
左昭仪这才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恭敬的回到了座位上。
胡太后抚一抚身上盖着的软毯上的凤毛,徐徐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们的私心,朕都明白,人人都是一样的,有了皇帝才有你们,皇帝在,无论这宫里得宠的失宠都是哪个,终究都有个盼头,有个指望,若是皇帝不在了,皇后自然是没话说的,贵为太后,可你们呢,并没有孩子,将来也是孤苦伶仃,晚景凄凉,说穿了,不过就是等死罢了,所以你们的指望,全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上,这个朕明白。”胡太后说完,自己也略有些伤感了起来,侧头咳嗽了两声。
胡皇后口中虽然应了一声是,却也别过了脸,只是怔怔的瞧着窗外,若有所思,胡太后看了看她道,“皇后,你对朕有孝心,又是朕的嫡亲侄女,可是这心思也该用点到皇帝身上去,虽说不能得到恩宠,可好不好的也应该龙凤合卺,给朕一个嫡亲的孩儿,你为一宫之主,年纪轻轻的整日里穿的这样的素净,朕如今穿的倒是比你鲜艳了,你总该为自己打算一下。”
胡皇后的打扮于她的身份的确是过于素净了,烟霞银底色的对襟长衣,上面用金线绣了牡丹金凤的图案,宝蓝色的无花纹的宫裙,长可及地,在这皇宫之中,女子都喜欢戴些金玉珠宝步摇,而皇后的发间却连一点华丽的珠玉簪子发钗,更不要说步摇了。如云的青丝,只挽作了一个纹丝不乱的发髻,这样的打扮,便是宫中普通的嫔妃都不如。
胡皇后低低垂下了头,面色上带了一丝的萧然,“姑母这样说,倒像是臣妾故意的了,并非臣妾不愿意亲近皇上,只是皇上根本就不理臣妾,臣妾打扮了又给谁看呢!”
胡太后的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道,“这就是混账话。”
大殿中人心思各异,一时之间也无人说话,可谁想,这一炷香的功夫也快过去了,那个潘外怜还是不曾出现。
就在这时,只听太监一声宣,“皇上驾到。”众人皆起身相迎。
胡太后的唇角掠过一抹冷笑,重新又斜靠在软枕上,看着走进来的元诩。
元诩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不屑一顾的狂傲和怒气,他一进大殿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众嫔妃,而是怒气冲冲的问道,“太后,不知道怜儿何事惹了您生气,竟然让奴才们在翠薇阁外面跪了一地。”
元诩不称呼母后,而是直接称呼太后,也不施礼,也不顾中嫔妃,这众桀骜太过生硬,胡太后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手掌紧紧的攥在了一起,面上却是和颜悦色,“诩儿,母后也是为你着想,这后宫自当雨露均分,你又岂能独宠潘外怜一个人。”
“多谢太后提醒,朕会注意的,那些个奴才侍候太后多年,朕已经令御林军把他们送回到了寿康宫,潘贵妃哪里不需要多余的奴才,她的病重昏沉难醒,太后您却要人把她给抬过来,是不是太过分了,朕此来就是代潘外怜谢过太后您的好意!”皇帝元诩冷着个脸色,斟词酌句,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压迫。
他的话不多,可是却点明了一点,那就是御林军已经被自己给控制住了。
胡太后果然变了脸色,怔怔的看着皇帝元诩,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务正业的儿子,脸色又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气和惊异,和颜悦色的说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要雨露均分,后宫这么多的嫔妃,你又岂能独宠一人,昭仪去年刚刚失去孩子,你自当多走动走动才是,其他嫔妃处也该走走,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番话说的颇为语重心长,皇上元诩的唇角勾起了一丝不屑,他的声音冷戾,“太后竟然知道朕是一国之君,朕自然可以做主宠爱哪个女人,如今这个女人为朕已经失去了孩子,更为这样的结果而昏沉难醒,朕自从登基以来,又有哪个嫔妃怀的孩子能活够三个月呢,这个,朕倒是想要问问太后了,雨露均沾,开枝散叶,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吗?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朕宠爱哪个女子,你便会视那个女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朕宠爱他们便是害了他们!”
一直以来,皇帝元诩都沉默着,从来不曾这般和胡太后说过话。
胡太后的脸色瞬间苍白,只见左昭仪的身子也是一震,双眸睁大,竟然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皇帝,那目中有悲伤,有绝望,也流露出了一片痴情却在转瞬间消失,而她在看向胡太后的目光中,竟是有些愤恨。
“好,元诩,你竟然敢如此跟朕说话!你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胡太后终于爆发了,娇滴滴的声音也变得冷戾无比起来。
“朕,这是朕的称呼,你怎么能用太后娘娘,你应该自称哀家才是,你真的当朕是死人吗?朕身为一代帝王,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女人,你若是想要这个天下,朕便把这个天下送给你,朕只要自己心爱的女人,朕只想有一个温暖平静的生活,朕想有一个家,你明白吗?”元诩把憋闷在心里的许多话,尽皆吐了个痛快。
胡太后再也忍耐不住,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了元诩的面前,狠狠的给了元诩一个嘴巴,“皇上你就是这样和你的母后说话吗?”
元诩嗤笑了一声,“打的好,哈哈!”
殿中的情形大有不可收场的架势,还是胡太后柔了声音,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子,“你走吧,元诩,朕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一脸惶恐的急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冷宫走水了。”
李诗茹并没有想到过火会突然一下子烧了起来,先开始是一小点的火从角门那烧了起来,这一夜的风好大,那火竟然接着风势,越烧越大起来。
李诗茹突然间动了心思,何不趁这大火逃离这个皇宫,去找高欢,远走天涯,这火把原本已经死掉了心事再次给燃烧了起来,可转目一看,却又看到了竹言目光之中的期盼,自己如果真的走了,剩下的竹言恐怕性命不保。可是,那可能会有的幸福却又离自己远了,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去向往。
李诗茹自嘲的笑了笑,哪怕是被禁闭了这样长久的时间,哪怕是已经相信了命运,但红尘万丈,浮世繁华,李诗茹从未自心底真正的放下过自己想要的幸福。
竹言看李诗茹的神色变了几变,便低低的说道,“妹妹,这是皇上在救我们两个人了。”